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

第 34 章

招人, 是個世紀難題。

不知從哪年開始，年年都是最難就業季。

畢業生找不到工作，一再放低姿态, 讓已經身在職場的人感到壓力很大, 生怕一不小心, 就被精力旺盛野心勃勃的新人取代。

但是招人的人, 也很頭疼。

就不說企圖以月薪三千想招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的不切實際想法了, 單說用人部門與HR有不同的衡量體系, 就足夠讓人煩惱。

HR罵用人部門事兒逼, 招進來的人, 專業測試卡那麽嚴, 一個都過不了, “你們就不能松一點嗎, 進來之後再培養, 這點錢哪能招到進來就能給你當大神的。”

用人部門罵HR事兒逼, 他們好不容易在外面憑自己人脈關系找來的人, 結果到了HR面試的時候, 把簡歷給挂了, “他學歷不夠怎麽了, 能幹活不就行了？一張□□頂個屁啊！他帶過那麽多項目，還不如一張紙？”

……

有許多看起來收入還不錯, 但死活招不到人，常年挂在招聘網站上，活得像緬北詐騙集團似的職位，就是這麽來的。

路菲菲正遭遇這樣的不幸。

大學秋招正在進行, 路菲菲不介意招沒有工作經驗的大學生，但是沒有一個能通過她的試稿。

在社招上看了一圈, 也不太行，該發半年獎的公司已經發過了，動心思想跳槽的能人早就被大公司撈走，剩下的人要麽就是死心塌地等着年終獎的，要麽就是無法通過試稿的水平。

本來HR那邊推過來一個簡歷，現在人在一家大公司，項目組看起來也很牛逼，有意跳槽，于是過來讓路菲菲試試。

面試下來，路菲菲都無語了。

這人看起來是一家大公司好項目，其實……工作一年多，主要是經營咖啡店，兼職才是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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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在公司的裙樓開了一家咖啡店，就因為他跟同事聊天的時候，說起自己對咖啡品質和沖調方法很懂，就被老板“委以重任”，讓他兼任當咖啡店的管理，“有空”去教教他們，盤盤賬什麽的。

他不敢拒絕，慢慢的，就從“有空去咖啡店，管理一下”，變成了“有空再來寫稿”，很快，就算有空，也不會有人給他機會寫稿了。

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就跑到咖啡店去了，要修改都找不到人。

他很痛苦，所以要跳槽。

他的态度非常好，表示願意學，路菲菲給了他試稿的機會，只是差得太多了，從根本的方向上就錯了。

路菲菲已經給出了想要賣的東西、主打的賣點，還有受衆群體，但他就是寫得不對，一個宣傳文案，寫得非常意識流。

比王家衛還王家衛。

屬于拿來搞黃色，晉江審核都看不明白，沒法給紅鎖的那種水平。

這要教起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路菲菲這邊的項目急等開工，實在沒法收留他。

路菲菲本着對他的同情，認真給他的試稿寫了批注，并婉拒了他。

本以為這事就結束了，沒想到吳珍告訴路菲菲：“昨天那個面試的人把你發到網上了。”

那個應聘者的前半部分是在罵自己前老板，說他讓自己當咖啡店的店長，整天忙得要死，累得要命，還荒廢了專業，導致找工作都找不到。

接下來就是路菲菲了，說某公司的女領導，明知道他的情況，直接拒了不就行了嗎？還非得讓他試稿，然後發來好多不滿意見，還把他給拒了。

“她是不是在公司裏受了委屈，想找個人來發洩啊？跑來給我指點江山，顯得她很能幹？裝什麽裝……”

下面洋洋灑灑一大堆。

路菲菲很淡定地統計了一下字數，罵他前老板的字數是578字，罵她的字數是390字。

“真失望，我還以為我能超過他們前公司的老板呢。”路菲菲一臉的遺憾。

“只有百分之六十。”

吳珍被她的腦回路震驚了：“你還嫌他罵你罵少了？”

“嗯，能跟他們前老板在同一篇裏挨罵，我很榮幸。他的前老板一個月流水穩穩的，三千萬，去掉各種成本，至少也能賺一半。

要是他前半段在罵世界首富，後面把我捎帶上，那就更好了～”

