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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事情變得有點複雜了。我約來多情出來吃飯，他還把冷心蕊也給帶來。

他似乎真的以為我在追求冷心蕊，而冷心蕊也在享受我的“追求”。無法否認，冷心蕊長得漂亮，性格大方爽快，偶爾又小鳥依人，很适合做女朋友。至于來多情呢，他又疏離又熱情，非常複雜古怪，可能連做朋友都不适合。

我不喜歡男人，是他先勾引我的。

我約的地方是一家甜品屋，網上推薦的十佳約會網紅店之一。雖然我不清楚他喜不喜歡吃甜品，但這裏裝潢得很漂亮，到處是鮮花和亮晶晶的物件。

我覺得，他應該會很喜歡閃閃的東西，畢竟他本人就是閃閃的。

“這麽巧嗎？你跟阿牧師兄還挺熟？”

冷心蕊拿着聖代，以鮮花為背景自拍。她覺得不滿意，讓來多情替她拍，對我的回答似乎并不感興趣。但既然她問了，我還是禮貌性回應一下。

“還行吧，他家裏人我都認識，偶爾還一起吃飯。”

熟沒有那麽熟，但我對牧聲的了解不少，畢竟家裏長輩認識。為了真的有料可爆，我還去打聽了牧聲的情史，結果這人非常低調，僅僅打聽出在高三畢業後談過一次戀愛，在大一的時候就分手了。

她終于拍完了照片，和來多情一起坐回原位，原本的冰淇淋都已經融化不少。

顯然來多情喜歡甜食，他看着桌上的各色美食躍躍欲試，但不知道是礙于什麽克制着只吃了小幾口。反而是冷心蕊很喜歡，她吃完自己的草莓聖代，開始襲擊來多情的巧克力慕斯。

我懷疑他是在控制飲食，畢竟他們太極隊年底要參加錦标賽，可能需要保持體重。來多情的身材，我當時沒有仔細去欣賞，現在已是追悔莫及。

于是我又點了三杯低脂酸奶，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他的口腹之欲。

“那他有可能喜歡男生嗎？”冷心蕊比來多情顯得積極，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是她看上了牧聲，“他看起來是比較直男，但我可是聽說好幾個漂亮師妹給他表白都被拒了，這要不是心裏有人，就一定是不那麽直吧。”

“不是說人天生是雙性戀嗎，只是在後天的對父母的雙相模仿中産生了性別的概念和性別的傾向。所以即使他是直男，也有彎的可能吧。”我随意地說着。

冷心蕊一臉崇拜地看着我：“哇，你懂好多。”

來多情放下手裏的酸奶杯，正色反駁我：“埃思圖吉的原話不是這個意思吧，他的意思是雙性戀的源頭是人類成長過程中對父母的雙相模仿。只是一種假設，沒有實證。也有學者認為，異性戀對同性的性幻想是代入自己的性別角色。各說紛纭，沒有定論。你憑什麽說人天生是雙性戀？顯然我天生就不是，也不會是。”

不愧是天天在課上與教授探讨各種學說的人才，在閑聊中也要輸出觀點。我不去跟他辯論，而是問：“那你在不知道牧聲性向的情況下，為什麽要喜歡他？”

他朝我挑眉，反問：“那你在不知道冷心蕊的性向的情況下，為什麽要喜歡她？你就知道她一定是直女了？”

我驚覺他的語言陷阱，立即反駁：“我沒說過這樣的話。”

這時候冷心蕊突然生氣，舉巴掌拍來多情的背，啪啪響，聽起來很疼。她氣得雙手抱胸，說：“來多情你幹嘛啊？什麽喜歡不喜歡？這不是給你追牧聲師兄商量對策嗎？你怎麽跟佳梁提喜不喜歡我了？大家都是好朋友，說這些幹什麽？你不覺得尴尬嗎？”

她這樣一來，更加尴尬了。

“我就是随口一問……”來多情立即慫了，不再理直氣壯，變得小小聲。

為了緩和氣氛，我只好說：“不喜歡又怎麽當朋友呢是吧？心照不宣就行了。”

如此，走偏的話題被拉回來，重新開始聊牧聲。

從來多情的講述中，我才知道他是一個決心這麽大的人，竟然是為了牧聲選擇轉專業到校本部來，甚至于為了牧聲才加入太極隊。

“之前心蕊說你失戀，是怎麽回事？”我聽得不太開心，但表面還是維持住了熱心朋友的人設。

“沒什麽，就是見他和異性親密，覺得心灰意冷。”來多情語氣都變得傷感起來，“不過我覺得你說得對，世界上不只有同性戀、異性戀，還有雙性戀不是嗎？甚至以目前學界的觀點來看，人的生理性別有七種，社會性別有五種，性取向理論上來說至少有三十五種，排列組合起來就有一千二百二十五種……”

“聽你說話我感覺好累……困了……”冷心蕊低聲吐槽了一句，然後眼皮開始打架。

我贊同他的觀點，但不想要鼓勵他的單相思，于是說：“以概率來說，最常見的性取向不超過五種，占了人群的百分之九十九。考慮我國的國情，既然他與異性有親密行為，那九成的可能是直男。”

