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自冉月上大學以來，一家人共同聚餐的機會越來越少，而自從冉月開始實習，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光更是少之又少。這也不能全怪冉月，他們一家三口三個工作狂，各有各的事，約什麽都要約上半天。

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個飯，媽媽卻發現冉月這頓飯吃得神喪氣沮、心不在焉。

一般媽媽這時候肯定開始心疼兒子了，但冉月媽媽不是一般媽媽。她接過阿姨送來的果盤，擺到了冉月面前。

媽媽問道：“冉月，最近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冉月看着五彩斑斓的果盤，沒什麽食欲。他輕輕點了點頭，“嗯。”

媽媽見此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激動地對冉月爸爸說：“老冉，冉月說他心情不好。”

“嗯？冉月心情不好？”爸爸放下手裏的東西，高興地走到沙發旁，一臉探索欲地看着冉月。

“怎麽了冉月？跟爸爸媽媽講講。”媽媽見冉月垂眸不言，就開玩笑道：“不會是感情問題吧？”

爸爸剛要笑媽媽，冉月卻忽然點了下頭。

冉月爸媽同時一呆。

“難道……我去年在山裏求的那簽靈了？”媽媽不可置信地說。與兒子相處了二十多年，她的孩子她最了解。冉月小小年紀，平穩得像老僧入定，現在竟然遇到了感情方面的困擾？這也太……太好了。

“來，給我們說說她是怎麽樣的人。”爸爸媽媽對讓冉月陷入感情困擾的人都非常好奇。

“他……”冉月回憶着段宜然的點點滴滴，他緩緩說，“他很開朗，很愛笑，做飯很好吃，喜歡踢足球。”

爸爸媽媽對視一眼，媽媽道：“嗯，不錯，是個陽光開朗愛笑愛踢足球的運動型女孩。”

“男的。”冉月糾正。

“什麽？”爸爸媽媽沒聽清。

冉月認真道：“陽光開朗愛笑愛踢足球的運動型男孩。”

爸爸媽媽面面相觑，冉月這櫃出得既突然又随意。

“行吧……有總比沒有強。”媽媽很快就接受了，她兒子注定不太一樣，多一個不一樣，少一個不一樣，都一樣。媽媽繼續問道：“那……你們進展得不順利嗎？你在苦惱什麽？”

與媽媽的秒接受相比，爸爸慢了一些，他還在思考女孩怎麽就變男孩了？

冉月眼神黯淡，他沉聲說：“我做錯了一些事。”

媽媽想了想後，肅容對冉月說：“做錯了就去道歉，也許他不會原諒你，這是做錯事的人必須承擔的後果，但無論結果如何，你道歉的态度必須有。”

雖然爸爸還沒琢磨明白女孩男孩的問題，但他對媽媽這句話非常贊同，“對，這個是做人做事的基本原則。”

“你……會道歉嗎？”媽媽有點擔心。

“讓爸爸教你，道歉就采取總分總的句式，首先說我錯了，然後具體闡述自己哪裏錯了，最後表明以後絕不會再犯，結尾再撒個嬌，包你成。”爸爸道。

媽媽一笑，“手法是次要的，真誠才是最重要的，相信你可以做到。”

爸爸也鼓勵冉月說：“揀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快去和他道歉，相信你們會有個好結果的。”

冉月眨着眼看着爸爸媽媽，他起身走到門廳，拿出手機，撥打了段宜然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段宜然才接。

接起來後兩人先是很有默契地沉默了一陣，然後由冉月先開口說：“方便出來嗎？我有話想對你說。”

段宜然道：“方便。正好我也有話要說，我現在就在……學長家。”

冉月挂斷電話，拿起鑰匙就準備走。走前他和爸爸媽媽打了個招呼，媽媽爸爸都叫他快點去吧。

冉月到了樓下停車場，停車鎖車上樓，他的心跳有些快。

推開門，他看到了想了很多天的人。

段宜然起身，露出了一個不太好解讀的淺笑。

“那個……”兩人之外，屋中還有一人。洪森搓了搓手，非常上道地開口道：“你們聊着，我出去轉轉。”

說完洪森就拿着手機出去了，是非常有眼力見的金牌仆人。

關門聲響起，段宜然的視線重回到了冉月身上。

“我先說吧。”上學時就經常搶着先發言的段宜然，心裏憋不住話，有什麽都得趕快說出來。

冉月點頭。冉月與段宜然相反，且他還沒習慣吐露心聲。

“我要問你幾個問題，”段宜然嚴肅道，“第一，你喜歡過洪森嗎？你們是什麽樣的感情？”

“我與他……”冉月說，“是很特別的關系，但我從沒喜歡過他，我們是朋友。”