吳珍怔了半天：“難怪你每天都挺開心的樣子，原來想法就與衆不同。”

路菲菲笑道：“反正他也就是打個嘴炮，影響不了我什麽。不要順着一般的思路想問題，不走尋常路，才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創意。”

吳珍想替路菲菲出口氣，在論壇上跟這個男人對線，教教他，肯給他認真寫批注的已經是罕見的好領導了，差一點的就扔t回去一句話“感覺不對，你自己再回去想想”，再差一點的就直接不做任何回複，自己領悟自己到底哪裏錯了。

路菲菲對她說：“你要是下班時間閑着沒事幹呢，随便你幹什麽，不過我覺得，你還不如看幾部好片子，放松也好，學習也行，跟這種人對線，沒意思。你好好算算，你一個月多少錢，你上班的工作就是碼字，你一天的工作量是多少，很容易就算出來一個字多少錢了吧，跟他對線，你打一個字就是一塊錢，他配嗎？有空還不如幫我挖挖人，哪裏有能馬上出稿，幾乎不需要修改的大神。”

公司內部的HR，對簡歷審核相當嚴，各種挑來挑去，外部想進來人千難萬難，路菲菲只得再把“魔掌”伸向公司其他部門。

在公司的內部大群裏，她發消息，問有沒有人能做市場部文案，歡迎轉崗，歡迎跳槽。

公司內部允許轉崗，不過但凡混得好的人，輕易不會離開給自己平臺的領導，領導也不會輕易放人。

混得不好的人……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

路菲菲的“轉崗邀請”剛發出去沒多久，就有一個項目組的制作人來問他，有沒有興趣接收他們組的一個游戲文案。

制作人給的說法是：她跟項目組的預期不太符合，寫法和文風都不是項目組需要的，如果沒有人接收，就要讓她辦離職了。

路菲菲先拿了簡歷，這個叫岳萍的人寫過不少東西，也仿《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自己剪了一些惡搞視頻，發在土豆網上，就是沒什麽點擊。

面試的時候，路菲菲問她：“你跟項目組之間到底什麽情況？要是不符合的話，你怎麽會在項目組待七個多月？應該等不到轉正就走啦。”

岳萍雙手時松時緊地交叉在一起，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實話，她的手指松開，握了握拳：“這個項目是制作人自己的愛好，怎麽說呢，就相當于，是把國家做了拟人化，然後，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的故事。”

路菲菲問道：“是《黑塔利亞》的同人？”

“哎？你也知道啊？差不多就那個意思吧。她超級喜歡的是蘇跟德之間的CP，而且是二戰時候的。”

路菲菲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二戰？他們不是打起來了嗎？”

“對，她認為這叫相愛相殺，簽了互不他們侵犯條約，是出于真愛，巴巴羅薩行動是家裏人逼他們分手。衛國戰争是他們相愛但不能宣之于口的愛情。蘇是一個窮小子，在德這個貴族小姐家裏學到了很多東西，然後強大起來，讓德家人感到壓力，才會強迫德小姐把這個窮小子幹掉。”

路菲菲沉默，這還真是……戀愛腦上頭啊。

“當我得知故事原型，問制作人，這樣寫的話，被人扒出來，不會被罵替戰犯洗白嗎？她說，所以要你來給這個故事包裝一下，讓人看不出來。好的，我包裝。可是，我寫的所有，她都不允許有一點點偏離史實，連時間線和故事的走向都必須是與蘇德從一戰到二戰的時間線一模一樣，她說，要讓玩家深挖十年，到處都是細節。

我問她，到底是想讓玩家扒出來，還是不想讓玩家扒出來？

她就說讓我自己思考。

我寫的東西，她都說太淺，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到底想要什麽，她說不出來，項目經理也讓我好好跟她聊聊，我聊了。

我真做不到。”

路菲菲點點頭，岳萍給出的理由沒什麽問題，做過試稿之後，也沒有什麽問題。

給岳萍的試稿是做視頻腳本，或宣傳文稿二選一，岳萍寫完了視頻腳本，不愧是做過惡搞視頻的人，臺詞幽默風趣，該寫的點也都寫到了。

但是，當路菲菲向HR提出要給岳萍辦理轉崗手續的時候，HR真誠提醒她：“你最好別收她，她很難搞的。”

