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第23章
第 23 章
冷淡沒有波瀾的聲音将滿腔的噪雜亂緒撫平,阮驚灼慢慢站直,再睜眼時眸裏是一片平靜。
“那是什麽?”阮驚灼望着門外,黃昏的天空沒有鳥類逗留,陰沉沉地讓人有些壓抑。
“不知道,是個很危險的東西。”
阮驚灼一頓,有些驚訝地看着吳卿。吳卿的話語沒有磕磕絆絆,沙粒摩擦地面般的平板,而是極為流暢地說出了完整的句子。
吳卿猩紅的眼眸沉澱了太多難言的情緒,濃烈又克制,不像是吳卿平常的狀态。
阮驚灼:“你……”
“阮驚灼。”吳卿上前一步,突然拉進的距離讓阮驚灼的提問吞進肚子裏,突然想不起自己要說些什麽了,冰涼的手貼上臉頰,有氣息噴灑在臉上,“你還活着。”
阮驚灼怔忪地把目光落在吳卿的耳朵尖,為自己開脫一般嘀咕了句:“你咒誰呢。”
吳卿眼睛溢滿了笑意,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麽,喉嚨裏卻滑出一句細微的呼嚕聲。
等阮驚灼再望去,猩紅眼睛裏濃郁的情感如潮水褪去,再也尋覓不到了。
吳卿歪頭:“嗷?”
阮驚灼嘆了口氣,推開近在咫尺的腦袋。腦中的呼喚徹底消散,女孩兒重新變回人類的樣子,盤腿坐在地上。
阮驚灼始終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在夜半三更,街道都睡着了的時候得到了應驗。
夜色濃黑,地板小幅度震顫着,遠處燈火通明,噪雜聲穿過九曲小巷,模糊傳進耳朵,像是無數小蚊子在耳邊聒噪。
阮驚灼睜開眼,翻身走出小巷。濃稠的夜色被連成一片的車大燈照亮,軍綠色的裝甲車路過巷口,阮驚灼能清晰看見駕駛座上面色嚴肅,整裝待發的作戰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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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一輛接着一輛駛過,車後面是排成兩列的行進隊伍,左手虛握着右側腰際的劍柄,步伐大步平穩,武裝部過後是機械部,醫療部。
“請問,發生什麽事了?”阮驚灼拉住一名看上去挺好說話的作戰人員問道
“屍潮來了,陣仗不小。”作戰人員看上去很平靜,凝重的語氣卻暴露了他焦灼的內心,“這裏離入口不遠,以防萬一你還是趕緊逃吧,裏城內越近越好,保不準感染者就沖進來了。”
有人招呼作戰人員,他向阮驚灼點了點頭,重新踏進行進隊伍。
阮驚灼若有所思,後背抵上一片冰冷,回過頭看到吳卿正站在在他身後,望着人潮流動的方向。
“嗷——”吳卿小聲說,“外面,有好多。”
阮驚灼也跟着小聲問,“有多少?”
“二十只。”
阮驚灼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聽見吳卿道:“二十只,高級感染者。”
啊這,就算把第七基地所有作戰人員搬過來都不夠用吧……
阮驚灼:“怎麽會有這麽多高級感染者?”
“進化。”吳卿努力用人類的邏輯解釋這件事情,“中級,都會,進化成,高級。”
“高級,會,進化成,特級。”
那特級呢,會進化成什麽樣?屍王嗎,還是從來沒見過的新品種。光是能對付高級感染者的人類,都寥寥無幾。更別說特級,或者是更高層次的感染者了。
阮驚灼突然升起一股寒意,他看向前進的隊伍,就像在看排隊跳入墳墓的死人。
“今天的彈匣還沒給你。”阮驚灼下巴朝入口擡了擡,“要用掉嗎?”
