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暖暖的第三十七天

這一晚, 溫暖在內心裏組織了許多語言, 但當她真真正正面對上林美怡那溫柔似水的眼神時，心底裏卻湧出了深深的愧疚。

“爸媽, 我……我有事想和你們說說。”

溫暖深吸了口氣, 給自己加油打氣。

林美怡不解擡眸，“怎麽了？”

溫遠山附和, “暖暖, 你說，爸爸媽媽聽着呢。”

“我……我不想……不想出國留學了。”

溫遠山反應極大，“什麽？”

林美怡倒顯得異常淡定，只是緊蹙的眉宇, 還是洩露了她此刻的擔憂, “暖暖, 能告訴我們，你為什麽突然不想出國了嗎？”

“我……我舍不得這裏的朋友, 還有你們。”

溫遠山長長嘆息，“暖暖, 你現在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很正常。但就是因為你長大了，就不能和小時候那麽任性妄為了, 人與人之間總是會分離的, 就算是爸爸媽媽也不能陪你一輩子，你總得學會自己成長。出國留學的事情，早在你踏入一中的那一刻, 我和你媽媽便遵循過你的意見，你也同意了。爸爸為了給你鋪路，忙裏忙外，眼見着我女兒就要有大出息了，你卻突然告訴我們，你不想去了？”

溫暖自知有愧，将腦袋埋得極低，“爸媽，我知道你們現在肯定特別不理解我，認為我轉變太快，根本就沒顧及到你們的感受，又或者是認為我在無理取鬧，沒事瞎折騰，把自己的前途不當一回事。可是，我真的有認真考慮過了，我想上清華，想留在國內陪着你們。”

“所以說，你這是鐵了心不出國了？”溫遠山極力隐忍着心底裏的怒氣。

“對不起。”溫暖只低低地道歉。

溫遠山根本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直接打斷，“暖暖，爸爸就當你是鬧着好玩的。今天這話我和你媽媽就當沒聽到，你回房給我好好冷靜冷靜！”

“爸！”溫暖試圖繼續說下去。

林美怡沖着溫暖無聲搖頭，眼神裏滿是勸說。

溫暖查收到母親這制止的眼神，頓覺洩了氣般，只得放棄。

溫遠山率先一步回了房，他的步子邁得極大，顯然是被溫暖給氣得不輕。

林美怡搖頭嘆息，眼神裏帶着幾分斥責，“暖暖，你這次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爸爸為了你出國留學的事，準備了多久，你現在說不去就不去了，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我……”

“媽媽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出國留學這事我還是希望你能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別辜負了我和你爸爸的一片苦心。”

“可是……媽，我已經決定好了上清華，不會再改了。”

林美怡深吸了口氣，目光在溫暖的臉上四處逡巡，疑窦叢生，“暖暖，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

林美怡欲言又止。

“是不是什麽？”

溫暖一心都撲在說服父母，讓他們答應別送自己出國留學這事上，并未注意到林美怡臉上的異樣。

“你們學校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說是有一個12班的男生一來一中就對你窮追猛打。這件事媽媽本沒有在意。畢竟，我也是從你這個年齡過來的，媽媽也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件事。但如今看來，是我高估你了，如果你是為了一個男生而如此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那麽，作為父母，就算你有多麽不理解，我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什麽都依着你了。”

林美怡終是将最近所有的猜疑與擔憂全都道了出來。

溫暖一愣，只覺荒唐，怎麽哪都有顧卓揚那個瘋子呢？

連她媽媽也認為她這麽做是因為顧卓揚。

這不是天大的笑話是什麽？

她的心裏堵得慌，說話的語速一連加快了許多，“媽，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那個12班的顧卓揚一點關系也沒有，就是他一個人在那發神經。我之所以拒絕出國留學真不是因為他，您誤會了。”

林美怡将信将疑地睇着溫暖，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撒謊的痕跡，但是很可惜，從始至終，溫暖都表現得異常淡定，讓人看不出半點的端倪，“那既然不是因為他，你又怎麽會轉變得如此突然，總得有個原因吧？媽媽從前曾問過你，你說你最向往的便是牛津大學，說的時候，你的整雙眼睛都在發光，那種表情是騙不了人的。我不相信你是因為舍不得朋友，還有我和你爸，才改變了主意，選擇留下來的。其他的事，媽媽都可以縱容你，唯獨這種關乎你前程的事，我是堅決不會妥協的。”

溫暖心頭顫了顫，知道繼續講理已經說不通，只得嘴巴一扁，眼眶一紅，改打“親情牌”，“媽，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我知道您和爸爸都是為了我好。你們一定覺得我現在的決定還非常不成熟，日後一定會後悔。但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的快樂，與我選擇的自由，和那所謂的錦繡前程，究竟哪一個來得更為重要？我不認為出國留學就一定會功成名就，從此繁花似錦，也不認為我留在國內考清華，就是任性之舉。我想為我的人生做一次主，哪怕最後失敗了，那又如何？難道到那時我就沒有了重新再來的機會嗎？還是說，你們潛意識裏都不相信，憑我自己的努力，在國內照樣能取得與出國留學同樣優秀的成就？未來是什麽樣，沒有人能夠預測，既然如此，我又為何不能遵循本心，放肆一回？”