路菲菲好奇：“她怎麽難搞？”

“自己有一套想法，對上級的要求從來不積極配合，還會到處散播負面情緒，跟人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

簡而言之，就是不聽話。

“沒事，要是她在我這邊不聽話，不幹活，那就走呗，反正早走晚走，也不差這麽一會兒。”

岳萍到崗後，路菲菲讓她跟嚴志強一起搞土豆網和A站的視頻。

還有一個空位，很快，有一個要散夥的項目組來找她，問她有沒有興趣收一個。

項目組不止一個文案，一共有四個。

從四個人的簡歷上看，都很不錯，有學歷，有大公司的工作經歷。

本來，給他們測試題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在面試的時候，路菲菲就一個都不想要了。

四個人，每一個人都說自己是項目組裏唯一幹活的，世界觀、各種設定，都是自己寫的，至于其他人，什麽都沒幹。

每一個人，都在踩其他人，路菲菲相信，在一個項目組裏，絕對不可能有一個什麽都不幹的人還能躺着拿工資，這樣他連月報都寫不出來。

路菲菲沒時間像包公斷案一樣調查他們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只好全都不要。

外面招不到，裏面也招不到，只能再等等，讓岳萍和吳珍兩人挑起全組的重擔。

《傳說》的新版本上線了，毫不意外的罵聲一片，說根本打不過，果然如傳說中的那樣，不花錢充值砸人民幣裝備就得死，連系統出的BOSS都打不過。

跟方塊人苦練多日的嚴志強終于出手了，他錄了一個視頻。

視頻開頭就展示角色的身份——初始系統送的。

展示角色的武器——随便打的一把，掉地上都沒有玩家撿的。

展示角色的衣服——但凡有個五十級，都必然會擁有的。

最離譜的就是血量，血條那裏只有一絲絲血，随便一砍就死定了。

嚴志強就拿着快斷氣的普通角色，挑戰BOSS。

全憑風騷的走位，對玩法機制的熟悉程度，躲過BOSS所有的攻擊，然後借助各種反應機制，對BOSS打出攻擊。

比人民幣玩家贏得慢一些。

慢，不重要。

重要的是贏。

打破了“不氪金就絕對不可能贏”的謠言。

這段視頻不需要多說什麽話，也不需要給什麽字幕，整個過程就是最好的展示。

贏了之後，嚴志強說了一句：“根本不用花錢，有手就能贏。”

這個視頻被搬運到各個罵《傳說》的貼子裏面。

而且，還是以一種很謙卑的語氣問：“大哥幫忙看看，這個視頻是不是假的？”

有一些天賦異禀的神人通過嚴志強的操作，領悟了這個游戲裏的一些機制，比如要卡着BOSS擡起胳膊，要發大招，還沒發大招的那一秒的空檔發出攻擊，就能打斷大招，還能對BOSS造成極大的傷害。

有一小部分人複制成功了，六個初始角色，絲血殺BOSS的視頻一下子在土豆網出現了一大片。

路菲菲注意到了這個情況，馬上讓吳珍和岳萍兩人抓緊出一些稿子，主題就是：花式殺BOSS。

喬宇興跟路菲菲商議之後，緊急上線了一批徽章，只要把BOSS給宰了，玩家就能得到一枚。

淹死、燒死、雷劈死、毒死、纏死、煩死……各有不同的徽章可以獲得。

一共二十四枚，集齊二十四枚，另有更大的成就，能在首頁上被世界大喇叭宣傳，連帶着所在的公會都會受到獎勵。

這是臨時起意，徽章也沒想好要畫什麽，本打算就用游戲的LOGO湊個數，用不同的顏色區分，結果美術組的範勇積極主動地要求讓他來畫。

他說得特別直白：“我特別喜歡紋章學，自己研究了好久了，請一定要給我這個夾帶私貨的機會！”

喬宇興看他自己出于興趣畫的幾個，覺得很不錯，就同意了。

範勇畫得非常用心，二十四個紋章，就連材質都不一樣。

有木質、有石質、有玉、有金……連最細節的紋理都畫出來了。

路菲菲找到喬宇興：“有這麽好的徽章，你們得給它起好聽的名字，才對得起它。”

