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開局一根棍(武俠)
開局一根棍(武俠)
晴日,清潭。
一根木棍,一只“水鬼”。
“道理我都懂,但是開局就把我扔潭裏是想怎樣?”
“水鬼”撥開濕漉漉的長發。
一張被水珠細細滾落的白玉面容顯露在陽光中。
清寂眉眼間浮現的疑惑給熠熠生輝的仙人面孔增添了人氣,泊然疏淡的氣端融在水色間。
系統期期艾艾冒出個頭:“對不住了閣下——現在劇情正是男配為救男主,不慎自己掉進懸崖...結果數據軀殼太脆皮,一摔摔到閻王跟前了...不然我能把你傳送到背刺主角那個重要劇情點。”
江唐擡眼看着萬米高的懸崖。
崖壁直而險,從底部往上看,那崖頭似是要插進天空裏去。
他一臉感概萬千:“別說人,你這高度丢個小石頭都得把閻王砸得再回地府一次。”
“算了,給劇情吧。”
系統喜滋滋應下。
它一邊傳送數據一邊贊嘆退休人員再就業就是好,熟門熟路的都不用新手教程。
[考慮宿主是初次接觸起點系統庫的數據世界,因此第一個世界規則劇情為初階。]
[男主雲攏山是武林少主,卻自幼被貪圖武林盟主秘籍的仇家聯手所害,五歲寄人籬下,被叔伯兄弟苛責虐待。然而始終一心向善正氣凜然,待人親厚,對叔伯兄弟尊敬無比。]
[直到十二歲收集到所有線索後,發現叔伯是殺害自己一家的兇手之一,雲攏山在衆目之下公然割席放言他勢必要讨回公道。]
[此後二十年一直在被追殺,瀕危之際獲大機遇,結交大師結仇大勢力,再被追殺再獲機遇再結友結仇。如此二十年,他終報血海深仇,穩固江湖第一高手之位,佳麗豪友絡繹不絕。]
江唐梳理完這幾行幾列,與系統大眼瞪小眼:“我的劇情呢?”
系統低頭把虛化的書翻得嘩嘩作響,最後指着那幾行字——
[江唐,江湖聞名鬼醫,有君子之風濟世之德,幼時與雲攏山便相識,後江湖再逢,兩人情深義重互為知己。]
[然相伴江湖第三年,為一紅顏,江唐背叛雲攏山,暗傳消息給雲家,險些害死了雲攏山,最後被雲家當棋子棄死。可憐江唐濟世半生醉在情愛,算計之人最終死于算計。]
江唐沉默片刻:“我是識字的,但不代表我會算卦,你給我幾行人物介紹讓我來走劇情”
“閣下別擔心,這個世界劇本我當時沒來得及解壓,我現在留個劇情小貼士給你,我現在就回去把後面的劇本全部解壓下來。”
“不用擔心人物設定崩壞,這個人物過去虛拟軀殼的人物數據也是按閣下的數據程序模拟設置好的。”
“男主快來救你了閣下,加油!”
系統說完就是一遁,任江唐怎麽叫都沒了動靜。
然而先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男主——
冰冷的古潭中央突然漾起水紋。
一個深綠色的石頭狀東西從水紋裏探了出來。
清風跟着吹來,攪亂水紋,攪醒了那塊“石頭”。
它上面兩道細縫忽然張開,露出墨青色的瞳孔,幽幽暗暗地望了過來。
随着它向水岸的浮動,越來越淺的水面暴露出它背上那長滿濕滑青苔的殼。
殼上的古怪花紋在陽光照射下更加鮮明可見。
江唐悄然收回目光。
他去過的玄幻世界不少,見過那些上古神獸,這殼上的花紋他認識……是玄武一脈的玄獸,大概是男主的機緣。
靠近的玄獸在幾步之遙頓住,幽深的瞳孔定定看着那道濕淋淋的人影。
它看見那高挑的身體裏優越的筋骨、資質,心裏很是滿意。
能等到這般優資的後生繼承它的秘法,也不妄它在這苦寒之潭裏自囚百年。
然而不等它開口,那青眉溫眼的後生便跟個瞎子似的順着手邊的木棍,摸到一邊大石頭坐下了,未把它當回事。
玄獸眼神一沉。
它自然能看出這青年身上沒有隐疾,他故意避之的動作讓過去受國城傾盡天下供奉的百年玄獸感到了冒犯。
它悠悠擺動了下爪子,看不見的暗流威嚴朝着那傲慢的年輕人洶湧而去。
那武力修為不算拔尖的青年卻沒有被它一招壓彎脊骨。
他依舊盤坐在石頭邊,任陽光水色在衣服上駐足,姿态随意慵懶。
江唐見老人家固執己見,擱在一邊幽幽看着他。
他只好開口道:“不認字沒腦子膽子小,所以不拜師門不承秘籍不學術法不收武器。”
玄獸愣了半晌,被他氣笑了,口吐人言,聲音蒼老雄渾:“你這小子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江唐拿起手裏的木棍,頗有睥睨天下的傲骨:“闖江湖,一根棍子足矣。”
空氣沉默了半天。
