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就像是維吉利說的那樣,當加爾文用浴巾揉着濕發冒着水汽踏出浴室的時候,他看上去确實比之前要好上太多。至少他的眼底不再有血絲,而臉色也不像是僵屍那樣泛青。

當然,最重要的是情緒。

他的情緒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

那個正常的,冷漠而稍顯有些暴力的地下酒吧酒保重新來到了這個世界上——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他穿着維吉利給他提供的浴袍(上面還殘留着柔順劑的香氣)慢慢走進客廳。額前的發絲聚攏在一起,往下滴了一滴水珠。

維吉利正坐在沙發上給人打電話。

“……是的,請送一整套男士衣物……內衣也需要……沒錯……尺寸我會在稍後發送給你……”

加爾文靠在沙發椅背上聽着維吉利柔和的聲音。

也許是感受到了加爾文的靠近,維吉利夾着手機回過了頭,而加爾文沖着他擺了擺手。

又一滴水從加爾文的發梢落下來,弄濕了他的臉頰。

“砰——”

維吉利非常明顯地呆滞了一瞬,手機從他的指尖滑落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加爾文你的眼睛……你的臉……”

他呆呆地凝視着加爾文的面容,魂不守舍地喃喃道。

加爾文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眼角按了按,他那對紫色的瞳孔在淺色的睫毛下宛若堇青石一般變換着細微的光澤。

“如果你是指這個……我一直在戴彩色隐形眼鏡。”

加爾文說。因為之前嘔吐的緣故,他聲音裏依然殘留着些許沙啞。

而伴随着加爾文的的話語,維吉利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你,你看上去,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也有點不太一樣……”

維吉利越說越小聲,他的呼吸逐漸加重,仰着頭用視線描摹着加爾文的臉。

那是一張不應該屬于這個真實污穢世界的臉——這是屬于天國和神靈的臉,就像是異教徒用象牙和珠寶雕刻而成的潘神,又像是聖人瀕死時在幻覺中見到的天使。他幾乎彙聚了人類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美麗,每一寸肌膚都像是在透着朦胧的光輝。

加爾文微笑了一下。他沒有告訴維吉利在浴室裏他花了多久才把臉上用于修飾容貌的陰影和粉底洗掉。

他伸出手,擡起了維吉利的下巴。

“所以你喜歡我這個樣子對嗎?”

他俯下身在維吉利的耳邊說到。

沐浴露的香氣伴随着濕潤的氣息從加爾文潔白的皮膚上滲出來。

“啪……”又一滴水從加爾文的濕發上落下,滴落在了維吉利的臉上,後者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個可憐的男青年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樣,身體僵硬到完全無法動彈。

“我我我……我還有電話……你的衣服……那個……”

維吉利呆呆地看着加爾文,語無倫次地說着沒有任何意義的話語。

随後他像是被驚醒了一樣,滿臉通紅地跳起來。

他慌慌張張地彎下腰,準備撿起手機——看上去打算憑此而逃避加爾文的凝視。

“我……我剛才在幫你定衣服,呃,你之前的衣服我會叫人來送洗……”維吉利完全不敢擡頭,從加爾文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脖子後方已經完全變成粉色的皮膚和沁出的細汗。

加爾文輕輕地笑了笑,在維吉利伸手拿到手機的瞬間,他用腳掌踩住了維吉利的手。

“唔——”

維吉利發出了一聲清晰地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就像是石像一樣一動不動地僵住了。

“加,加爾文?”

過了許久,維吉利發出了無比沙啞而低弱的聲音。

“擡頭。”

加爾文對他說。

維吉利緩緩地擡起了頭,他的表情非常怪異,混合着強烈的癡迷和無法掩飾的手足無措。

加爾文低下頭含住了維吉利的嘴唇。

“砰……”

加爾文将手放在維吉利的胸口,他輕而易舉地将維吉利推倒在了柔軟地毯上,随後他自己也伏了下去。

維吉利的喉嚨裏擠出了一聲虛弱而擠出的嗚咽,他用力地攬住了加爾文的肩膀,而與此同時,加爾文用手捧住了維吉利的臉,然後他加深了這個吻。

……

幾分鐘後,加爾文有些費力地放開了維吉利,他坐在維吉利的身上俯視着對方,拇指輕輕滑過因為接吻而有些腫脹的嘴唇。

“天啊,我真應該為你的前女友們哭泣,你的接吻技巧真是太讓人難過了。”

他說。

然而維吉利卻依舊是那樣,像是靈魂出竅一般呆滞地凝視着加爾文,他看上去甚至都還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然而加爾文卻可以感受到他胸口劇烈的鼓噪,那年輕,溫暖而結實的胸口下面,那顆心髒正在狂跳。

維吉利的呼吸粗重得就像是做工不良的風箱。

“我……我沒搞懂……”

他沙啞地對加爾文說。他的茫然和那種生理本能上的渴望混合在他那張英俊讨喜的臉上,看上去幾乎有點扭曲。

加爾文挑了挑眉毛。

“我以為我已經解釋得很明白了。”他說,“我想和你上床。”

“上上上……我我我還是……”

維吉利弱智一般重複着加爾文的話,他好像真的快要暈厥過去了。

“哦,上帝……”維吉利的這幅模樣讓加爾文稍稍皺了皺眉頭,他伸手将垂在額前的濕發往後捋去,在離開了隐形眼鏡的遮掩後他的瞳孔愈發顯得明亮和深邃,在表面的冷靜之下沒有人能夠忽視他的瘋狂,“你一直以來接近我不就是為了這個嗎?恭喜你,我并不讨厭你這種模樣的男孩,而且非常難得和恰巧的事情是,今天晚上我想來一發。”

加爾文沖着維吉利聳了聳肩:“所以讓這個事情變得簡單一點,我需要纾解壓力而你達成願望。所以我們現在能停止這種‘不不不救命啊’的強暴游戲了嗎?”