現在在徽章沒有名字，只有描述。

“第一次用火燒死傲雪城主。”

“第一次用水淹死傲雪城主。”

……

現在，居然要給徽章起合适的名字？！

喬宇興實在沒辦法，找了他中二病症狀爆表的表弟幫忙想名字。

這位中二病晚期患者不過一小時，就把名字都給他想齊全了。

燒死——烈火焚城

淹死——巨浪驚天

雷劈死——紫電神罰

……

集齊二十四個小徽章的大徽章t——血手殺神

路菲菲看到這些名字，對喬宇興說：“你表弟還蠻有天賦的哎。”

“他是挺厲害的，在盛大文學注冊了賬號，天天寫啊寫的，我姨媽說，現在就給他交個學費，他的生活費都自己付，連宿舍都不住，自己在外面租了個房子，跟女朋友一起。”

“厲害！稿費都夠交房租過日子的。他寫什麽的，能讓我看看不？”路菲菲問道。

喬宇興毫不猶豫地就把表弟的筆名告訴了路菲菲。

表弟寫的是标準男頻爽文，劇情在路菲菲看來很俗爛，無非奪寶殺人搶妹子。

不過她自己心裏明白，這是因為自己看得太多了。

現在這些橋段，還是很新的。

路菲菲問喬宇興：“你表弟有沒有興趣開辟第二職業？幫我們設計廣告文案裏的橋段？”

喬宇興：“我幫你問問。”

很快回複就來了，表弟一口答應，盛大文學那邊畢竟是寫了之後，有訂閱才有錢拿。

路菲菲這邊，只要她收下，就是一個字一塊錢。

類似于穩定的死工資。

收入來源組成中有穩定的死工資，對于每月要交房租的人來說，非常友好。

路菲菲給喬旺試了個稿，就收他做文案外包了。

外包挺好，不占正編的坑位，還能繼續幹活。

到目前為止，路菲菲手上已經有四個人：三個文案，一個視頻制作。

已經跟正式的組長們比肩。

齊歡在例會上點了她一下，讓她要開始做出對應的成績。

眼看着暑假就要結束了，衆所周知，很多經濟不獨立的學生族，只有暑假才擁有玩游戲的資格，等過了暑假，就得等到國慶節假期才有機會摸一摸。

後世許多游戲往往是在七月更新大版本，就算沒有要更新的東西，也一定會搞夏日活動，就是為了沖一波“暑假經濟”。

現在大家都沒有這方面的意識，各位游戲廠商們，連“節日經濟”的意識都沒有。

路菲菲決定沖一波夏日最後的瘋狂，就用那二十四個徽章做為切入點，分別找到晉江和盛大文學兩家，希望與女頻至尊和男頻魁首合作，搞同人征文活動。

《傳說》是一個故事性很弱的游戲，打打殺殺，爽就行了，要什麽故事。

有點可以挖的背景，都是路菲菲摻合了以後，才硬加上去的。

全部的文本內容，包括武器和道具的名字，所有的文字加在一起都不超過一萬字。

後來硬加的那幾個人設，人物小傳不超過三百字。

各種神秘莫測、遮遮掩掩、欲說還休，看起來好像都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實……就是臨時被抓來湊數的文案，實在來不及想，随手留下一個謎，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只好就這麽高深莫測下去了。

這倒讓各位作者腦洞大開，對他們的前世今生展開幻想。

就連坐在城門口只有一句話的乞丐，都成為了一個悲情故事的主角。

那個乞丐的臺詞是：“你身上的雪馨花香氣，讓我想起那回不去的故鄉。”

這句臺詞，其實只有半截，後面半截是：“求求你，給我一百塊當路費吧。”

