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自持

自持

入夜, 銅板在盒子裏發出悅耳的響動,周淮抱着錢匣子坐到床邊,兩眼放光的把錢匣子交給李今纾, 等着她來打開。

李今纾雖然知道此番應該是賺了錢的,但具體賺了多少她當真不知道。

盒子打開,鋪滿了一匣子的銅板上方還放着幾塊碎銀,周淮拿出裏頭放着的賬本,在上面添寫了幾筆之後遞給李今纾看。

數錢總是讓人愉悅的事情,李今纾看着賬本上寫着淨利,十七兩銀又三百五十銅板, 此等收益收益于特殊的節日以及種種效應但也離不開周淮的日夜辛勞。

李今纾拉過周淮的手, 看着骨節分明的長指上多了兩道疤痕,這是為了趕時間快些做出成品, 動廚具時不小心傷着的, 如今傷口已經快要長好。

周淮看着女子低下頭,輕輕在他手上傷痕處落下一吻,他心中一顫,就見女子道:“辛苦你了。”

賺錢養家本應是她的責任,如今卻要夫郎辛勞, 這些她都看在眼裏, 如何能無動于衷?

女子眼中的憐惜過于明顯,周淮湊上前, 試探着輕輕親了親女子的唇角, 看她不抗拒, 這才漸漸加深了這個吻。

這些日子, 他既怕李今纾計較先前他做的過分事,又擔心她的傷勢怕她心情不好, 對于那天發生的事只字不提,只一味的引着她把目光落在當下的生活中。

如今看來,她已經恢複了些,在這細細密密的親吻中,他漸漸加深了呼吸。

男子進步極快,原本生澀的吻技已經不見,動作間已是游刃有餘,李今纾伸手落在男子腦後,壓着他躺在床榻間占據主動。

身下男子顯然更是動情了些,但他卻并未有任何過分的舉動,抓着床榻間的被褥,極力克制着自己。

李今纾被他這副模樣逗笑,眸子裏都是笑意,她摩挲着男子耳後,看着那抹緋紅攀上而尖,兩人的呼吸都亂了。

盈潤的眼睛滿是真摯順服,李今纾看着他半邊身子都在床榻外撐着,出聲道:“上來。”

她知道,男子的身子不同于女子,書冊中曾有插圖,以掌相握便可獲得非常感受。

周淮顯然沒想到她會如此做,如今她大病初愈,顯然并不适宜做些劇烈運動,兩人已至興頭,他早已做好了任她把玩的主意。

但當她握筆的手落下,他感覺自己的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邊是身子的奢望,一邊是意志的沉淪,他按下了女子的手,呼吸沉沉,與她目光對上。

他是她的夫郎,應是他來伺候她的,他不能也不應該讓她做這等事,若她不方便,他更應與她一同守着身子,感受她之感受才能更好的服侍妻主。

這是身為夫郎的本分。

李今纾沉默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道:“男子身子不比女子,你确定不要?”

女子身子潔淨,對于這些事并不那麽貪戀,生來男子便是為着繁育後代,于生性上面更難抑制,她并不要求他與她一樣,必要的時候也願意縱着他。

周淮點頭,既然生在這裏,能遇上她已經是他畢生幸事了,他更應該瑾守自身,不越本分才是。

李今纾點了點頭并未強求,只是壓着他吻了又吻。

他願意憋着是他的事,但她卻不會因此而少與之親近,相反,看着他這般忍耐,她心中也很是歡暢。

周淮既做了這個決定,便是下定了決心的,只是李今纾那柔若無骨的手實在讓他難以招架。

“你......”李今纾看着眼前的畫面,一時間有些無言,最後化為一t句,“挺好。”

看着男子羞紅的面色,她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收拾。

小院不比客棧,打水燒水都要自己來,他三兩下把衣裳洗了挂在外頭,換了身白淨的裏衣,看着那亮燈的房間,卻是停下了腳步。

他自認為自制力尚算可以,卻沒想到開過葷的男子在妻主手下忍是忍不住的,哪怕只是毫無章法的撩撥都足以讓他發瘋。

實在是太丢人了。

想到妻主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他恨不能今後都捂着臉過活。

“在外頭喂蚊子嗎?”女子平靜的聲音傳出,周淮心中一緊,推門走了進去。

李今纾看着男子別扭的模樣,也沒想到他竟然這般經不住,也不知那天他是怎麽撐着與他玩鬧大半宿的。

“你我妻夫,不必拘禁,下次......”她擡起頭與他目光對上,視線下移,看着他堵着她嘴巴的手,眸光帶了幾分笑意。

周淮早已無地自容,他無法形容數日看得見摸不着的心境,也無法訴說李今纾與他肌膚相觸時的感受,更讓他發狂的是所有的所有全然在她手中時那不可控的瘋狂。

他松了手,李今纾扯了他的胳膊入懷,箍緊了那勁瘦的腰身,李今纾不得不感嘆,溫柔鄉蝕骨藥,有人相擁在懷,誰人還能忍受孤枕難眠?