言外之意就是你別想了，放棄掰彎直男的打算吧！

“确實如此。”他承認我說得對。

但随後他又說：“但我提到性向有很多這一點，想說的是既然可能性有這麽多，那我又何必糾結于他的性取向呢？就像你作為直男，你喜歡一個女生的話，你難道會糾結她是不是直女？

“她當然有可能不是直女，即使可能性很小，她也可能是拉拉，是跨性別，是無性戀。喜歡一個人，根本不在乎這些。我就是喜歡他而已，跟他是不是直男沒有關系。

“他是異性戀、同性戀、無性戀，或者是其他什麽也好，我好像也還是會喜歡他。”

我沒想到會從來多情嘴裏聽到這樣的話，提醒他：“你現在表現得很泛性戀。”

“他，牧聲，男的。”來多情立即否認，甚至白了我一眼，“所以我百分之一百是Gay。你呢，你能明确自己的性向嗎？”

我沒想到我想要跟他約會，他倒好帶來冷心蕊，讓我給他出謀劃策追求牧聲，然後大談特談性向問題，現在質問起我來了。

“這是個人隐私。”我拒絕回答。

冷心蕊在旁邊都快聽睡着了。

來多情見我不回答，聳聳肩，低頭吃酸奶。空氣突然變得沉默，但我覺得很好，來多情不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鋒芒，陽光照着他臉上的絨毛，像是特別逼真的洋娃娃。

我從來不喜歡洋娃娃，但現在覺得不會開口的娃娃很好。

來多情總是試探我是不是直男，問我什麽性取向，顯然是對我很感興趣。但他又表現得對牧聲一往情深，讓我實在不知道他有何用意。

我不管他是什麽用意，我心裏很多更加邪惡、更加卑鄙的想法已經在滋生，在等着某一天能夠爆發出來。

爆發的時機會主動找上我，我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

我所在的臨床一班每學年會更替學生名單，只留下最優秀的四十人。經過上一年的篩選，這學年換了有十個同學。本來我也在其列，恰好有一個同學看不上我們學校的文憑，竟然在過了一年大學之後選擇回家複讀，于是多出來一個名額。

我有驚無險地留下，但如果這學年我還是倒數，估計只能降級到臨床二班。

這學年來了十個新同學，班裏為了讓新人更好融入，準備在十一假期頭兩天組織轟趴團建。這次活動可以自由攜帶家屬，最後按照人頭平攤花費。

本來聽說來多情不去，我也沒有什麽興趣。

但肖蒙糾纏我，讓我去邀請冷心蕊作為“家屬”參加。我想着冷心蕊去，來多情肯定也會去。果然，她接受我的邀請之後，真把來多情哄來了。

我高興地等到假期當天，讓我沒想到的是，來多情竟然帶了牧聲。

很好，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轟趴兩天一夜，在了雲山公園後山的轟趴館。第一天是BBQ和自由玩耍，第二天在隔壁場地玩真人CS槍戰。

我們男生都在體力組，買各種食材飲料，搬運和組裝燒烤架什麽的。女生做一些輕松的布置，冷心蕊性格開朗，跟我們班女生很合得來，說說笑笑玩在一起，像是多年的老朋友，社牛就是這麽恐怖。

來多情和牧聲形影不離，跟其他人有隐形屏障。

我實在看不下去，在超市選購的時候便走過去跟牧聲打招呼：“師哥，沒想到你來了。”

“啊，多多師弟帶我跟你們年輕人一起玩。”他笑了笑，從冰櫃裏拿飲料。他果然是老幹部，選的飲料竟然是茶！

多多師弟？我嘔。

來多情也走過來，朝我使眼色，示意我走遠點。我假裝沒有看到，繼續說：“師哥你跟我們班來多情同學很要好嘛，我都不知道。”

“你怎麽不知道？我們都是太極隊的啊。”牧聲見來多情裝了一筐啤酒，阻止他，“你這小孩拿這麽多酒幹嘛。”

“才不是小孩，都是成年人了，喝一點沒什麽啦。”來多情把我擠走，對着牧聲笑，“還沒跟阿牧師兄你喝過酒呢。”

“我記得你是十七歲入學的吧，現在有十八了嗎？”

“暑假的時候已經過了生日了。”

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來多情竟然才十八歲！我以為他只是長得顯小，沒想到是因為本來年紀就小。

我又聯想到他之前在夜店的做派，不由得感嘆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不簡單。

我依舊不理睬來多情的暗示，繼續橫在兩人之間。

“我也沒跟師哥喝過酒呢，以前也沒見師哥喝酒，這次是怎麽會跟着小來師弟的？”

牧聲聽到我的問題，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往來多情的方向看去。

來多情立即搖頭，牧聲見狀便笑着說：“就，偶爾跟你們年輕人玩一玩也挺好的嘛。”

我眯起眼睛，這下我是明白了，這兩個人在對什麽暗號呢。

很好，我最喜歡這種陰謀的味道，因為在陰謀中我往往會是最後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