後來覺得太惡搞了，就删掉了後半句。

現在成了同人文的重要素材。

男頻寫這個乞丐其實是什麽什麽皇朝的小王子，朝中重臣兵變叛亂，他流落異鄉……這是第一章內容。

第二章，就是原創主角被人追殺，這個乞丐救了他。或是乞丐被人暗殺，臨死前把秘寶交給原創主角。

第三章，原創主角踏上尋寶之路。

女頻也喜歡寫這乞丐是落魄貴族。

言情方向的劇情走向是他與女性角色談戀愛、與女性主角談戀愛。

耽美方向的劇情走向是他與男性角色談戀愛、與男性主角談戀愛，還有他本人，被家鄉來殺人滅口的刺客談戀愛、被抓回家，被現任皇帝關進小黑屋，各種囚禁PLAY、虐戀情深、鞭打、吐血、虛弱……

還有一些另辟蹊徑的寫游戲世界觀的前傳。

同人征文和同人二創活動，對拉新下載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不少人看了熱血沸騰或是纏綿悱恻的同人文和同人圖之後，興沖沖地下載了游戲，然後自己在游戲裏找糖磕。

也有人不寫游戲裏的故事，而寫現實裏的人之間發生故事，只是他們人與人之間的牽絆是這個游戲。

一個男頻大神寫的是爽文，一個玩《傳說》玩得很厲害的大神，被公會踢出，然後，他自己重新建了一個賬號，繼續在新區成為傳說的故事。

一個女頻大神寫的是小甜文，男女主角在《傳說》裏相識，然後在現實中，他們也是同學，在現實裏相愛了，《傳說》裏認識的人有心地善良的好人，也有綠茶白蓮花，游戲和現實交織在一起。

這兩篇各自是男頻第一和女頻第一，女頻第二就是乞丐被遠方的新皇帝綁在小黑屋裏天天發生不可描述的事情，追妻火葬場什麽的。

這一撥把《傳說》的下載和充值率提高了不少，在各大論壇也都能看見讨論《傳說》的貼子。

有一天，齊歡去參加管理人員會議，回來的時候，單獨把路菲菲叫去。

“嚴總對你最近的工作成果非常滿意，你要……還有……”

說了一堆期望與要求之後，他又說：“周六，投資人要談增加投資的事情。”

路菲菲聽得一頭霧水：哦，所以呢？跟我有什麽關系？

“投資人聽說這幾個活動都是你做的，想見見你。”

路菲菲茫然：“啊？”

不是，見我幹什麽？難道還要我談活動思路？投資人應該不管這些吧？

齊歡把時間和地址告訴她，讓她準時去。

“有什麽問題嗎？”

路菲菲脫口而出：“有，打車費報銷嗎？”

“報報報！”齊歡無語了，忍不住說：“你怎麽這麽摳門啊，能見到投資人，多好的機會，難道打車費不報銷，你就不去了？”

路菲菲聳聳肩：“有什麽機會，他還能把錢送給我不成？”

“那可說不定哦……”齊歡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我們公司的投資人，還沒結婚呢。”

“我只說想要他送錢，簽個贈予合同，不是想跟他結婚。”

齊歡：“……”

這比想嫁入豪門還不要臉好不好！

見投資人，路菲菲當然是願意的，多認識一個人，就多了一個機會。

将來她要創業的時候，這就是資金來源。

路菲菲找到投資人相關的資料：袁亞友，父母是普通工人，然後，憑自己的努力，成了富一代，怎麽努力的沒怎麽說，只知道是通過搞地皮，踩上了房地産開發的時代列車。

普通工人，搞地皮，路菲菲想起了自己的爺爺，幫一個官家子弟的老婆拿到回城名額，然後，這個官家子弟要把作價八十萬的地皮，以一萬塊的價格賣給爺爺當謝禮，不幸的是，爺爺當時工資56，別說一萬塊了，一千塊都夠嗆，于是沒要，就收了一瓶酒。

如今這塊地，已經三千多萬了。

大概，這就是命運吧。

當不了富三代，就只好自己努力一把，當富一代了。

周五下班回家，路菲菲把衣櫥翻了個遍。

現在她已經瘦了很多，衣櫃裏的衣服對她來說，都過于肥大，沒形沒款的挂在身上，實在不好看。

媽媽聽見屋裏的動靜，過來看路菲菲正一件一件的往身上試衣服：

“菲菲幹嘛呢？大晚上翻箱倒櫃的？”

