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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宋琲面不改色地将湯藥一飲而盡, 這些年已經習慣了,苦澀之餘又有些回甘, “今天的藥變甜了啊,阿溫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柳儀溫的心事總會随着湯藥的酸甜苦辣來呈現,在不破壞藥性的情緒添加一些進去,宋琲喝他的藥喝了兩年多,早就摸清了路數。
“我知道殿下是為什麽會進冷宮了。”柳儀溫如是說道。
宋琲怔了怔,随即一笑,眼底的笑意越來越熱切, 好像柳儀溫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阿溫每次對我心軟, 都會在藥碗裏放些糖呢。”
柳儀溫承認, 每每聽到宋琲的遭遇與經歷都會讓他痛心不已, 讓他心軟難耐, 忍不住想要對宋琲更好一些, 就會在藥裏适當地增加一點甜味,藥已經夠苦了,不能再苦了。
“阿溫是在慰藉我嗎可是我不想要這樣的樣子。”宋琲慢慢地摸上了柳儀溫的臉頰, 在他頸側印上了一個吻。
這次柳儀溫沒有反抗,臉頰貼着他的手心輕輕地蹭了蹭。
若是這樣能讓宋琲好些的話, 何樂而不為呢……
适逢端午,宮中休沐, 風和日麗, 宋琲帶着柳儀溫出門游玩。
在端午這日,城外會舉辦賽龍舟, 獲得魁首者能得到東家的獎品,就連旁觀下賭注贏了的人不僅能獲得賞銀, 還能得到一條五彩繩與驅蟲辟邪的香囊。
大家都踴躍地參加,有的為了湊湊熱鬧,有的沖着賞銀與獎品,人情高漲萬人空巷。
宋琲排開人群,讓柳儀溫擠了進去,才能看見一個龍頭,于是摸瞎壓了紅色的那艘。
随着一聲令下,五條龍舟出發,船上的人使出吃奶的力氣滑動船槳,泛起一道道漣漪。
岸邊的呼喊聲一陣高過一陣,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整個賽道不過幾百米,半盞茶的功夫就已經分出勝負,紅色龍舟獲勝。
柳儀溫意外地獲得了五彩繩與香囊。
五彩繩編織精致,有祈福納吉的美意,香囊的花紋繡法精巧,布料還是綢緞的,東家是花了一定的本錢的,裏頭有白花蛇舌草、半邊蓮、重樓等等,都是清熱解毒消腫止痛的藥材。
宋琲握住了柳儀溫細白的腕子,将五彩繩系在了他的手腕上,襯得肌膚好顏色。
周圍都是人,被這樣親密的握着手腕讓柳儀溫感到有些不适應,生怕被人瞧見,正準備抽出手時就聽到有人驚呼。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被蛇咬了!”
是位年輕公子,是剛剛賽龍舟的其中一位,在上岸的時候被水蛇咬了,現下已經除了鞋襪,腳腕處留下了一個洞眼,還在冒着血珠。
柳儀溫撥開人群蹲在年輕公子的面前,檢查了一下傷口,初步判斷不是毒蛇,從宋琲那兒拿來一把匕首劃開了傷口,将血擠出,又把香囊裏的草藥盡數倒出放在口中嚼碎了敷在傷口上,做了緊急處理。
“不是毒蛇,無毒,更換兩次藥就會痊愈的 。”柳儀溫的聲音溫溫潤潤的,如同春日的一汪清水,溫軟暖和。
年輕公子原先還擔心害怕呢,生怕是條毒蛇讓自己一命嗚呼,現在聽到自己沒事了,松了口氣之餘擡頭望了望救助自己的人,是個美人兒啊,眼睛頓時一亮。
“我叫李攜言,家就在重華街的李府,”李攜言一把抓住了柳儀溫的手,眼含熱切,兩眼放光,“你叫什麽名字啊,家住何方啊,改明兒我去你府上言謝啊!”
宋琲的臉色立刻耷拉下來,将柳儀溫的手抽了出來。
李攜言頓時不樂意了,“哎,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摸人家手幹什麽呢”
宋琲嫌吵,直接示意林栩然把人叉出去,“把李公子好生地送回李府。”
“哎,不是!”李攜言急得都要跳腳了,可一面對高大威猛的林栩然一時偃旗息鼓,但還沖着柳儀溫道:“美人兒,我一定會好好謝謝你的!”