他看了看維吉利那深深陷入地毯的手然後說道,後者的手指就像是快要折斷一樣掐着那可憐的布料,每一個關節都在發白。

加爾文可以非常清楚地感受到維吉利的身體變化——幾乎是在他碰觸到維吉利的嘴唇的瞬間,年輕人那體積驚人的熱量的硬度就經由戰栗的接觸傳遞給了加爾文。

“……沒有。”

維吉利的嘴唇嚅動了一下。

他在加爾文的身體下面,每一塊肌肉都在輕微地顫抖。

加爾文差點沒有聽清楚他嘴唇間擠出的那句話。

“什麽?”

“我并沒有——我的意思是——我接近你并不是想要對你做這種事情!”

維吉利忽然迸發了,他猛的抓住了加爾文,然後翻了一個身。

他重重地壓在了加爾文的身上。

那對薄荷色的瞳孔在陰影中呈現出了奇妙的深綠色。

“你很美,加爾文,你是我認識的人類中最接近完美的個體——我,我确實沒有辦法抗拒我自己的生理沖動,但是我從未對你有過任何污穢的想法,我只是單純渴望接近你的。你是純淨的,非常純淨的……”

“閉嘴。”加爾文冷淡地開口打斷了維吉利,“不要把那個惡心的詞放在我身上,我也不關心你那所謂的‘美’和‘渴望’。你今天晚上要不要跟我做?”

“呃……”維吉利呆滞了一小會兒,而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加爾文已經一把将他從自己身上推開然後站了起來。

“去他媽的。”他罵了一句髒話,随後将已經滑落自腰間的浴袍重新拉了起來。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在他的背上,而當他回頭的時候,見到的卻只有跌跌撞撞從地上慢慢爬起來的維吉利。

“你讓我想要揍你。”

加爾文說,他有些煩躁地從散發着臭味的舊衣服裏摸出了香煙。很快,在維吉利豪華的客廳裏彌漫起了劣質香煙刺鼻的煙霧。

維吉利狼狽地坐在沙發的另一邊,雙手有意無意地掩蓋着下半身有些突兀的凸起處,看得出來至少從身體上來看他依然沒有平靜。

“這是不對的……”忽然,維吉利垂着眼簾低聲說道。“你只是太難過了而已。”

“……”

加爾文吐出一個眼圈,沒有吭聲,他伸出手朝着維吉利的方向比了一根中指。

“你的眼神……你當時看上去快要哭了,我很抱歉,但是我沒有辦法做那種事情。”

維吉利繼續說道,他的聲音稍微小了一點。

加爾文猛地向後倒去,他刻意地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我只是不想做你的人形飛機杯,”維吉利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也沒有看加爾文,“更何況你甚至都沒有任何‘感覺’。”

“……”

“當時你正壓在我身上,我可以感覺到你的……那個……總之我當時都快……”維吉利臉上的紅暈顏色漸漸加深,“但是你還是那個樣子!沒有人可以在這種情況下繼續下去好嗎——”

“很多人都可以。”加爾文的語氣十分暴躁。“哦,老天,你是從迪士尼電影裏走出來的人嗎?我寧願你找一個其他的借口,如果你保持這樣的狀态跟其他人繼續下去的話我敢肯定你接下來的人生應該在阿陀斯度過。你最好不要告訴我你對你的前任們也是這樣做的……”

維吉利驟然沉默了。

加爾文忽然轉過了頭深深地看了維吉利一眼。

“嘿,等等,你該不是……”

“我沒有任何前任。”

維吉利幹巴巴地對加爾文說,眼眶下方喊殘留着剛才的激動引起的紅暈。

“好吧,也許我确實應該去阿陀斯。”

他說。

“哦。”

加爾文愣住了,他停頓了以後才繼續開口:“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說‘我很抱歉’?”

維吉利将視線從加爾文的臉上移開了:“我們可以換一個話題了。”

“好吧……”幾秒鐘後加爾文朝着維吉利攤開了手,“呃,往好處想,至少現在我沒有那麽想要把你砍成碎塊之後用破壁機打成肉裏再混合高濃度漂白液灌入下水道了。”

維吉利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加爾文的胳膊表示了他那濃度很低的抗議。

他的耳朵依然保持着那種鮮亮的紅色。

“你看上去……”

“什麽?”

“現在的你看上去,比之前要好多了。”

加爾文的動作一頓,他有些驚訝地看着維吉利。

那個總是顯得遲鈍和不在狀态的公子哥卻在這個時候滿臉通紅地跳了起來。

“我,我去打電話——之前的通話意外中斷了——”

他抓着手機狼狽地逃出了加爾文的視線範圍。

加爾文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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