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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這張“蛻皮”并不是全部沉在水底, 有幾條“章魚腿”的一小部分的擱置在泳池岸上。
他蹲下來,兩指捏起“章魚腿”頂端一點點,因為擱在岸上的小部分被太陽暴曬過, 已有些僵硬, 但不脆, 用力捏一下仍有不少韌勁兒,要說是章魚也沒見過這麽黑漆漆的章魚, 盡管是呈攤開的樣子, 但中間部分看不清。
到底是什麽啊?
該不會....
想到某種可能, 林亦然臉色驀然一白。
樓下。
霍競擡頭望上來, 黑色瞳仁中的冷光鎖定在頂樓天臺的欄杆處。
“霍先生,您怎麽不進去啊?”張叔趕忙上來替他泊車,霍競将車鑰匙交給他。
此時武山和任一也到了。
張叔泊車時看向他們, 倆人依舊穿的黑衣黑褲, 不同的是衣服皺皺巴巴,裏頭搭配的襯衫也有污垢,不知道做什麽去了, 他不再多想,只管将車泊入車庫。
武山手裏提着一只白色儲存箱,恭謹地與霍競打招呼。
這個空間裏喜歡收藏漂亮物件的怪物已經沒了,有的都被他們掏了,要想再收集就等穿過時空縫隙去尋找, 還不一定能找得到,支配者想要徹底改變一個人類的體質又不想将其變成和他們一樣的生物,必定要花費不少時間。
“霍爺, ”任一想順便彙報工作,來之前他們還去過公司, 然而話一頓,目光陡然射向頂樓。
林亦然在那裏!
“他怎麽到處亂跑!”任一沖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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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還有支配者的蛻皮,之所以沒有被銷毀是因為還有用。
霍競道:“處理掉吧。”
任一:“把林亦然處理掉?”
武山嘆口氣,實在是沒忍住,一巴掌呼向任一後腦勺:“白癡,是讓你處理掉支配者的皮!”
任一:“可是......”
接觸到霍競兇戾的眼神,任一默默閉上嘴。
三人進到房子裏,武山将存儲箱歸置好,樓梯口傳來一踏一踏的腳步聲,林亦然下樓了。
在天臺上他看到了霍競回來,還有前後腳進門的助理,越是接近一樓越是不自覺地放慢腳步,他見武山從廚房方向出來,任一正走向他,看樣子要上樓,而霍競立在客廳中間,接過了梅姨遞上的濕毛巾擦手。
林亦然又下了一步階梯,拖鞋踩在一樓的地板上,任一與他錯身而過。
林亦然道:“你該不會是想上去處理頂樓的東西吧?”
任一頓住,回過頭來。
武山的視線也投向他,他徑直走到霍競身前,彼此四目相接,冷聲開口:“我都知道了。”
毛巾擦手的動作變得極其緩慢,霍競沉默了一瞬,問道:“你知道什麽了?”
剛才說任一是上去處理頂樓的東西是他一時沖動,并不清楚是不是助理也有參與,他抓住霍競腰側的衣服将他拉到一邊,深吸了兩口氣說:“頂樓的東西我看到了,我知道是你的!”
這棟房子包括房子裏的所有東西都是霍競的,自然那張蛻皮也是。
霍競并不着急掩飾,現在告訴他也不是不可以。
“是我的,你有什麽想法嗎?”
“有!!!”
體內的觸手蠢蠢欲動,霍競等着,因為他沒有從林亦然眼中看到害怕,只有被隐瞞的氣憤,所以只要對方不害怕他可以馬上露出本體給他看,允許配偶撫摸他的觸手,甚至是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他期待等着林亦然說下去。
林亦然攥緊拳頭砸了他一下胸口:“你這是在犯法!!”
霍競:“?”
“你要裝無辜嗎??”林亦然氣呼呼,又捶了下,另一只手比劃着,“那~~~~麽大一張皮,是瞎子都能看出來是海洋生物,你是在走私販賣海洋稀有動物嗎?還是你搞什麽私人聚會把它弄了吃了?”