等人潮散去,新一輪的龍舟比賽開始,宋琲握住柳儀溫的手,用幹淨的帕子擦拭着,“下次不許讓人摸手。”
“不摸手怎麽搭脈啊”
“我說的是,不許別人摸你的手。”宋琲越想越氣,恨不得把那人的手給剁了,他不是看不出那人眼中的含義,分明是見柳儀溫長得漂亮,真是可恨。
柳儀溫抽回了手,“那殿下還摸呢。”
宋琲手中一空,愣了一下,瞪圓了眼睛,“我又不是別人。”
柳儀溫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開了,說什麽也不讓宋琲摸手,不知不覺間翹了翹嘴角。
“粽子糖,現做現賣,公子要不要來一些”商販沖着柳儀溫熱切地笑着,殷勤地誇贊着自己的粽子糖。
柳儀溫看着熱烈的太陽,微微蹙了蹙眉頭,“不了。”他覺得有點熱,想要去陰涼的地方。
宋琲看穿了他的想法,指了指旁邊的茶室,“那兒有個茶室,你去那裏等着,我待會兒就來。”
“好。”柳儀溫以為宋琲有事情要做,于是走了過去。
倒是在茶室的門口看見了許懷清,笑着同他打了一聲招呼,“許大人也來看龍舟。”
“嗯,這兒熱鬧。”許懷清溫柔和煦地回應,眼神一直落在柳儀溫那雙熟悉的眼眸上。
忽然,許懷清感覺到一陣眩暈,踉跄了一下。
柳儀溫吓了一跳,“許大人,你怎麽了”
許懷清的臉瞬間就白了,柳儀溫連忙扶住了他,往茶室的裏頭走,匆匆忙忙地點了兩杯茶水,小二便引着他們到空位上。
柳儀溫捋起他的袖口細細地把脈。
許懷清看着柳儀溫垂眸的模樣,越看越是熟悉,試探道:“柳太醫是哪裏人士”
溫柔謙和又眼含笑意的許懷清讓柳儀溫不舍防備,甚至還生出了親呢之感,于是老老實實回答道:“我是濟城人,後來因為濟城疫災,一路輾轉來到了京城。”
“倒是挺巧,我也是因為疫病而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你原本就姓‘柳’嗎”
“許大人何出此言”柳儀溫疑道。
許懷清解釋着,打消了柳儀溫的疑惑,“哦,既然都是濟城的,說不準還打過幾個照面,只是我印象中沒有姓柳的人家。”
柳儀溫搖了搖頭,苦笑着,“我是随師父姓的,我其實不記得自己姓什麽了,濟城遭難之時我不過才四歲。”
許懷清一臉的痛惜,四歲的孩子确實是什麽都不會記得,有些事情只要自己牢牢記住便可,沒必要再将本已置之事外的人拉入居中。
“許大人身體并無大礙,是因為勞累而氣血兩虛,需得好好補一補。”
許懷清收回了疼惜與失而複得的目光,眨了兩下眼睛,讓眼淚憋了回去,淡淡一笑,“多謝了柳太醫,若不是在這兒遇到你,我就要暈倒在大馬路上了,我可以叫你儀溫嗎”
柳儀溫微微一愣,這樣親密地稱呼他的人有不少,可是自己的名字從許懷清口中念出來是與他們不一樣的感覺,好像久別重逢,好像心中一塊早已幹涸的地方漏下了一兩滴雨水。
“可以的。”
這時,宋瑾找到了這裏,一眼便看見了許懷清,快步上前,有些急急忙忙的,“懷清,傷到哪兒沒有”
柳儀溫行了行禮,他從未見過如此焦躁的景王殿下,好像一門心思都放在許懷清身上,但宋瑾瞥到了身邊還有別人,又收回了慌張的神色,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我沒事,景王殿下不必擔憂。”許懷清的語氣不似剛剛那般輕柔,反而多了一分生冷。
宋琲也抱着孩子跟着過來了。
宋允鶴是宋瑾的兒子,是景王府唯一的小世子,大概五六歲的年紀,肉團團的可愛,在宋琲的懷裏乖乖巧巧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就讓人歡喜,手裏還提着一袋粽子糖,腕子上系着五彩繩。
“剛剛在樓下遇到了三哥。”宋琲解釋了一下。
柳儀溫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這個小娃娃吸引了過去,悄悄地摸了摸他的小肉手,好軟好軟啊,比糖糕還要軟。
“要不要抱抱”宋琲看出了柳儀溫眼中的喜愛,将宋允鶴遞過來一些。
宋瑾與許懷清在說話,沒空理他們這裏,這小娃娃實在是可愛,令柳儀溫心裏癢癢的,最終抵不住誘惑,将他抱了過來。
宋允鶴也不認生,任誰抱着都乖乖的,還在柳儀溫的臉上親了一口,腼腆地笑了笑,“哥哥長得真好看。”
還沒有被小孩子這樣誇過呢,臉色微微地紅了一些。
“阿溫很喜歡孩子呢。”
“可愛。”柳儀溫歡喜地眼睛都是彎彎的,滿心滿眼的喜愛。
宋琲看着這一大一小對着樂呵呵的模樣,讓他也不禁向往起來,要是阿溫能生就好了,樣貌性子都像阿溫,得有多可愛啊。
許懷清站起了身,往柳儀溫這裏走來,“我已經好了許多,我便先走了。”
“要不要我開些藥方你看起來氣色很不好。”
許懷清笑着搖了搖頭,“沒事,休息幾日就會好的,多謝儀溫。”說完便走了。
宋瑾也從柳儀溫懷裏接過了宋允鶴,牽着他的小手,跟在許懷清的身後。
走在街角上,宋瑾不禁問道:“你要不要抱抱他。”
許懷清看了一眼宋允鶴,宋允鶴也用探究與期待的目光望着他,許懷清別過臉去,“不要。”
宋瑾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可還是不死心道:“一個陌生人都喜歡這個孩子,為什麽你這麽抗拒呢”
許懷清眸色一斂,變得堅決又疏離,用孩子聽不到的聲音說道:“這個孩子與我沒有任何關系,這是當初你讓我生下的代價。”
“儀溫你什麽時候和他這麽熟了,才見了幾次面就如此親切的叫你”
“我與他一見如故。”
“他這人孤傲冷僻,不是好相與的。”
柳儀溫歪着腦袋疑惑,可是許懷清一直是眼含笑意的,一副溫潤如玉、令人如沐春風的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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