“嗷。”
兩人借着夜色混入隊伍末端,在路過一盞路燈的時候,兩人同時行動,将前面的兩位作戰人員消無聲息拉進小巷。
一分鐘後,穿上作戰服的兩人重新歸入大部隊,走向入口方向。
城外人頭躜動,站在城牆上往下望,阮驚灼想起了第一次來這裏時,坡下面的那群螞蟻,也是這樣密集,渺小。
感染者數量衆多,城門通過裝甲車後就迅速關閉,即使如此,還有一些感染者乘虛而入,費了一番時間才将進入安全區的感染者斬殺殆盡。
餘下的作戰人員則系上繩索,在城牆之上一躍而下,繩索數量有限,兩人還需要等一會兒。
不計其數的中低級感染者間,有幾股存在感極為強烈的氣息。阮驚灼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個。
阮驚灼壓低聲音,對身邊的人道:“比個賽吧,怎麽樣。”
吳卿:“怎麽,比。”
阮驚灼指向下面的感染者群:“一共二十只高級感染者,看誰殺得多。”
吳卿一掃頹廢,開始躍躍欲試。
“先說好,不準使用屍王特權,咱們公平競争。彩頭麽……”阮驚灼眼珠轉了一圈,“到時候再說吧,聽贏了的。”
前面的作戰人員飛身躍下,片刻後繩索回縮,阮驚灼一把抓住抛起來的勾子,系在腰帶上。
競争從雙腳踏上地面開始,阮驚灼解開繩索的同時迅速抽出兩柄光劍,絞肉機一般收割了一圈腦袋。繩索抛上城牆的那刻,一米半徑內無人之地。
裝甲車一邊開道,一邊用強力火力壓制,清掃出一大塊空地。
阮驚灼目标明确地沖向離他最近的高級感染者,一路上黑血四濺,殺出了一條勢不可擋的血路。
一名作戰人員不幸撞上一只高級感染者,感染者雙臂擋在胸前,架着光劍逼得作戰人員節節敗退,劍刃在雙臂摩擦下迸發無數細小火花。
在作戰人員即将退到另一只感染者嘴裏的時候,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捏住了感染者的後頸,只聽“咔嚓”一聲,感染者扭曲着脖子倒了下來。
作戰人員沒有看清吳卿的動作,在抵擋下一波感染者的空檔回頭喊了一句:“兄弟,謝了。”
吳卿低吼了一聲,因為作戰人員擋路,他離下一個高級感染者又遠了幾步,阮驚灼已經殺了兩只了!
作戰人員跑出幾步,回過神來後,後知後覺閃過一絲迷茫,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感染者的聲音?
場面太過混亂,感染者的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作戰人員沒有空隙思考太久,很快加入了下一場戰鬥。
人類和感染者的屍體一層層倒在地上,鮮紅和漆黑混雜在一起,嘶吼和尖叫交融,一時間分不清這是狂歡還是煉獄。
同樣身為高級感染者,阮驚灼比它們靈活太多,加上武器加持,不懼感染,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很快收割到第五只高級感染者。
六只,七只。光劍被血液浸染,光芒被漆黑澆滅,随便一甩就能揮出一片黑霧。吼聲在耳邊炸開,阮驚灼眼睛眨也不眨,刺入第八只高級感染者的胸口。血跡潑墨般在眼睛處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給本就陰翳的面龐更添了一份森然。
阮驚灼的身手太過狠辣,好幾次作戰人員都要把他當成感染者砍了,在看到他身上幾乎看不見完整形狀的作戰服後,揮下去的光劍才堪堪剎住。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吳卿身上。在第n次差點被人類誤傷後,吳卿不禁燃起了先把人類殺光再去砍感染者的想法。
還未等他付諸行動,一只高級感染者就晃到了他面前,以生命為代價,拯救了在場所有活着的人類。
一只高級感染者被其他作戰人員合力斬殺了,阮驚灼環顧四周,銳利的目光快速掃過每一寸區域。
也就是說,還有最後一只,決定勝負的一只。
裝甲車從他眼前行駛過,他很快鎖定到前方最後一只高級感染者的位置,他比吳卿離得更近 。
阮驚灼勾起勢在必得的笑容,在劍光即将到達脖頸的時候,一顆子彈呼嘯而來,以光劍不可及的速度射穿了感染者的腦袋。血花從腦後綻開,最後一只高級感染者死亡。
阮驚灼怒而回頭,穿過茫茫人海,看到了背靠城牆,小成一個黑點的吳卿。這樣遠的距離,都被他捷足先登了!