這個社會不止表面那麽光鮮亮麗,隐藏其背後的黑暗面無所不有。
吃珍惜動物更不是稀罕事。
“霍競,你在犯法!”
躁動的觸手安靜了,任一折回來,既然林先生這麽說,那處理支配者的蛻皮就不能直接銷毀,得叫輛車來搬運走,做做樣子,武山也随任一離開。
霍競握住那兩只對他來說顯得嬌小的拳頭,低頭親了親:“真是笨得可以。”
“........”
我在和你談正經事,你在說我笨?
這件事,在霍競的“解釋”中落幕,不過在逛超市時林亦然還在想象。
霍競告訴這只稀有章魚是別人所送,但他沒什麽興趣,所以放回了海裏,只留下了一張蛻皮,但有機會的話可以帶他去放生的海域找找,興許還能再見到。
如果能見到活物,一定相當震撼。
轉眼幾天過去。
林亦然恢複了日常,早上霍競送他上班,傍晚來接他下班,他那輛車是誰毀壞還沒有出調查結果,仍停在店裏等待維修配件。
除了忙工作,還聯系了家裝公司裝修公寓的房子,約見了五樓夫婦,之談好要見面結果因他生病沒有赴約,于是重新定了時間地點,就在公寓就近的餐廳內。
賠償事宜談得順利,一來是五樓夫婦主動,二來林亦然也沒那麽多要求,損毀的家具折舊賠償就行,因此坐下幾分鐘的功夫雙方已經談妥,要走時,女子說了句題外話:“林先生,上次看到你和那位霍先生在一起,恕我冒昧提醒一句,這個人很危險,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林亦然詫異:“你們對他了解?”
“這個嘛....”女子忽的笑笑,擺手道:“嗨,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大人物肯定有點自己脾氣吧,放心點總沒錯。”
對于別人的偏見,林亦然心裏不大舒服。霍競是嚴肅了點,但脾氣還是不錯的。
他忍不住為其辯解:“他只是外表看着冷漠嚴肅,其實人很好很細心,會耐心聽人傾訴,聊天和氣,一旦朋友受傷生病就會照顧得無微不至,是個非常溫柔的人,甚至很憐惜小動物。”他自動将蛻皮“大章魚”縮減成“小動物”。
“啊,”女子微張着嘴,有些木楞地點了下頭。
到林亦然離去,她還在納悶。
他們講的是同一個人嗎?
林亦然取了車,離開公司時借用的宋裴車輛,剛系上安全帶,宋裴打來電話說周哲浩出車禍被送進了醫院。
“上次我找他幫忙,他就告訴我他出車禍在醫院,絕了,這張嘴搞不好開過光,”林亦然發動車子,忍不住心裏又損一句,簡直烏鴉嘴!
“可不是,”宋裴道了醫院地址。
林亦然回公司載上宋裴,他們到時,另一個朋友孫淼也剛好趕到。
周哲浩在治療室裏打石膏,他是在接團團回家的路上和相會的車輛發生了碰撞,對方開得急且在超車中,一不留神就把他駕駛室撞了,好在沒有性命危險,只是左腿被卡,撞出了骨裂。
他們三人在治療室外坐着等,還有個奶團子。
“哎呀,哎~~~呀,”孫淼長籲短嘆,“還說了今晚咱們一起去酒吧坐坐呢,現在好了,老周腿瘸了,真是流年不利,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麽命,哥幾個裏面他怎麽總這麽倒黴.....”
團團坐在靠牆的排椅上,穿白鞋子的腳丫離地面差了十幾公分,鞋面上沾着些血跡,大大的眼睛裏充滿水霧,聽叔叔說爸爸倒黴,眼淚又嘩啦嘩啦地淌下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爸、爸爸...爸爸以後還能走、走路嗎?”
