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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顧小燈目瞪口呆,顧瑾玉坐在眼前仰頭供他俯視,他由此把他看得更清楚,不到幾瞬便忍不住擡起好奇的手,指尖沿着那新制的止咬器輪廓,從鬓邊撫到下颌,最後兩人的耳尖雙雙紅了起來。
顧小燈心跳得厲害,心海竟比兩天前被咬時更為驚心動魄,感覺自己變成了燒燙的鍋爐,兩個耳朵是煙囪,呼哧向外冒熱氣。
他那摩挲止咬器的手伸回來捂住了自己的臉,露着雙嗔嗔嗲嗲的眼睛,結巴着轉移話題:“赫!你腦子怎麽想的,這、這是能給人戴的?你怎麽不幹脆在脖子上套個鏈子再提根骨頭,小配來了都得高低叫兩聲……”
顧瑾玉便伸手在衣領間比劃,作勢牽出一段無形的繩索,舉在空中要交給顧小燈。
“小燈是主人。”
顧小燈幹咳起來,忙去拍打他的手背:“說什麽登西!”
顧瑾玉滿眼認真肅穆。
顧小燈耳尖尖愈燙,沒轍了,也沒提讓他摘下止咬器,叽裏咕嚕地挽袖幹起正事來。
房間裏只有他緊張兮兮的碎碎念回蕩,顧瑾玉豎着耳朵聽着,眉目仍消沉憂郁,顧小燈再給他引蠱時多看了他兩眼,心裏直突突個不停,一邊驟覺這厮帥得過頭,一邊暗想在他病痛時沒能給予更多幫助,甚至還欣賞起他這模樣,屬實有些沒良心。
活蠱入體不久,顧瑾玉疼得手一抽,臂上數道傷口并裂,流出的血珠不多,但麥色臂膀疼得蒼白,尤為觸目驚心。
顧小燈忙點了這兩日調出來的安神香,他不敢給顧瑾玉亂喝藥,便先試用別的法子減輕他的煎熬。從前他就經常給蘇明雅調香配藥,那些東西對以前的蘇明雅有效用,如今大抵是免疫了。
顧瑾玉在幽幽香霧中癡癡地看他,歪着頭,短發的發梢撇下來,眼睛慢慢泛潮,很疼的樣子。
顧小燈看得心酸,拿手扇着香爐和他說話:“你巴巴地看着我也沒用啊,該疼還是疼的,不如多嗅幾口安神香,你感受一下有沒有好點?”
他說什麽顧瑾玉都點頭,冷汗随着動作淌到眉間,熱氣騰騰的。
顧小燈看他可憐又乖巧,嗳了兩聲,一個沒忍住,又伸手去摸他那止咬器,顧瑾玉一顫,閉上眼往他掌心裏貼,越發像乞憐的大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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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安神香起了作用,還是手中傳遞了體溫的止咬器真起到了自廢武功的自縛效果,顧瑾玉這回安分守己得過分,連手都沒牽他,全程細微地戰栗忍耐着,至多睜開眼魔怔地看他一會,在自忖顧小燈會對其視線感到不适前再閉上雙眼。
顧小燈本意是覺着病痛中的人需要陪伴,觀察了顧瑾玉半刻鐘,擔心自己的陪伴讓他更難受,便作勢挪了挪椅子:“顧森卿,要是我在你跟前讓你如坐針氈,那我離你遠點?”
顧瑾玉當即抓住他座下的椅子腿,一把将他拖到近前,顧小燈哎呦一聲,身體因慣性向前撲去,顧瑾玉也忍着沒上手,只直挺挺地讓他靠在胸膛前,啞聲說:“不,我喜歡你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不要遠離我。”
顧小燈手忙腳亂地坐直回來,耳朵尖尖又噌地緋紅,這回覺得雙耳像打火的石頭,乒乒乓乓地一頓摩擦,火星子滋啦冒出來。
他趕緊同他聊些正經事,試圖掰正今晚略微亢奮的離譜神經:“那什麽……軍隊還有幾天的行程呀?咱們走了要一個月了,是不是再過不久就能到三哥所在的那西平城啊?”