“明天要見投資人，找件像樣點的。”路菲菲把手上的一件T恤扔到一邊。

媽媽從櫃子裏面摸出一套西裝：“這個不就很好嗎？很正式。”

那是路菲菲大四找工作的時候，随便花了120塊錢在學校旁邊的地攤上買的。

年少不懂事的時候，覺得穿上西裝，就顯得特別隆重正式。

卻不知西裝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這身西裝，還不如房産中介、保險公司經紀人來得像樣。

更何況，現在它穿在路菲菲身上，肩線都垂到胳膊上了，晃晃蕩蕩不像樣。

“我去百貨公司逛逛。”說着，路菲菲就跑出去了。

晚上的大商場燈光璀璨，一樓的各大奢侈品的招牌在夜色中閃閃發光，隔很遠就能看到。

路菲菲看中了一件白色鑲銀絲的衣服，價格牌上寫着三萬多。

同款的仿品她在小店裏見過，兩百多，還送一個頭花，一眼看過去，感覺是差不多的。

如果路菲菲真的是這個年紀，她連走進奢侈品店要求試穿的勇氣都沒有，總覺得會被店員翻白眼。

現在她完全沒有心理負擔，她徑直走進去，讓店員把衣服拿給自己。

套上一試才知道，仿品的剪裁确t實不行，穿在身上就能明顯感覺到差距，在很多細節的地方，仿品偷懶了。

真貨很好看，只不過……路菲菲現在踏進奢侈品店的氣勢是有的，口袋裏是真的沒錢。

三萬多一件衣服，還是算了吧。

人靠衣裝馬靠鞍，不幸的是路菲菲自己沒什麽品味，沒錢的時候就靠有品味的朋友幫忙指點，有了一點小錢，就買成套的大牌，不會出錯。

路菲菲正打算去朋友介紹的一個設計師品牌店看看，興許能淘到幾件不錯的衣服，那位設計師會免費幫她搭配，就是價格也不算便宜。

她往外走了幾步，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段風，他正一臉生無可戀地坐在一家咖啡鋪裏，身邊擺着幾個大牌的口袋。

看見路菲菲，段風如同久旱逢甘霖，整個人又活過來了，他揮手：“路菲菲，真巧，一個人啊？”

“是啊。你這是……出來進貨啦？”路菲菲笑着走過去坐在旁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愛瑪仕大打折，論斤稱。”

段風嘆了一口氣：“別提了！陪太後逛街呢。”

“所以……你陪的人呢？”

“在裏面搶菜呢！”段風有氣無力地指了指斜對面的一家大牌，店裏人不多，外面拉了一根線，好多客人在外面等待放人。

“難道……真論斤稱？”路菲菲睜大眼睛。

“換季活動吧，加上商場折扣，還有積分什麽的，據說比在國外買再免稅還便宜。”

段風問：“喝點什麽嗎？”

路菲菲搖頭：“大晚上的喝咖啡，你不會睡不着？”

“只要別打電話給我說設定集出了什麽妖蛾子，我能睡到明天下午……不對，睡不到明天下午，老嚴非得拖我陪他去接//客，要一早起來，煩死了。”

路菲菲：“哦？你也要去見袁總？”

“他也叫你了啊？”

路菲菲點點頭。

段風臉色一僵，他想起剛才自己用的那個詞，自嘲無所謂，用在別人，還是個女孩子身上，這就很……那個了。

他趕緊道歉：“對不起啊，我剛才不知道你也要去。”

路菲菲就是段子裏說的那種人——“男人對她開黃腔，想看她害羞的模樣，結果她嫌棄地說這麽老的段子啊，來，姐給你說個最新版本！”

她只關心段風明天也要去見投資人，甚至都沒注意到段風哪個詞冒犯她了。

路菲菲：“啊？為什麽要向我道歉？”

段風：“剛才我說錯話了。”

路菲菲：“哪句？”

段風：“……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兩人正聊着，在奢侈品店裏“搶菜”的兩個女人出來了，她倆保養的很好，明明應該有五十多了，看起來卻只有四十出頭，打扮入時。

路菲菲悲傷地想：“我的品味還不如媽媽輩的人。”

