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破南郡

當我走進大帳中的時候,人人眼睛,都朝我射了過來,看的我渾身不自在。公瑾坐在主帥的位置,依舊是件白色的戰袍,雪白的沒有一絲灰塵。

令我擔心的一天終于到來,即日起,全力進攻南郡。

我極力勸阻公瑾不要親自出戰,可是卻不能夠說出我的理由。公瑾會在此戰中箭,半年後,說不定會因此而死。

我的勸阻自然是無效的,特別是在呂蒙的5000先鋒攻城受挫後,我的理由更加可笑。

我知道我無法阻止公瑾親自參戰,只得特意叮囑,要他萬分小心流矢。還特地找了鐵片,加在他盔甲的左肋處。我只希望他平安的歸來,像很多年以前那樣,平安的歸來,對我微笑。

然而,當我在他身邊,看到一只箭插入他左肋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切還是發生了。

不管我做多少事情,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我和其它的将領七手八腳的把公瑾擡回營帳中,解開了公瑾的盔甲。發現我事先特地加固的鐵片不見了。

“誰幹的?誰動過都督的盔甲?”我四處質問。

得到的,只是一片茫然的眼神和搖頭。

這次的箭傷,和上次公瑾中埋伏所受的箭傷,完全重合。甚至連箭,都是一樣的。

公瑾的盔甲,一般的流矢又如何射得穿?

我拿過解下的盔甲,細細查看。

這并不是那套盔甲,表面上看起來和公瑾常穿的一樣,可實際上,這套護甲,很薄,根本無法抵擋強弩。

我終于明白過來一個問題,有人想要公瑾的性命,可我們,卻無法找出那個人來。

是誰,誰能夠輕易的換走公瑾的盔甲而不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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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除了我,沒有人可以做到。

顯然那個人不可能是我。他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我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告訴公瑾有人動過他的盔甲,他點點頭,卻并沒有加強防範。他說,該來的始終會來。那個人換我的盔甲,只是想讓我受傷,而不是想要我的命。我問他知不知道是什麽人幹的,他搖搖頭。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小心過,仔細過,我每次都要親自檢查公瑾的一切衣食住行,他喝的水,他上的藥,他戴的帽子,我都一一經手。

淩統笑我太過仔細了些,可是他們都不明白,公瑾會暴斃于半年後,我不想讓他死,我還等着他接我回家,等着他給我畫眉,他不可以死!

我們可以等公瑾的傷好,可惜鎮守南郡的曹操的堂弟曹仁不會等。

公瑾還在帳中養傷的時候,曹仁親自帶了兵馬,出了南郡,直奔我軍大營。

探察消息的探子來往回報。曹仁出城了!曹仁離此還有500裏,還有200裏,不到100裏。

我寸步不離的首在公瑾身邊,苦口婆心的勸他不要出戰。

他敷衍着我,雖然他神态鄭重的對我說,不會出戰,但是,我太熟悉這種敷衍了。我和他一起生活了7年,整整7年。我以前勸他少喝酒的時候,他便是這種神情,這種語氣——答應的好好的,可是酒來了,還是照喝不誤。

我知道,我無法勸服他,即便是他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險,我也依然無法阻止他。

我只能給他重新包紮好傷口,重新整理好盔甲,小心的把盔甲穿在他身上。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每走一步,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疼痛。他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個翻身上馬,像他從未受傷時那樣,幹淨矯捷。

我騎馬立在他身邊,盡量不流露出半毫的擔憂。他左手拉缰,右手舉劍,率領大軍,立在營外,等待曹仁的到來。他的身邊,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領們。

曹仁到來時,公瑾正站在夕陽下,握着劍,脫着長長的影子。還是白色的戰袍,銀色的盔甲。這個場景很美,我在那一刻,忘記了這是将軍百戰死的沙場,忘記了公瑾的命運,這,仿佛是專門為他而設的舞臺。他,是整部劇中,最輝煌的主角!

在曹仁到達的那一刻,公瑾手中一直垂下的劍,直指前方,他的臉上,也有着前所未有的剛毅。在我過去30多年的印象中,他一直是個華服美冠的翩翩公子,是個溫文爾雅的丈夫,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臉上,有着棱角分明的剛毅,有着刺破一切的犀利,有着令天地為之變色的豪壯。他大聲的激勵着将士,說着絲毫不亞于世界上最有名的演講辭的戰前動員,他的必勝的情緒和決心感染着每一個人。他第一個向敵方沖過去,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在那種情況下,即便是他不說一個字,他的情緒,也能激發所有人的鬥志!

甘寧和呂蒙緊緊的跟在他身邊,一路士氣如虹。我要過軍士手中的鼓捶,拼命的擂着戰鼓。咚,咚,塵土把天染成了黃色;咚咚咚咚,夕陽染紅了沙場,鮮血灑遍了黃土;咚,咚,喊殺聲,兵器聲,聲聲震天;咚咚咚咚,白袍過處,一條血路。

這場仗,從傍晚一直打到漫天星辰,曹仁倉皇逃向南郡。随着曹仁的逃串,三只信鴿直飛上天,我知道,那是通知早就埋伏好的張飛,攔截曹仁的信鴿。

曹仁出逃路上,腹背受敵,在赤壁之戰一年後,棄城而走。

公瑾直追到南郡城門,在離南郡城門還有五丈遠的地方,終于支持不住,滾下馬來。

我跪在地上,雙手抱着公瑾,痛哭起來。他寧願自己性命不要,都要奪得南郡,他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這樣自私,自私的把身心奉獻給吳,卻不為我留下分毫。

呂蒙叫來一輛馬車,我抱着公瑾,上了馬車,我喊着公瑾的名字,他沒有任何反應,我哭着吻他,他卻連眉毛,也無法動一下。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我喃喃的喊道,他卻已無法聽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他抱到南郡太守府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拉了郎中來萬般請求,我只知道,自己一直守在他身邊,片刻也不敢離開。我怕,我怕我不能第一時間見到他醒來,怕他會就這樣,一直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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