“那你為什麽要為他做那麽多事？僅僅是朋友的話，是不是太超過了？”

“因為……”冉月答，“我無意中做了傷害洪森的事，所以我要補償他。”

“你覺得抱歉嗎？”

冉月卻搖頭，“不知道。但我能從洪森的反饋中看出他受到了傷害。”

“好。”段宜然繼續問：“第二個問題，從我們認識以來，你騙過我什麽？”

“我騙你我和洪森吵架，我騙你洪森很忙，我騙你洪森腳踏兩條船，我騙你我喝醉了，還有我故意穿了洪森的衣服……”冉月一一細數自己的罪狀。

聽完冉月的自陳，差點給段宜然氣笑了。冉月真拿他當狗玩啊，原來全是騙他的，連那次洪森的衣服竟然都是冉月故意穿的，真是花樣繁多，絕了！同時段宜然也差點被自己的智力氣笑了，他這智商，被耍得團團轉，還給人家數錢，老了還不得買一屋子保健品？

“好吧，第三個問題，”段宜然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繼續提問，“你喜歡我嗎？是怎樣的喜歡？你理解喜歡的意義是什麽嗎？”

“我喜歡你。”冉月沒有猶豫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喜歡和你在一起。也許我不能更深刻地理解喜歡的含義，但我知道，見到你我就很開心，而想到再也不能見你，我會感到……難過。”

難過，是冉月喜歡在別人臉上看到的表情，但天道好輪回，今日，他親身體會到了難過的感覺。

段宜然聽後沒有表态，他迅速快進到下一個問題：“第四，你以後還會騙我嗎？”

“當然我的意思是感情欺騙，而不是指那種誰都會說的……善意的謊言之類的。”段宜然補充。

人活在世上，難免會說幾個不帶惡意的謊言，比如有人買了一雙特別醜的足球鞋，但他自己特別喜歡，他一臉期待地問你“這鞋好看嗎？”你只能回答“還行吧”“還不錯”之類的，這不算真正的謊言。

這次冉月思考了很久，才篤定地說道：“不會。我認真想過了，謊言會令你感到難過，所以我不會再騙你了。”

“真的？你保證？”

冉月點頭。

這時段宜然的嘴角已經快要壓不住了。無論如何，他聽到了冉月說喜歡他，他還收到了冉月對他的承諾。今日的成功進度條已經走了一半了。

“第五，你要……和我交往嗎？”段宜然說，“是認真的那種，絕不輕易分手的那種。”

冉月再次毫無猶豫地點頭。

好了，這次進度條到70%了。為什麽沒到100%？因為段宜然還有要求。他說過，現在的選擇權在他手裏。

中途開香槟是大忌，他必須把提前反複演練的流程走完。這次談話的目的是得到一個百分百愛他的冉月，而不是草草答應和冉月交往，為以後埋雷。

段宜然也是被騙油了，智商此時占領高地了，從任人宰割的棋子，搖身一變成操盤手了。

“好，我的問題問完了，但我還有幾點要求。”段宜然道，“第一，剛說過的，不許再騙我。”

“嗯。”

“第二，也不許去騙別人。”

冉月颔首。

“第三，不許晾着我。”段宜然說完後進一步解釋道：“你經常動不動就消失很久，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所以就會胡思亂想，這種感覺很不好，所以你不可以晾着我。如果條件允許，你要經常和我在一起，如果條件不允許，也要告訴我你在做什麽，讓我能聯系到你。這個你可以答應嗎？”

冉月歪頭思考了一陣，這點他從沒想過。他父母工作很忙，自奶奶去世後，他經常獨處，他習慣獨來獨往，即使是和洪森，也會保持明确的距離。所以他聽到段宜然的這點要求後，想了很久，也沒貿然答應。

段宜然見冉月不應答，有點微慌，但他絕不退讓。他甚至可以預測到，即使兩人交往了，冉月也會繼續我行我素、獨斷專行，這點他接受不了。他一直認為愛情就是兩個人的熱熱鬧鬧，而形單影只的愛情，想想就覺得心酸。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段宜然的信心也在一點點消磨。他又開始亂想了，難道冉月要拒絕他？難道他們的緣分要毀在這個分歧上？他要不要退一步？

不行！不能退步！記住，今天的口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段宜然還是年輕，還是需要沉澱，冉月打個磕巴，他手心已全是汗。

“好。”冉月突然道。

面對突如其來的成功，段宜然有點不自信，他确認道：“你……确定可以做到？你确定你心甘情願？”

如果冉月只是勉強配合他，他也不開心。愛情要建立在完全自願的基礎上，如果冉月不想常常見他，他還逼着冉月見他，那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我确定。”冉月答得非常真誠。