她們拎着戰利品徑直向段風走來，坐在椅子上，看着路菲菲，又轉頭看着段風：“小風，你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這位是……”

“我同事路菲菲，她也在逛街。這是我媽，還有我姨媽。”

路菲菲笑着打招呼：“阿姨你們好。”

“你好，哎，長得真漂亮！”段風媽媽笑着回答。

見段風要等的人出來，路菲菲便起身：“那我先走了，不然明天沒衣服出門見人了。”

段風的姨媽非常熱情：“正好，前面那家店今天有活動，會員還再送一盒精油。”

路菲菲笑着搖頭：“這家太貴，買不起。”

段風媽媽馬上接碴：“那家店的衣服都太老氣了，不适合年輕小姑娘。”

路菲菲自己不會搭配，但是別人搭配好了，她能看出來好不好，她向兩人虛心求教：“明天我要陪老板去見投資人，我不知道應該穿什麽比較合适，兩位阿姨有什麽建議？”

段風扯扯嘴角：“随便穿穿呗，他又不是看我們的，我就穿T恤去。”

“你不一樣。”路菲菲搖頭，“你是自由奔放的藝術家，穿什麽都是對的，我是市場，要是跟你一樣不羁，說不定投資人本來想投資的，忽然就不投了，然後老嚴一怒之下，把我開除，我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兩位阿姨對此非常贊同，一個說：“你也不看看你的T恤，都是誰給你買的，你不會以為是地攤上五塊錢一件的吧？”

另一個說：“你能随便穿，是因為你的衣服，都是你媽媽給你買的，怎麽穿都不會出錯，不是誰都能像你一樣當甩手掌櫃的。”

段風舉起雙手：“別說了。”

再合在鼻子前面：“我！錯了！”

兩位阿姨指導了一下，覺得沒有實物，光指導沒意思，便要陪着路菲菲一起去那個設計師品牌店。

店面不大，這會兒已經十點多，店裏只有店主一個人。

裏面的衣服乍一看，也看不出什麽，路菲菲覺得兩眼一摸黑，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穿怎麽配。

店主跟兩位阿姨就路菲菲的訴求展開了熱烈的讨論，然後找了各種衣服給她試搭配。

就連這位設計師都誇贊兩位阿姨眼光獨到，品味不俗。

路菲菲不懂怎麽搭，但是別人搭好了之後，她能看出是不是适合自己。

四個女人非常快樂地搭衣服，只有段風受傷的世界誕生了。

他生無可戀地坐在大落地窗旁，看着外面的行人和車輛，與隔壁寵物店的一只蹲在窗邊的二哈表情極度神似。

最終，路菲菲配好了一身商務休閑風，從換衣間裏出來，她對着鏡子，感覺自己好像來談幾億的單子。

段風媽媽端詳了片刻：“還缺一條小絲巾，等一下啊……小風。”

段風轉過頭：“啊？買好啦？”

“把裝絲巾的袋子拿過來。”

“哦……”

一條真絲絲巾系在脖子上，給整套衣服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把路菲菲襯得幹練又不失柔美。

段風媽媽很滿意：“好看！送你了。”

路菲菲看見絲巾的牌子，愛瑪仕，她笑着搖搖頭：“哎喲，這麽貴的禮物，我可不敢收。”

“沒事，我買它就是為了配貨，我買了也不戴，白放着也可惜了。”

不管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路菲菲都不會收幾千塊的絲巾。

她連連拒絕，還要伸手拿下來。

段風媽媽沒辦法：“那就算我借給你的，用完還不就行了？千萬不要破壞這套造型。”

段風也在旁邊幫腔：“嗯，明天你還給我就行了。我媽有強迫症，要是她認為的完美搭配不完美了，她要難受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覺。而且，戴上确實比不戴好看。”

“你又沒看過我沒戴的樣子。”

“你剛出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段風說得很随意，就好像剛才那個傻愣愣看了好幾秒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路菲菲也很喜歡這條絲巾帶來的整體效果，可惜這家店裏沒有絲巾賣，這會兒服裝店基本都關門了，找一家平替很難。

“那就謝謝阿姨了，我明天戴完了洗好了再還給你。”

