5 章

第 5 章

“什麽事？”付敏心緒回籠，聽見艾利喊她，帶着些許羞意道，“這還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呢......”

女人語調中帶着笑意和驚喜，艾利亞斯忽略心口麻癢微痛，輕聲說着接下來的安排：“一會我帶你到地下室和倉庫轉轉，你看看有什麽能用的東西。”

“嗯，好。”付敏乖巧點頭。

“我淩晨得出去工作，早飯你能自己做嗎？”

“那你幾點回來呢？我算好時間給你做。”

男人搖頭：“不用。”

他說完便見付敏神色有些失落，暗暗後悔自己拒絕得太無情，趕緊道：“我回來時間不一定的，你不用等我。”

付敏沒有勉強，接着問：“你的工作是？”

“四五公裏外有天氣塔，我得去巡查。”艾利亞斯一邊回答，一邊走至洗衣房開燈，将進門地面處的暗門提起，露出向下的臺階，招呼她，“樓梯不好下，不過我經常打掃，你脫鞋下來吧，小心點，別摔着。”

說罷他伸手，寬厚掌心向上，付敏遞過手去，被他穩穩握在手心，牽引着向下走去。

前同事的遺物本來不好借用，但現在事出從急。

付敏臉上明顯是好奇這些東西是屬于誰的，只是不方便問。

怕她多想或誤會，艾利亞斯解釋道：“公司主管說，在我之前有位駐守的員工，一時想不開，這裏有些他家人的東西。”

付敏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在，但并沒有接話。

艾利亞斯馬上察覺到，心裏一緊，有些猶豫：“你，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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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付敏仰頭看他，問，“後來呢？”

“後來公司發現他去世，公司聯系不上他家人，這些東西就放在這屋子裏，我過來後給收起來了。”

付敏低頭翻了翻，能看出來艾利亞斯非常尊重逝者，将物品都擺放得整齊，她心中再次感慨，真是溫柔啊。

這位前同事的家人應該是妻子或女友，付敏在箱子裏找到了幾套女士服裝，兩雙鞋，還有一套未開封的內衣，都是她特別急需的。

更巧的是，衣服鞋子不大不小，一看就是她的碼數。

從箱子裏其它私人物品看來，這位前同事也是來自于東方公國。

“咦。”在關上箱子前，她目光停留，接着伸手從角落裏幾本雜志中間，取出一張黑膠碟片。

艾利亞斯自然不懂這是什麽，只見付敏擡頭，她臉上是這一天以來最為明媚的笑容。

伴随着心口的麻痛，他聽見她開口：“Garden And the Rain。”

不是大陸通用語，是西方公國的語言。

“我以前經常聽這個，但沒有聽過黑膠唱片。”她說。

他柔聲回：“是嗎？”

“我找一找，有沒有唱片機。”

被她彎彎笑眼中光芒所攝，艾利亞斯覺得這幽暗地下空氣卻分外灼燙，呼吸之間溫度攀升。

付敏彎腰找尋，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唱片t機在另一個箱子裏，她小心地取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我睡不着，都要聽着這個專輯催眠。”

之前還不覺得，艾利亞斯此刻心內一陣慌亂——她剛才瞬間蒼白的臉色，讓他生疑不安。

但他開不了口，只好悶悶地點頭，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唱片機和衣物。

“還有需要的嗎？”

付敏得了意外收獲，語調都上揚不少：“暫時沒有了。”

“好。”他壓下紛亂的心思，帶她走到地下室另一邊，介紹道，“發電機和水處理設備在這兩個房間裏。倉庫那邊存着物資，食物、燃油這些。”

兩人回到洗衣房，正好将這些衣物送進洗衣機清洗，付敏将剩餘的物品放回房間，馬上興沖沖地拉着艾利亞斯聽唱片。

将唱片機在茶幾上擺好，她小心将唱片取出放上，指針接觸上唱片。

一絲雜音過後，輕柔的鼓點如水般流淌，從轉動的唱片中傾瀉而出，旋律的汪洋充盈着小小的空間，片刻後，空靈的女聲響起。

“I am in the garden and soak up the little rain.”

（我在花園，浸沒于微雨中。）

“Dry leaves unflod,then I can get away.”

（幹枯葉片舒展,我得以逃離。）

“Away the noise of the crowd and find myself again.”

（逃離人群喧嚣，再次找尋到自我。）

兩人坐在沙發裏靜靜聽着，誰也沒有再說話。

艾利亞斯用餘光望着沉靜的女人，她有心事，她看上去不像是會獨自租船出海海釣的人......

很快，一曲終了，付敏将指針擡起，回頭，對他笑道：“好聽嗎？”

“嗯，好聽。”艾利亞斯猶豫片刻，還是問道，“聯系不上你的家人，真的不要緊嗎？”

付敏搖搖頭，輕道：“不要緊，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短短一句話，可想而知隐藏着多少故事與辛酸，艾利亞斯卻聞之心驚，但又見她不欲多談，只好讷讷安慰：“節哀。”

“沒關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坐在沙發裏但并不往後靠，顯然并不放松，接着她問：“艾利你呢？”

艾利亞斯只覺得自己虛僞至極，他隐去了自己不堪的出身和過往，編織了一個不會引起人類恐慌的背景故事。

他說自己由母親獨自撫養長大，幾年前母親去世後，他便離開了家族聚居地，在各個城市之間輾轉，最後找了這個工作。

流暢的謊言從他嘴中發出，然而欺騙的行為，他留下她的目的，無不昭示着他卑鄙狡詐的黑龍族本質。

這是一個可笑的矛盾，他卻還是不動聲色，打算在不牢固的地基上，構建出信任的建築。

付敏沒有什麽懷疑，聽他說完，輕輕安慰：“你離開家族獨自謀生，一定很辛苦。”

甚至有一種同為孤兒的惺惺相惜之意。

方才的歌聲餘音繞梁，而她淺褐瞳仁中投來柔柔眼波，溫潤如微雨，她甚至想伸手過來，拍拍他的手臂。

艾利亞斯猛然起身，在對方訝然的目光中，他有些狼狽地胡亂找了個借口：“我想起倉庫那邊有個東西需要處理下，你先洗漱休息吧。”

他轉身，快步走向後門，他心口亮起火光，就快要壓制不住。

她不解和擔憂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如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