“不哭不哭,爸爸的腿養好了就可以走路了,團團不用擔心,”林亦然蹲下來安慰他,小娃娃一哭就揪得人心疼。
團團用力點點頭。
出車禍時他也在車上,着實吓得不輕。
而周哲浩出車禍的第一時間就把幾個朋友喊來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阿姨請假回老家了,而他爸媽又不待見團團,原因還在他自己,當年父母為他介紹了合作商的千金,對方對他也有意,可他當時就是死心眼喜歡另一個姑娘,父母被他氣壞了,結婚後自己看中的老婆又丢下孩子跑了。
“哎~~~~”周哲浩坐在輪椅上嘆氣,神情和孫淼方才的表情如出一轍,“本來還約好咱們今晚....”
“別今晚了,”林亦然打斷他,“還是先想想自己怎麽把自己安頓好,還有孩子怎麽辦?”
“我就是為了孩子啊,”周哲浩正色,“我自己呢先住院幾天,請個護工,然後呢我把孩子托你們照看兩天,等阿姨從老家回來我讓她把團團接回來,行嗎?”
宋裴道:“照顧幾天肯定沒問題,也不是沒幫過你,不過過夜沒有過,團團願意嗎?”
林亦然摸摸小孩兒柔軟的頭發,低頭問他:“團團,你願意嗎?”
周哲浩是真不客氣:“兒子,都是你幹爹,你随便挑。”
“你小子,”孫淼呵一聲,“幹爹的名頭你都按了,咱不幹是不是也得幹了?”
“我、我願意的,”團團抽抽噎噎地擦了擦眼淚,小短腿從排椅上跳下來,揪住林亦然衣角,仰頭說,“我、我跟哥哥回、回家.....”
說完直抽得喘不上來氣,到底是小孩子,雖然懂事但不舍得離開爸爸。
林亦然忙抱起他,輕輕拍打他後背:“不哭不哭,團團不哭了啊,不難受.....”
“唔唔....嗯!”團團邊哭邊點頭。
幫周哲浩辦理好住院看着他被推入病房,他們三人才帶着孩子下樓。今晚暫時讓孫淼照應着準備些日用品,宋裴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你了,有事兒回頭你再打我們電話。”
“都是朋友,辛苦什麽,”孫淼瞥了眼林亦然,撓了撓後腦勺,想提上次霍嘉年那事兒,但一想自己都拒了再提也不好意思,便接着剛才的話說,“穿的用的我讓我們家司機送過來,我就是當個陪聊的。”
“行,”宋裴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孫淼:“走吧,我抽根煙再上去。”
林亦然也正要開口,兩輛惹眼的跑車從醫院門口駛來,恰好泊入他們身旁的空位裏,其中一輛寶藍色跑車改裝過尾翼,車牌帶兩個99 ,正是和霍嘉年交好的習凱。
孫淼笑嘻嘻喲了聲,露出富二代的纨绔氣,對林亦然和宋裴笑道:“追女醫生來了。”
宋裴挑了下眉。
林亦然不動聲色,只見習凱和朋友下了車,剃了板寸的是上次一同“綁架”他的陳振濤,而從紅色跑車下來的男人也是他們常一起玩樂的朋友,那人将車鑰匙抛給習凱。
沒和霍嘉年分手前,他們雙方的朋友聚會還有些交集,鬧掰後他知道宋裴和孫淼已經不和他們來往了。
不過京市的高檔娛樂會所就那麽幾家,來來去去總會碰上。
但在醫院能撞見是真巧。
“嚯,有段時間沒見你們了啊,”習凱今天穿得很帥,正裝、西褲,抹了發蠟打了領帶,确實像孫淼說的追女孩子來了,不僅想送跑車,還想在女孩子宿舍樓底下布置場景玩浪漫,但此刻遇上林亦然幾人了,他倒不急了。
“平時都忙呗,”孫淼敷衍說。
“回見,”宋裴更簡潔。
而林亦然連個招呼都省了,像習凱這樣光花着家裏的錢,自己又不幹事實,眼光還不行,投資什麽虧什麽的人,他是一分精力都懶得花,哪怕是敷衍的招呼。
他拉開後座車門,讓團團先坐進去。
“呵,”習凱面上在笑,語氣卻不善,沖着林亦然喊話,“林亦然,你是把我們當空氣啊?”
