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惦記
顧曳怒了,他承認他确實是有點着急,但他跟蘇黯都已經認識了十多年了,在他看來,他和她之間早就不分彼此了。
蘇黯也不大高興,就算她跟他認識了十多年又怎麽樣,到底也不過才交往了兩三天。她的性格不能說有多開放,可也算不上保守,像萬俊棋那樣恬不知恥地問她介不介意婚前性行為,她都光明正大地答複了,可事情一放到顧曳身上,她就止不住地猶豫。
人是群居性動物,□□之間相處,也是要講究有來有往的。
男女之間的那點關系,她是不介意的,可目前為止顧曳在其他方面的表現,也一直都是攻城略地。或許就是他太過強力主動的攻勢,引起了她的懷疑,她不知道顧曳到底想從她這兒得到些什麽,她猜不透,可又總覺得他有什麽事情在瞞着自己。
就像是十年前他是怎麽離開的?十年後他又是怎麽回來的?甚至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十年前他不喜歡她,十年後一回來就對她死心塌地。
他的話裏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那天在山裏的解釋,信息量太多,蘇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可後來仔細想想,很多事情他都只是一筆帶過,就像是她第一次問他檔案的事情一樣……
她清楚地記得,他那天對自己的告誡——“蘇黯,我回來了。很多事,你不需要知道得那麽清楚。”
靜默良久,兩個人最終不歡而散。
“我還有手術。”
打破沉默,顧曳旋身離去,蘇黯一個人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良久過後,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痛。
她再這樣懈怠下去,該不會真的造成什麽腸粘連腸阻梗吧?
蘇黯捂着傷口,心想氣是別人的,命是自己的,她不能跟自己的命過不去,思慮間扶着病床旁邊的移動輸液架就站了起來。
“哎,小心小心。”
沒走兩步,一個趔趄。一個高瘦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裏蹿了出來,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怎麽樣?沒扯到傷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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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現的白衣大褂有些出乎意料,蘇黯捂着右腹下的位置,擡頭看了看對方。陽光帥氣的面孔,左胸前的名牌上刻着“陳喆”的字樣,對方看樣子年紀不大,精-力旺盛。每年8月份都是第三醫院新舊實習生交替的時候,蘇黯瞧他穿着一身嶄新雪白的白大褂,猜測他可能是今年新晉的實習醫生。
她一邊道謝一邊抽回了手。
“沒事。”
陳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輕輕地掀起她衣角,“我……我确認一下……”
确實如蘇黯所猜想,陳喆是第三醫院普外科新晉的實習醫生。因為她的情況不涉及手術,又加上闌尾炎術後的問題本身就比較小,所以普外科并沒有太在意,就把她随機分配到了一個實習生手裏。
陳喆今天剛進醫院,蘇黯可以說是他入院接手的第一個病人。一般對外科醫生來說,第一個病人都有着一種特殊的寓意,意義非凡。
他是中午在餐廳打飯的時候得知分配消息的,确認消息屬實後他就馬不停蹄地往她的病房趕,連午休時間都放棄了,路上遇見好幾個實習醫生都笑他是不是趕着去投胎,陳喆不太好意思,他其實就想提前見一見他生命中的那第一個——那獨一無二的一個……
當然,現在他看到了……她很美,笑起來很好看。
蘇黯跟陳喆面對面地站了半天,她傷口還好,不算疼。但這個實習醫生有點奇怪,問她的傷口怎麽樣,不看傷口反而一直盯着她的臉。
“陳醫生,我傷口還好嗎?”
陳喆猛地回過神,連忙低下頭,“啊,啊……挺好,恢複得挺不錯的,刀口切的很小,縫針也很幹淨,這個操刀技術真的很出色啊。”
蘇黯撇了撇嘴,當然了,那是顧曳做的,就算當時手術的環境再差,技術也差不到哪裏去的。
“我要練習直立行走,陳醫生如果不忙,在旁邊幫我掐一下時間?”
陳喆連忙點頭,“好啊好啊。”他正愁沒借口留下呢,沒想到責任醫生這個身份竟然這麽方便。
協議達成,蘇黯扶着移動輸液架,在房間裏緩慢地轉了幾圈。
說不疼是假的,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人在肚子上劃了一刀一樣,刀刀見血的疼,可一想起剛才顧曳那頤指氣使的神情,她就是再疼也要忍住,好啊,顧曳不是瞧不起她嗎,她現在就走給他看,她好得很,忍得住疼的。
“來來來!發零食發零食!人手一份,自己拿啊自己拿啊!”
突然,穿過厚重的牆體,隔壁病房裏傳過來一道高揚的嗓音。
蘇黯條件反射似的豎起耳朵,這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啊。不能怪她一聽到吃的就眼冒亮光,誰讓她連續8個小時沒進食了,可惜自己現下行動不方便,她連忙轉了轉眼睛,試探性地開口道。
“陳醫生,你能幫我個忙嗎?”