夜很長,但睡得還算安穩,第二日周淮照舊做了粽子去賣,雖說如今端午已過,但日常花銷都需要錢,減少點量,能掙多少算多少。

夏易水早就不知鑽到哪個深山老林中了,周淮致力于賺錢,日子過得極快,而李今纾在最初時常感到腿上疼痛,到如今恨不能拆了竹板去撓,她也到了考驗意志的時候。

傷口結痂,血肉瘋長,總是難以忍受的,為此,哪怕每日換藥拆洗,周淮也固執的為她再裝上竹板,以确保她不會伸手抓撓。

六月初,李家還未來人送銀子,縣衙的人先一步到了。

“李秀才住的地方可真讓我們好找,錦山縣山匪已除,縣令大人聽聞李秀才從山匪手中逃脫,特命我們來尋找,關于此案還有疑問需要李秀才上堂作證,請李秀才随我們回去吧?”

月餘前,劉清羽帶着李今纾活着的消息去縣衙,縣令好聲好氣送她離開,轉頭對于李今纾的消息卻置若罔聞。

事不能不辦,但此次風頭全被劉清羽占了,她并不想太順着她,因此,派出的衙役也不盡心,一路從縣衙到府城,又去往京城的路上找了找,但大多不緊不慢的在游山玩水。

直到最近,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眼看着人還沒找到,她們這才着急了,連忙去找,一有消息,半點不曾耽誤,立刻上了門。

李今纾眼睛眯了眯,對于縣衙能收到她活着的消息并不意外,但如今回去,還不是時候。

她端坐在椅子上,看向兩個衙役,問道:“可有緝拿令?”

兩人一愣,對視一眼後擺了擺手臉上露出讨好的笑來,“李娘子說笑了,你又沒犯事,要什麽緝拿令,實在是案件未明,那些山匪還在縣衙牢裏關着呢,此案不定,錦山縣的百姓也不安心不是。”

“兩位也看到了,如今我腿腳不便,恐不能遠行……”

兩人一愣,看着她包裹嚴實的傷腿,一時間也犯了難,李今纾是重要人證,又身負功名,也不能過于為難,但若請不到人,回去她們也無法交差。

“這……”兩人面露難色,“此案關系重大,不如秀才娘子坐馬車緩行,咱們先回去說明情況?”

“縣令大人偵辦案件我等自當協助,如此,就勞煩兩位了。”

此話一出,兩人頓時松了口氣,就見李今纾繼續道:“待我歸家,定前往縣衙作證。”

山匪被剿,如今受害人不出面此案就不算圓滿,縣令喚她說明情形,也在情理之中。

但縣令雖統管一縣,也确實沒有要無罪遠行之人無故回去的道理,所以對于李今纾,衙役還是比較客氣的。

“我知道二位乃是奉命辦事,稍後我修書一封說明情形,兩位帶回呈交縣令大人,也算可以交差。”

兩人聽到這話臉色更是紅潤,如此一來,縣令大人也怪不到她們身上,頓時笑着道:“如此自然最好,多謝秀才娘子。”

送走兩人,李今纾看向一旁做活,卻時刻關注着此處的男子,周淮擡頭,恰好與他目光對上。

如今她的腿傷只剩下修養,回李家自然是好,但聽她的意思,接下來卻是閑不了了。

李今纾翻起手邊書冊,目光在那首熟悉的詩上停留許久,半晌才擡起頭,視線落在自己的腿上,說道:“有些事還沒了結,我總是不甘心的。”

周淮并未逼迫她說出緣由,剛要繼續做活就看到李今纾撐着椅子,用那條傷腿試着站起。

他一驚,連忙過去扶着她。

原本無力的腿在意志的作用下顫顫巍巍的立起來,李今纾臉上神情緊繃,周淮卻面露喜色。

忽然她一個失力,再次跌坐到椅子上。

周淮一驚,卻見女子臉上露出笑容,自嘲出聲,意有所指道:“還是急不得啊,總要一步一步來。”

兩人要回去,便歇了粽子生意,只等着夏易水回來見過,這才走上了回家的路。

周淮把賺到的銀子全數留給了夏易水以做診金,李今纾亦是留下地址,盼她随時上門。

如此大恩自非尋常金銀之物可還。

馬車緩緩駛過,高大的城牆漸漸變小,直到消失不見,李今纾坐在馬車裏頭,掀開車簾指導周淮駕車。

“馬和人一樣,缰繩稍緊稍松便可改變方向,不需過多責打,你做的不錯。”

馬匹溫順,勻速前行,周淮漸漸覺察出趣味,駕車駕得開心。

所謂近鄉情怯,雖只是外出月餘,但再見到熟悉的場景,仍感覺情緒翻湧。

風景還是那個風景,但與往日所見,又似大有不同。

回到錦山縣,她并未立刻歸家,而是命周淮直接駕車前往縣衙。

一路風塵仆仆,但兩人狀态還算好,只李今纾面容沉痛,見到縣衙大門時情緒攀上了頂峰。

縣衙大門前,一女子痛哭流涕,腿腳不便被夫郎扶着,卻不忘張口訴說,“我乃弘樂書院李今纾,見山镖局裴家心思歹毒,與山匪勾結欺客害人,我與夫郎本欲前往京城,卻不料被人勾結謀財害命,不僅心思歹毒,還誣陷我外祖一家,其心險惡……”

人們總是樂于看熱鬧的,百姓紛紛聚集而來。

聽明白來人是誰,頓時在縣城掀起軒然大波。

“被山匪擄去的李秀才平安回來了!”