踏上這西行路時,顧瑾玉最初和他交代過底,他領旨率兵趕去西南江湖處理千機樓惹出的禍患。
西南那邊共有兩條最大的河流,一條是位于西境的陽川,一條則是西南兩境交界的西平河,與之對應的是東南兩境的南安河,兩河各有建造其上的兵家城池。此時顧平瀚就駐守在西平城,而南安城則是葛東晨前去的所在。
顧瑾玉要先去西平河流域,但顧小燈想去找的張等晴在陽川,張等晴所在的神醫谷在陽川上游的臨陽城,顧瑾玉遲早要讨伐的千機樓總部則在陽川下游的梁邺城。
換句話說,等到了西南地帶,顧小燈大可揮手和顧瑾玉告別,投奔他義兄之後,只要他想,他能和長洛抽刀斷水,其中自然包括顧瑾玉。
若是讨厭他,那麽此後再不相見,抑或少見遠避完全可行。
顧小燈剛離開長洛那會确實是這麽想的,那時不知道他中蠱,剛從蘇明雅的地下籠出來未免厭屋及烏,最多覺得和顧瑾玉秉持異血兄弟的羁絆。
但如今……不說厭不厭惡舍不舍得的問題,端看顧瑾玉這半死不活的模樣,就先放不下了。
“大約……七天。”顧瑾玉答得艱澀,“是,顧平瀚在西平城,西平河流域有一些奇景妙地,你要是到了那裏,有興致的話,不妨、不妨多逗留一陣。就是不感興趣,也可以瞧瞧顧平瀚,他沒以前那麽招人煩,勉強配得上你叫一聲三哥了。”
他的挽留之意展露無疑,為了多多勾引住顧小燈那顆風一樣的心,不惜把顧平瀚給推銷出來了。
顧小燈何嘗聽不出來,低頭擡手,窘窘地從後勁揉到耳朵,揉出顧瑾玉眼裏的一片紅玉白月:“你不用跟我東拉西扯,晴哥對我非常重要,你的重要程度也不次,吳嗔沒趕回來之前,我不會離開你的。”
顧瑾玉看着他,用最大的定力克制壓抑着蓬勃的愛與欲,情到深處只抓住了他的衣擺。
“吳嗔和我都會想辦法治好你的。”顧小燈認真地緊握雙拳,自以為是不怒自威的鐵面包公,不知自己落在顧瑾玉眼裏是溫香軟玉,“你這麻煩精也得給我堅持住,不管那蠱母怎麽幹擾你的神志,你都不要信服和屈服他們,在每次萌生死志之前拜托請想一想我,我前頭跟你說過的那些話都是當真的,你別以為我嘻嘻哈哈開玩笑……”
顧小燈呱呱說着,顧瑾玉在高熱冷汗中看起來有些迷茫,未必有神智能把他的話聽進肚子裏,但顧小燈并不覺得浪費口水,一遍兩遍,他能把千叮萬囑說到百轉千回。
千裏之外的蠱母引誘顧瑾玉輕生,他就在咫尺之間同人拔河拽顧瑾玉的意志,常言妖言惑衆,他也可勁以言語造作,拼的就是個幹擾。
呱啦呱啦說了許久,顧瑾玉還是汗如雨下,顧小燈看都看渴了,往前一跷椅子,邊界感模糊地湊他跟前,他這愛貼貼愛親近的毛病從小維持到大,總是改不了:“聽進去幾句了?大樹杈子,你現在在想什麽?”
顧瑾玉垂眸灼灼地看着他,耳邊依舊不時有蠱母的指令,但心中欲求不滿的一念壓倒了一切,用最小心的慫瓜語氣,坦白最高聳的蓬勃欲念:“我在想……怎麽吻你。”
顧瑾玉點到為止,顧小燈的設想滔滔不絕。
他臉紅脖子粗地揪住顧瑾玉的衣領把他前後搖晃兩下:“啊呸!跟你說正經你就光顧着想歪地兒!你說你戴這個嘴套有什麽用,它套住你的嘴了嗎?啊?啊?”
他看那止咬器的束縛帶大抵是軍用皮革,細軟有彈性,今晚照面一看就有些心癢難耐,這會心随意動,忍不住伸手去揪繞在顧瑾玉耳後呈叉形穿過的束縛帶,揪起一放,輕微的啪嗒一聲,周遭仿佛點燃了地龍的隆冬夜,熏得人火燒火燎。
顧瑾玉往前輕輕一靠,止咬器蜻蜓點水地碰到了顧小燈的唇珠。
“套住了的。”顧瑾玉看着清醒,又有些癡狂,“我只敢在心裏妄想吻你。”
顧小燈還呆呆坐在椅子上,心裏的小人卻是撲通掉凳,砰砰一聲,咿咿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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