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誰

誰

待逍遙宗的弟子們都已知曉了真相，寒枝仙子滿眼恐懼地跪在我腳下。

“藏海已被我壓入牢獄，他待你如此，你卻還要為他求情麽？”

她渾身顫抖着不敢看我，“求掌門放過我，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我能夠活着站在這裏？沒想到清泉州主會留下藏海私藏情絲的證據？”我怒目瞪着她。

“求掌門網開一面，不要處死我，我們靈鳥族都是被逼的啊！作為公主，我只是想和宗門聯姻，減輕魔神之心帶來的身心痛苦……”

我笑了起來，“那便成全你。”

她驚恐地瞪圓眼睛，以為我會送她也去牢獄和藏海待在一起，“這是什麽意思？”

“三日後，我們成親。”我放開她的脖子，脖子上兩道鮮紅的手指印清晰可見。

“小女承受不起啊！掌門仙上不殺之恩已經仁至義盡，又替靈鳥族承受洗髓印的影響……如今卻……”

“閉嘴。”我打斷了她，“寒枝，如果你不想和藏海待在一起，那就按我說得做。”

她只不過是怕我在新婚之夜将她殺人滅口，哪裏會體諒我為靈鳥族做的事！我覺得很可笑，便将她轟出去了。

可是，我得提防着霜華，就要把寒枝時刻拴在自己身邊。

只是，我必須去月老座下的姻緣閣一趟。

月老是一只千年紅狐，化成的人形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我邁入姻緣閣，擡頭便是他放大的笑臉。

“聽瀾小仙女……不對，該改口叫聽瀾掌門了，我也聽說了你的事情，老夫因為你師父哭了三天三夜！不過最讓老夫感興趣的，是我一手看大的孩子三日後要成親了，是來老夫這裏學習的吧！”

他領着我來到最裏面的隔間，書架上的書目都千篇一律的寫着《春宮圖》

“你可算是要開竅了！”他挑了三本擺在我面前，激動的臉紅得像猴屁股，“這些都是老夫的珍藏版，保管讓洞房之夜啊……”

我在密閣裏待了三個時辰。月下仙人來敲敲門，說外面天黑了，密閣的使用時間已截止，明日再來。

我全程皺着眉頭。不是我想看，我總覺得怪怪的。走之前我問他，“有血緣關系的戀情是禁忌？是誰規定的？”

“小娃娃，這血緣之交，生的孩子多半有天疾不治之症。還有啊，怎麽會有人喜歡自己的親人呢？”他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我的頭，“小掌門以後多來，老夫多傳授你一些紅線之法。”

我一個人走在逍遙宗大院中央的小道旁，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那棵大槐樹下。

我驟然想起他那夜用力将我按在樹幹，一手胡亂摸着我的全身，唇上的動作一刻不停。

原來他那日急急離開，是因為這樣。

哥哥……

我仿佛又中了靈鳥族的幻術，看到月光下靈星披散在那人的身上，他背對着我，我卻完全肯定。有一刻，時間是定格的，我還是過去那個沒受到魔神之心影響的璇玑，他還是喜歡看我笑話的魔尊。

“哥哥，對不起……”

他轉過身，我看到他臉頰上晶瑩剔透的淚珠被月光返照在我眼眸。

他說，他喜歡我的眼睛。那裏面有閃爍的星星，還有靜谧的大海。在我的眼睛裏，海與天會共存，光與暗能重疊。他喜歡看着我的眼睛，說裏面有一個小小的他。

“璇玑……你現在，認得我了？”

他大概是透過我的眼睛看出，現在的我還是曾經那個滿眼剔透玲珑沒有沾染魔神之心魔氣的璇玑。這樣的我時間不多，絕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處于一種半癫狂的瘋子狀态，對所有人懷着寂寞的恨意與急迫的殺心。

我不敢面對他了，所以選擇轉身逃避，“江銀月，你明知你我無法相愛！從始至終你只是視我于掌心玩物。江銀月，我恨你。”

“璇玑，你不是我妹妹，不是，你不是滄聽瀾，也不是任何人。你是我的璇玑，哪怕與全世界為敵，我也始終會和你在一起。”

我不願理會他，“三日後我将和靈鳥公主成親，希望能得到哥哥的祝福。”

“你休想！”他從身後緊緊攬着我的腰，“你已經是我的了，從你第一次主動親我那一夜，我就碰過你了。”

因為有心口的魔訣印，所以沒有痛覺是嗎……

“我們這樣，你讓阿娘怎麽想？”我舍不得掙脫開。每一次我受傷，他都沒有及時出現，我從來不怪他，哪怕這最後的留戀都是我給予自己的。

“璇玑，你還不明白嗎？霜華拖着我不讓我去救你啊，她一心盼你死，你死了魔神就能回來……”

“閉嘴！”聽到霜華，我體內的魔神之心又開始在身體裏攪動，“輪不到你來告訴我！你整日以欺騙我為樂，我絕不會再信你半句謬言！”

我用力将他打撲在樹幹上，原本就幹癟枯黃的葉子像随了風般齊齊下落。

我知道的，可是我不願相信。可師父替我擋了命，我不能再讓其他人為我嚯命。

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別離。

我回了寝宮，盤腿打坐讓自己心靜神安。

忽然出現的狂躁敲門聲把我打斷，我被攪擾了靜坐，吐出一口血，支愣起身子踉跄着開門。

插銷被抽出來，我就被一股很強的力量打倒在地。我眼前都是血色，模糊不清，恍惚間感覺到有人掐着我的脖子，這定是要暗殺，雖說我總是要死的，但現在還沒到時間。我只好任由魔神之心爆發魔氣的癫狂以致麻痹了自己的神心。

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将寒枝肚子上桶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同時漸漸聽清了她一闖進來就在大吼着的話。

“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殺藏海的，為什麽還是殺了他！你這個出爾反爾的混賬，有娘生沒娘養的家夥，你這個惡魔不得好死！”

藏海死了？

憤怒的血液充斥着我的靈臺，我無法思考，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你胡說！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他！”

“我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會嫁給你這個魔頭，你連你自己親爹的心髒都無法駕馭，還說什麽拯救四洲三界。”

“你如今會因為一件小事去殺了人，說明你沒有大胸懷，你這樣的人怎麽配天生神紋，做戰神的後人！”她的肚子裏滾滾而出的是殘破的羽毛和滿是血腥味的內髒，她喊到最後把嗓子喊啞了，手上的力氣卻一直很大，生生要将我掐死過去。窒息感和疼痛感将我團團困住，我喘不上氣也無法思考，忽然體內便有一處正在急劇膨脹，我的痛苦剎那減輕了很多。

不是我殺的，為什麽不相信我……

我發出了一聲詭異的怪笑，“就是我，怎樣？我可不能白白就送你和他團聚，我要你時時刻刻都清醒地感覺到快要窒息的痛苦，我還要你眼睜睜看着我和你成親，然後在衆目睽睽中死不瞑目……”

她發了瘋般要奪過匕首自戕，“你這個變态，我不會讓你得逞！”

自然是強履之末，她這樣低階又深受魔氣影響的精靈，怎配與我競争。

若不是之前還殘留有滄聽瀾那個蠢貨的一點不甘不舍，我早就結果了她，哪裏輪得到她傷了我。

我往被劃了幾道血口子的脖子上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