陳喆坐在沙發上都快睡着了,聞言,一個激靈站起來,“啊,什麽忙,你說。”
蘇黯笑了笑,“你能幫我去确認一下,現在在隔壁病房裏說話的那個聲音……是不是神經外科的畢醫生嗎?如果是的話,麻煩你幫我叫他過來一下,我有事要拜托他一下。”
陳喆剛進醫院,自己科室裏的人都沒認全呢,哪來得及認識別的科室的醫生。
“神經外科的畢醫生是吧?”
“嗯。”
他又跟蘇黯确認了一下,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又重複了兩遍才走出門。他身形高大,步子也寬。沒走兩步,一擡頭,正遇上畢超從隔壁病房裏出來,手裏還拎着一籃子日本餅幹。
“畢醫生?”
前路被堵,畢超挑眉看了他一眼——眼生的毛頭小子,不認識。
“你誰啊?”
陳喆抓抓頭,“我叫陳喆,是普外科新晉的實習醫生。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蘇小姐請你過去一趟。”
“蘇小姐?哪個蘇小姐?”醫院一天接納的病人那麽多,姓蘇的多了去了,要是每個病人都只說一句讓他過去他就乖乖過去,那他一天都不用手術了,每天就在病房裏轉悠好了。
“嗯……就是我們普外科今天剛住院的蘇小姐……”
其實陳喆也不知道蘇黯是怎麽認識的這個畢醫生,她一個闌尾炎手術住院,怎麽會認識神經外科的醫生呢?
“哎……說不清楚就讓路。”
畢超一天忙着呢。沒看他手裏拿着一堆吃的等着發呢嗎,這是他們科室住院病人的特殊福利,每周一次,每個醫生輪流派送。這周輪到他了,他得趁着午休時間結束前發完啊,不然一會兒下午的看診開始,他又不知道要忙到什麽時候了。
擡步要走,半掩的門板後突然傳來一聲不悅,“畢醫生真是惜時如金啊……”
畢超腳下一滑,這不是蘇黯嗎?
擡眼朝陳喆投了一個嫌棄的目光,捧起手裏的籃子連忙順着聲音跑進了門,“哎呀,嫂子,你原來在這兒啊!”他反射弧一向長,也不知道顧曳和蘇黯現在的關系,只把那個稱呼當做是調侃。
蘇黯扶着移動輸液架坐回了床上,假裝漫不經心地道,“手裏拿的是什麽好東西啊?”
畢超看了看自己懷裏的籃子,連忙往身後藏了藏,“沒什麽,一點餅幹和零食,味道一般。”
“……”
做賊心虛。她問味道了嗎?
眨眨眼,蘇黯連忙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畢醫生,其實……我還沒有吃午飯。”那款餅幹的包裝她再熟悉不過了,市面上一個月前就賣脫銷了,他竟然跟她說味道一般?
畢超看她一雙清眸緊盯着他身後的東西,如狼似虎,就知道準沒好事。“不行,闌尾炎忌甜食,吃多了還會增加刀口發炎的幾率。”
“……”
顧曳身邊的人怎麽都這麽難搞,一個餅幹還要跟她斤斤計較。“我不多吃,我就嘗嘗。”她确實是餓了,餓得前胸都要貼後背了。
畢超挑了挑眉頭。
她當他是三歲小孩嗎,肉包子打狗的道理,那餅幹還能有剩?“那也不行,老大經過手的病人,出了事我可擔待不起。”
“……”蘇黯恨得牙根癢癢,顧曳到底是怎麽收買人心的,為什麽這畢超能對他馬首是瞻,唯命是從,比忠犬還忠!“行,你護着,你餓死我好了,你千萬別給我!”
畢超看她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倒是産生了點別的想法。
到底是老大身邊的人,回頭要真是把她餓壞了,跟老大告狀再怪罪下來……再說蘇黯無論如何也是個病人,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看着也挺可憐的。“那要不我去餐廳……”
“那餓壞了可不行!你吃什麽,我去樓下餐廳給你買!”
畢超這邊還琢磨着措辭呢,那邊陳喆倒是嘴皮子利落。畢超和蘇黯俱是一愣,一擡眼的工夫,陳喆已經飛出去了。
調轉方向,突然他又殺了回來,“你……你還沒告訴我你吃什麽呢……”
蘇黯嘴角抽搦了兩下,這人對她也太過熱情了。
“陳醫生,不用那麽麻……”
“不要辣的麻的是吧?行,餐廳也快休息了,沒時間挑,我看見什麽就買什麽了!”擡腿一飛身,不等蘇黯說完,陳喆一溜煙似的就跑沒了影兒。
“……”
蘇黯眨了眨眼睛,她的普通話有那麽差嗎?她nl分得很清啊!
病房裏瞬間陷入一片靜默,良久,尴尬的氣息四散開來。
突然,“嗡嗡——”
畢超掏出懷裏的手機。
“我要進手術室了,蘇黯還沒吃飯,你去海悅訂一份清粥,回頭找我報銷。”
看聯系人姓名那一欄顯示的是“老大”兩個字,蘇黯默默地垂下了臉。
畢超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回道,“老大,你自己都沒時間吃午飯,你還惦記着人家呢?人家有人照顧,不缺你關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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