阮驚灼真實憤怒了,想不管什麽輸贏勝負,先給他來一拳再說。
兩人離得非常遠,可當阮驚灼升起這個想法的時候,拳頭好像真的就觸碰到了柔軟的臉部,狠狠砸向皮下的骨頭。
木倉械連綿不絕的響聲蓋住了一切其他的響動,阮驚灼環顧四周,不知是自己在旋轉,還是世界在旋轉。
木倉炮聲漸行漸遠,他聽到了遠方不一樣的響動。
窟窿的作戰基地擁有最先進的模拟作戰室,能幻化出數百種不同的場景,模拟最真實的作戰場地。
這時阮驚灼第一次進行模拟訓練,他來回把玩剛到手的木倉,突然舉起木倉,手指扣住扳機,一道激光擦過的吳卿耳畔,準确地擊穿遠方感染者的腦袋。
“真不錯,不愧是新型木倉。”阮驚灼贊嘆道。
沒錯,阮驚灼就是故意的,故意要給這位被教練強行綁定的搭檔一個下馬威,餘光瞄到吳卿擰起的眉梢,阮驚灼好心情地吹了一聲口哨。
吸引到吳卿的注意後,阮驚灼挑釁般指了指對方:“零。”
“一。”阮驚灼指着自己。
吳卿冷嗤一聲,剛好感染者倒下的方向又沖過來一群感染者。吳卿左移半步,對準感染者的腦袋,卻沒有立刻開槍。
等待兩秒後,等後頭的感染者恰好到達一個微妙的角度。激光從木倉□□出,沒入第一只感染者的腦袋,倒下的卻有三只。
“一。”吳卿慢騰騰轉着木倉,木倉對着阮驚灼眼裏淨是嘲諷,“三。”
兩人沒有繼續開口,他們像是達成了某個心照不宣的約定。沉默着獵殺感染者,兩個人的手段都是狠厲又果斷,但獨獨沒有配合。
明明是提升默契度的模拟訓練,被他們硬生生扭曲成了競技模式。
阮驚灼用完一管子彈後抛開槍械,抽出雙劍近身感染者,劍鋒旋轉,收割,感染者腦袋在地上堆了一個又一個。
時間在屠殺中悄然流逝。眼看全場只剩下最後一只,阮驚灼貼身突刺,雙劍眼看就要砍上感染者的脖子。
只聽一聲細微的電流聲,感染者額前出現一個黑洞,向後倒下。
“二十四。”吳卿撫了一下依舊冰涼的槍口,意味深長地看着阮驚灼,“你輸了。”
最後一只倒下的感染者分解成碎片,場景逐漸虛化,恢複為纖維狀牆壁。
阮驚灼邁着輕快的步伐擦過吳卿肩膀,在即将路過的瞬間猛然回過頭,一拳打在吳卿臉上。
阮驚灼甩了甩用力過猛有些疼痛的手:“舒服,小爺早就想這麽幹了。”
吳卿沒有意料到阮驚灼會突然發起攻擊,幾乎因力道栽倒了下去,他用力擦拭破了的嘴角,舌尖嘗到淡淡的血腥味。他抿着唇,就着彎下去的動作一個上勾拳。
阮驚灼躲閃不急,下巴遭遇重擊,牙齒狠狠咬上了舌頭。
“啧。”阮驚灼甩了甩腦袋,兩人同時擺出了預備攻擊的姿勢。
“繼續。”吳卿道。
一顆炮彈在腳邊不遠處炸開,阮驚灼猛然從回憶中抽離,舌尖抵着上颚,仿佛還能感受到當時的疼痛感。他思緒開始放空,機械性地斬殺其餘感染者。
然後呢,他想着,然後他們好像就打起來了,從一開始的有技巧進攻演變成了潑婦式打架。阮驚灼專門朝吳卿臉上招呼,一張帥臉被他打得青青紫紫,而吳卿下手黑,表面上看看不出什麽大礙,疼的都在肉裏。
兩人你來我往纏鬥在一起,總之場面非常混亂。
“重心不穩,速度有餘。”
“固執死板,不通變通!”
“只有基礎極差的人才會走這些旁門左道。”
“不要把你的僵化思維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兩人一邊拌着嘴一邊打得難分難舍,教練因為他們遲遲沒有出來,進去拉架,結果兩人對決升級為了三人混戰。
事後兩人光榮得到了第一份打架鬥毆處分,為接下來無數次的處分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在吳卿趕過來炫耀自己的勝利時,阮驚灼還沉浸在回憶裏處分後體罰的痛苦中,看到罪魁禍首走過來怒急攻心,沖過去就是一拳。
阮驚灼怒罵:“混賬!!”
“嗷嗚……”不帶這麽遷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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