“镖局竟和山匪是一窩的,那秀才娘子正在縣衙門口哭訴呢!”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過幾個時辰萬和鎮一處小巷子裏便聽說了這件事,錢家老秀才聽說這事還感慨了一句,“老天有眼,那山匪早該都抓起了事,那镖局也是與他們一丘之貉的玩意,怪不得行事那般霸道。”

偏生江下臉色煞白,對于李今纾供出見山镖局與山匪勾結一事他心中不安,唯恐牽連己身,忙叫人來出門去打聽。

縣衙的動作是極快的,在李今纾被請進縣衙後不過半個時辰,衙役便朝着镖局出動,當日便查封了見山镖局,唯獨镖局少東家遠行在外,尚未捕獲。

有賬冊往來與人證,此罪已下定論,唯獨縣令方易之看着賬冊上的一筆往來,眉頭漸漸蹙起。

錢家......

“什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李今纾看着高堂之上審案的縣令大人,手中捧着賬冊,喃喃自語,“定是胡謅,縱然非親生血緣,但我外祖家待我一向不錯,怎會無故害我,此事定有蹊跷。”

縣令目光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遲疑道:“此事你當真不知?”

“那山匪胡亂攀扯怎可為真?”李今纾情緒激動,顯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外頭觀看審案的百姓對此也有了幾分了解,有知道的人拍了拍手,看着李今纾的背影道:“這位李秀才之父乃是繼父,那外祖也不是親的,說不定就是看不慣這前頭留下的女兒也說不準呢。”

“是啊是啊,可憐李娘子苦讀詩書,考取功名,竟惹了那等人的眼,也不知這腿傷又是怎麽回事。”

“我可是聽說那長青山後山有狼,說不定......”

對于此等議論,自然也有不認同的,畢竟家中出一個讀書人不容易,哪怕親緣不近,但有李母t在,總是一家人。

不論如何,這樣的事總是為人津津樂道的,縣令看着下方嘈雜之聲,沉吟了片刻,道:“今日天色已晚,此案容後再議,請李秀才在縣衙稍留,明日與錢家上堂對峙。”

自始至終,周淮都陪在李今纾身旁,看着女子出神的模樣,他扯了扯女子衣袖,兩人這才一同行禮告退。

落在外人眼中,那就是李今纾被這個消息震驚的回不過神了,心中不免又是幾分可憐。

夜深,李今纾被安排在縣衙客房暫住,周淮看着人後恢複如常的女子,心中生出幾分不平來,他看着她一言不發。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那山匪與錢家有關,他竟然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若非今日直奔縣衙,看着她一步步行事都是在往錢家身上引,只怕至今還要蒙在鼓裏。

李今纾看着男子安靜的模樣抿了抿嘴,在男子要去吹蠟燭安寝時,長臂一伸便懶腰把人抱在了懷裏。

“生氣了?”

女子輕柔的聲音就在耳邊,透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似是心情不錯,周淮被她緊緊箍着動彈不得,又不肯就此壓着她坐進懷中,只能僵着身子站在她身前。

他轉動了下方向,面對着女子,視線直直的撞進女子眼中。

他想問,為何不與他說,但又想着他們畢竟成親不久,此時也算是自家陰私,她無法啓齒也在所難免。

“也該讓他們知道,我李今纾不是任由他們随便拿捏的。”她眸光張揚淩厲,語調帶着三分冷情,視線落在周淮的臉上時,才遲疑道:“你可會覺得我過分了?”

畢竟是親戚,她又是小輩,這等行徑在外人看來已經屬于大逆不道了。

周淮顯然沒想到她會有如此一問,這般一想,便更明白了她在此之前閉口不言的原因了,他拉起李今纾的手,一字一字寫道:“我只恨不能親手拿他們到你面前,為你出氣。”

他曾在相對和諧的社會中生活過,保留着心底的與人為善,但他也是人,也有親疏遠近喜怒哀樂,也想保護自己喜歡的人,為她遮風擋雨。

他扶着女子肩膀,彎腰傾身,吻上了女子好看的眼睛。

若是不能,給她片刻溫暖的陪伴,也是他心之所願,他的手掌扶上女子腰身,閉上了那帶着三分氣性的眸子,只餘燭火搖曳,他自聽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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