習凱一直覺得林亦然有骨子傲氣,好像很難有人能入他眼,就連霍少都跟着他屁股後面好幾年才追到,想來他們這些人在林亦然眼裏就更沒什麽價值了,所以他看不慣他,之前是礙于霍少在京市,現在霍少不在,那他們的娛樂圈屬他的話分量最重。
林亦然掃他一眼,牽了下唇:“把你們當空氣,吸了怕不是要中毒?”
“再毒沒你這張嘴毒啊,”習凱将手裏的玫瑰交給陳振濤,抱起雙臂,上下審視林亦然,嘴裏啧啧道,“你說霍少都離開京市了,你也沒擋箭牌了,你怎麽還傲得起來呢?”
林亦然沒正面回答他,只覺得不耐煩:“你能不能少和我說話,我有潔癖。”
“嗤,”宋裴漏出笑聲,很快止住,“習凱,你不是有事嗎?趕緊呗,在這兒廢什麽話啊。”
孫淼:“就是,我們也有事,忙着呢。”
他們兩撥人要是起沖突,沒好處,兩敗俱傷。
可習凱咽不下這口氣,在宋裴打開車門時上前一步将車門合上了,不想讓他們就這麽輕易走人:“急什麽,沒說兩句話都要走,不把我當朋友呗?”
說着又故意咦了聲,臉貼近窗玻璃看後座的團團:“這誰家小孩兒啊?”
他一臉陰笑,好不容易止住哭的團團又開始抽泣。
林亦然臉色一沉,單手按住他肩膀一把推開:“少吓唬孩子!”
“你兒子啊?”習凱踉跄了一步,嬉皮笑臉。
他一笑,随他來的陳振濤和另外兩個人一同哈哈大笑起來,習凱接着嘲諷:“你不會趁着霍少不在,太寂寞找了個單親爸爸吧,哈哈哈哈哈哈.....”
幾個人笑聲響徹在露天停車區,也虧得是在醫院外頭,要是在裏面這幾個人就是神經病。
宋裴怒上心頭,正要駁斥幾句,忽然一想那位還真是....
孫淼折了手裏的煙,伸手準備去揪對方領子,林亦然抓住他手腕摁下,上前道:“對,我是找了一位單親爸爸。”
習凱笑問:“誰啊?給爺報個名號上來。”
今天他不把人羞辱一頓誓不罷休。
林亦然道:“霍競。”
他們本來就是在準備交往的前提下相處,他不怕大方說出來。
“誰?”習凱拔高嗓門。
林亦然笑了笑,微微眯眼時眼尾有些許上挑的弧度,接着坦坦蕩蕩道:“霍競,霍嘉年他爸,說得夠清楚了嗎?”
習凱幾人的嘲笑戛然而止。
停頓兩三秒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習凱發出大笑,連花壇邊啄着草屑的麻雀都被他驚飛了,陳振濤與另一個朋友也笑得前俯後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哈哈哈哈哈哈....撒謊不打草稿,”陳振濤眼角逼出生理性淚漬,指着花壇裏的一坨新鮮狗屎,“霍爺要是會搶自己兒子的對象,我就和習凱一起把那坨狗屎吃了!”
“哎呦、哎呦我不行了,”習凱退回到自己車旁,扶着車前蓋,一手解開西裝扣子揉着肚子,“林亦然你可真能編,還霍少他爸呢,你要是真和霍爺好了那你們這算是一起帶兒子呢還是一起帶孫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人又是齊聲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習凱笑岔了氣,指着林亦然,“你、你現在就把你那對象喊過來,我當場叫他一聲霍競,我看他敢不敢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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