這是冉月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所以答得稍慢了些。他想了很多，但最終讓他認同段宜然觀點的原因很簡單，他喜歡段宜然，所以常常想見到他，這是發自內心自然而然的想法，他并不需要逼迫自己。

“我喜歡你，所以不會晾着你，我也想經常能見到你，你不用擔心這點。”冉月解釋說。

“第四，”當段宜然說出第四時，聲音都微微有些抖。他真的很開心，但還有最後一條他必須繼續，“第四，你有什麽想法，有什麽心事，有什麽困擾，遇到什麽困難，一定要經常告訴我，這是情侶之間構建關系構建信任的必要條件。當然我同樣也會告訴你。你可以做到嗎？”

對冉月來說，這條比上條要困難許多，所以這次他花了更多時間思考。

一方面冉月除了段宜然外，很少有心事，何談分享？再者困難的話他也很少遇到，怎麽告訴？

另一方面即使冉月有心事，有困難，與別人訴說，這對他來說也比較陌生……

但既然段宜然說這是構建關系和信任的必要條件，那麽他完全可以配合。

于是，冉月再次點頭。

“你真的……能做到嗎？你确定？沒在忽悠我？”段宜然也是被騙怕了。

冉月鄭重道：“今天我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絕無虛言。”

段宜然再也繃不住了。成功了嗎？進度條100%了嗎？冉月回答了他所有問題，答應了他所有的要求，所以他終于可以放手擁抱冉月了嗎？

“那……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段宜然正言道，“如果你反悔了，我馬上離開你家。如果你保持回答，那麽……”段宜然張開雙臂，“就過來抱我，表示你願意和我交往。”

冉月這次不再猶豫，段宜然話音剛落，冉月就已經沖向了他的懷抱。

互相思念已久的兩人終于抱在了一起，這次進度條真的完成了100%。

段宜然只覺周身都輕飄飄的，他幸福到缺乏真實感，他都怕這一切其實是他睡着了後做的一場美夢。

“學長，你真的要和我交往嗎？”

這可是他喜歡了三年的學長啊，這可是他每天都要在手機上刷幾遍的白月光啊，這可是半年前他看都不敢大大方方看的冉月啊。

“嗯。”冉月低聲道，“那你确定要和我交往嗎？”

“一億個确定，我喜歡你這麽久，能和學長交往，我太确定了。”

诶？段宜然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暫時拉開與冉月的距離，他雙手搭在冉月肩上，看着冉月道：“學長，有件事我好像忘說了……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從你第一次和洪森合拍視頻起，我就喜歡你了。我每天看你的視頻，關注你的一舉一動。當我知道你的學校後，着了魔似的努力學習，我父母都奇怪為什麽排名中等的我，非要考進年級前五十。”

段宜然燦爛一笑，“都是因為你，我想見你。”

段宜然說完又把冉月抱入懷中，“所以我怎麽可能不願意和你交往？我真的好開心，冉月，我真的喜歡你。”

段宜然如此動容的一番告白，冉月怎能不感動？他緊緊環抱住段宜然，一時哽咽無言。

良久後冉月才低低道：“你說完了，該我了。”

冉月沒忘了今日他是受爸媽的鼓勵來道歉的。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

冉月話還沒說完，就被段宜然捧着他的頭狠狠親了一口。

“好的，我接受你的道歉，我原諒你了。”段宜然笑得好像一只快樂的大狗。

冉月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忽然雙腳離地，他被段宜然抱着轉了好幾個圈。

“我早就想這樣轉你了。”段宜然開心地說。此時他的背景圖全是鮮花和泡泡，而BGM配的是世界上最甜的戀愛小甜歌。

段宜然折騰了半天，終于累了，又摟着冉月在沙發上互訴了很久衷腸。

終于，他想起了洪森。

“那個……咱們該把洪森叫回來了。”

洪森離開房間前，和段宜然說好就在樓下等他們，有事第一時間呼叫他。看看時間，已經過了近四個小時了，洪森在下邊還好嗎？

洪森在下邊還行吧。他在停車場找了個位置，先玩手機，後來數石頭，再後來看螞蟻搬家，現在樓下的每顆花花草草都有了自己的名字……

洪森沉寂了許久的手機終于響了，他迅速接起電話。當電話彼端傳來的是喜訊時，洪森也跟着笑了。

洪森：“那……我去旁邊超市買點食材，咱們煮火鍋慶祝一下吧。”

段宜然：“好，對了別買辣鍋底，學長不吃。”

洪森有點不高興了：“我當仆人多少年了？這還用你說？”

洪森挂了電話，流下了忠仆的心酸感慨淚。

他45度角望天，發出了一聲慨嘆：戀愛啊，好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