溫暖一口氣說了很多，本來只想來個“苦肉計”，哄一哄林美怡，誰知道，最後，倒是把自己哭成了淚人。

林美怡靜默了許久，溫暖也不急着催促，只是安靜地任由她去思考。

良久後，林美怡終是一聲嘆息，“這樣吧，我和你爸會考慮你的意見，但是最終結果如何，我還不敢向你保證。畢竟，你的轉變太過突然，我們作為家長的無法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你也別被這件事影響了成績，高三這一年最為重要，媽媽還是希望你萬事以學業為重。”

溫暖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

只要他們願意考慮她的提議就是好事，至少還有個不錯的開端，更何況，她還有整個高三的時間來說服他們呢。

——

第二天，溫暖起了個大早，在父母面前表現得非常積極正面。

溫遠山和林美怡自是都看在眼裏，只以為溫暖是做做樣子，沒想到這樣子一做就是整個高三學年。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今日的溫暖心情極佳，做早操時，都哼着歌，賀淵覺得好笑，打趣道，“怎麽？你今天撿到錢了？”

溫暖嘿嘿一笑，“錢倒是沒撿着，不過我可是從今天起，要立下flag，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争取超越你這個一中第一，拿下高考的省狀元。”

賀淵被她逗笑了，“那行啊，我就拭目以待啰。”

“你也得給我加油l*q，不準懈怠，聽到了沒？”溫暖學着魯班的口氣，教導着身邊的男友。

賀淵從善如流，“知道了，女王陛下。”

江天浩撇了撇嘴，滿臉嫌棄，“我說你們倆夠了啊。一天到晚撒狗糧，這廣播體操還做不做了？”

溫暖眯着眼，活動着手部關節，“兒砸，你最近有點皮癢啊。剛好今天這天氣看起來過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你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句歇後語？”

“什……什麽歇後語？”

江天浩只覺一股不祥的預感随之而來。

“下雨天打孩子，閑着也是閑着。”

江天浩，“……”

——

高三的這一年，溫暖與賀淵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上。

他們并沒有像其他情侶那樣，因為戀愛而影響了學習，反倒是因為兩人都是學霸的關系，互相督促，共同進步。

直到高三上學期結束，江天浩才不得不承認：學霸的戀愛方式果然與常人不一樣。

“哎……總算是放假了。”錢文希拿着期末成績單，不禁感嘆，“我總算不是倒數第一了。”

“是啊，我們小希真的是進步很多啊。”何雲松由衷贊賞。

江天浩仍忍不住吐槽，“完了完了！你們一個兩個都卯足了勁兒去學習，倒數的人，都爬到了中上游，只有我一個還處于低谷。”

“你這萬年的學渣屬性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變的。每次進步一點就行了，也別對自己抱太大希望了。”

“我說錢文希，你這是安慰我，還是貶低我啊？怎麽聽着就這麽紮心呢？”

溫暖輕笑，“兒砸，你加加油，說不定還能考上一所北京的職高。”

“我去！我有那麽差嗎？我好歹也是理科實驗班的一員吧？再差也不至于上職高啊？”

“你要再這麽不學無術下去，還真有可能。”賀淵接着補刀。

江天浩，“……”

說是這麽說，幾人卻報團成立了自己的學習小組，在寒假期間，什麽也不幹，光補習去了。

江天浩怎麽也料不到，有一天，自己竟會因為想考上一所好的大學，而認認真真地刷題。

他想，這個寒假，他或許已經将自己對學習那本就寥寥無幾的熱情，全都消耗殆盡了。

這天，幾人的學習小組裏只剩下溫暖與賀淵，其他人要麽有事，要麽生病。

他們仍舊約在錢文希家附近的一家公園，環境僻靜，無人打擾，特別适合學習。

兩人做了會兒英語聽力試題，賀淵突然擡頭，朝溫暖望了過來。

此刻的少女，黑發如瀑，傾瀉在肩頭，随着她低頭的動作，幾縷發絲滑落，不聽話地遮住了她的視線，賀淵伸手，緩緩地勾住了她的碎發，別在了她的耳後。

她擡眸，笑着道謝。

剛準備繼續低頭做題，他卻是低低喚了她一聲，“暖暖。”

“啊？”她不解，心思卻仍在剛剛的那道聽力試題上。

“大學畢業後，我們就結婚吧。”

聞言，她本是握在手中的2B鉛筆，“啪嗒”一聲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