·

·

第二天，路菲菲剛到，段風緊接着也到了，他穿得是一套商務休閑風格的銀灰色西裝外套。

他一眼就看見路菲菲脖子上空蕩蕩，沒戴絲巾，段風打趣道：“莫泊桑的項鏈，好歹是在舞會之後才掉的，你該不會舞會還沒開始就沒了吧？”

路菲菲從小包裏拿出疊好的絲巾：“是我太天真了，昨天看你媽媽，左揪右纏就好了，我以為很簡單……今天想複原，失敗了，我只會打紅領巾結，我爸會打領帶，我媽給我打了一個像口水兜……哎，一次沒用上，還給你，就昨天戴了幾分鐘，真絲還是能少洗一回就少洗一回吧。”

段風接過絲巾，又對她說：“把頭伸過來。”

“你會？”路菲菲問道。

“我媽會，我怎麽不會？這叫遺傳。”

路菲菲：“……你開創了遺傳學的新思路。”

段風手指很靈巧，麻利地給她系好絲巾：“好了。”

路菲菲拿出小鏡子照了照：“不愧是祖傳手藝，就是不一樣。哎，你昨天不是說穿T恤嗎？”

段風一挑頭發：“你都穿成這樣了，我要是穿T恤，豈不是輸給你了？！”

我不想跟你好像兩個世界的人。

路菲菲看着他的模樣，想起漫展上他為了不輸給SHOWGIRL，搞了一身夾子的往事，笑道：“輸給我又不丢臉，我本來就比你強。”

“哪比我強？”

“忽悠人比你強。”

段風：“……”

兩人并肩從大門往裏走，路菲菲：“你媽媽是幹什麽的？不會是服裝設計師吧？”

“不是，年輕的時候在電影制片廠當演員，現在跟我姨在搞什麽化妝品公司。”

“難怪這麽有品味。”

“我會把你的話轉達給她的，她就喜歡聽人誇她。t”

路菲菲笑：“誰不喜歡。”

兩人進門的時候，嚴凱與投資人袁亞友已經在裏面聊了一會兒。

正談到關于投資的錢用在什麽地方。

袁亞友認為嚴凱在人員工資福利這一塊花的太多了：“你們公司現在才出了三個算是小有名聲的游戲，都快趕上盛大完美和征途了。”

嚴凱向袁亞友解釋公司裏的人都是業內精英，很貴的。

這也是他今天把段風和路菲菲都叫過來的原因。

段風在美術界算是青年才俊，交游廣闊，他沒名，但是跟各位大師認識，身價自然不凡。

路菲菲則是嘴巴能說，到時候，用各種強大理論和術語砸過來，給袁亞友一點小小的震撼。

不管嚴凱怎麽說，袁亞友還是覺得是嚴凱把員工給寵壞了：“喜歡游戲的，不都是一堆宅男宅女，穿也不講究，吃也不講究，你不開那麽高的價格，他們也一樣來。”

嚴凱心裏“咯噔”一下，段風就算了，哪怕他穿着麻袋，都能說這就是自由不羁的藝術家。

路菲菲平時在公司的确穿得很随意，經常就是最普通的運動服。

壞了，忘記跟她說今天要穿得像樣一點了。

門口的服務生将路菲菲和段風引過來的時候，嚴凱大大松了一口氣：這兩人像是來拍都市偶像劇的，從打扮就能看出來，絕不是兩三千塊就能養得起的主。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公司的美術組負責人段風，這是市場組負責人路菲菲，這位是我們公司的投資人袁亞友先生。”

袁亞友與兩人簡單寒暄後，便先問路菲菲：“你們公司這幾次運營活動都做得很不錯啊，聽你們嚴總說，都是你安排的？”

“對，不過，也要靠市場部其他同事一起合作。”

“其實，我覺得你們公司這幾款游戲都做得很不錯，其實，不投這麽多活動，應該也能取得不錯的成績吧，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袁亞友看着路菲菲，他的意思很明白，要是不做活動，是不是也能賺這麽多？你們是不是在亂花我的錢？

如果這是項目組的人這麽說，路菲菲會直接正面硬剛。

可這是投資人，還得考慮一下語言的藝術。

嚴凱等待着路菲菲的回答。

路菲菲說：“您說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