玄獸忍了再忍,才沒有跟這黃口小兒一般見識。
它之前還惋惜這年輕人資質超衆,所學的武法卻庸俗,真是糟蹋了上天恩惠。
現在一看這脾性,倒也活該。
見男主的機遇憤然回去,江唐默默在心裏道歉,随手把木棍插在旁邊,收了那一副鼻孔朝天的欠揍模樣。
他擡手擰掉袖子衣料裏蓄着的水,再把它甩平。
估摸着身體裏的內力只能夠他發熱緩和被潭水泡寒的骨子,江唐幹脆伸直了腿翻個面,閉了眼惬意曬上太陽。
等着男主來撈他這個兄弟。
陽光很快收攏在晚霞雲層之中。
該到的人也到了。
江唐擡眼看着不遠處匆匆趕來的人。
前面疾步如飛的青年一身利落黑衣,深青色的細帶襯得那截腰勁瘦漂亮,在其側挂着的劍鞘像是銀子打造似的閃着細碎的光。
劍未出鞘已覺鋒芒,是奪目的好兵器。
更出衆的是那張臉。
眉似長劍鋒利傲氣,眼如桃花池含情脈脈、細細見去又是澄淨穩重。
蒙去眉眼單見那高聳山根和薄而潤的唇,也是奪人眼目的好顏色。
而後方小跑跟過來的人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
水青色的裙擺跟着她的步子而搖動,像朵朝氣清靈的蓮花。
精巧的配飾、純淨的眼眸、細嫩白皙的臉,無一不是在說這個姑娘是家裏寵愛的掌上明珠。
雲攏山心急如焚從偏路趕到懸崖下面時,只見往日最重君子言行的江兄一身白衣濕透。
整個人垂頭靠坐在石頭邊,黑發掩着面,水珠慢慢滾落。
他忙走了過來,如利劍般入鬓眉宇慢慢皺起,:“江兄!”
跟在雲攏山後面的青衣姑娘正跟着小跑過來。
冷不防看着那人伸着白玉雕刻的手指撥開霧團般的墨發。
一張不遜色雲公子的面容驟然驚目。
端是清淩仙人之姿,被清水浸潤般的眼眸澈而不冷,含笑的薄唇水光潋滟,更覺是……
這潭水,亵渎了他。
那人似有所感,擡眼望來。
亮堂的日光下,他清冽溫潤的眼眸裏像是盛着漠漠湖光與剪剪雲光。
讓她沒由得想起一句詩——
皎然其毛顏也似玉,癯然其骨相也似竹。
她正看得發愣,眼前身影一晃。
只見那同她一路過來極為講究幹淨的雲公子匆匆脫下外衣,毫不在意地披在那濕潤的白衣上。
又很是自然地蹲下身,扶住那位落水公子的肩頭,将左手從衣擺處探了進去。
衣料開了又合。
雲公子膚色較深,手指骨節分明,再探上露出的一點冷白。
更像是細蛇盤上玉。
“你看你,嘴都凍得這麽紅了也不知道用內力烘幹下衣服。”
雲攏山将外衣仔細披在江唐身上。
左手穿進衣擺撫上江唐的脊背為他輸送內力烘幹衣服。
濕衣薄弱通透。
他幾乎能感受到江唐背上的皮肉脊骨,帶着冰冷的細膩觸感。
這讓雲攏山的眉頭越發緊蹙,本來天生含情的眉眼間頓生鋒芒。
他語氣一沉:“江兄,莫要馬虎自己身體。”
江唐包容地點了點頭,又歉意開口:“勞雲兄擔憂,不過是舊傷發作,我武學修為不高,一時不能顧及這濕衣服。”
雲攏山聞言面色緊張起來。
撐着江唐脊背的左手在他後背開始游走摩挲,溫熱的按壓四處撩動着他身上的寒意。
江唐反手拉住了這只關心則亂的手:“雲兄,我修為不及你,故勞你搭手——但是在醫術上,江某狂昧,自認精通,舊傷一事我曉得的,莫要擔心。”
他轉眼對上那青衣姑娘小心翼翼打量的目光,客氣點頭。
言語間把人自然拉進對話之中:“雲兄還沒有介紹,這位姑娘是”
雲攏山知道江唐的話在理,便順從收了手。
倒也不忘把人扶起來再順手将松散的外衣耐心攏緊。
而一聽見江唐的問話,他才意識到自己過于在意江兄安危,忽視了同他一路的小姑娘。
雲攏山趕緊起身,以氣作勢掃去旁邊小石頭上的樹葉枯草,朝乖巧站在一邊的姑娘歉意一笑:“抱歉,勻姑娘,你坐會吧在下一時緊張,趕過來的時候沒有考慮姑娘的行速,剛才也是待姑娘不周,望姑娘見諒。”
青衣姑娘對上他那雙釀了壇桃花酒似的醉人眼眸。
原來一眨一眨認真看人的水潤杏眼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她小聲說道:“不礙事,而且...江公子真好看。”
雲攏山極為認可地點頭:“江兄向來相貌出衆,況有君子之風,懸壺濟世之賢,誰見了都會心生歡喜。”
“江兄,這是我在下山尋你時相識的勻姑娘,山路賊人作怪,多虧有勻姑娘相助才能将他們押送官府。巧在勻姑娘也去甘城,故來同行。”
青衣姑娘搖了搖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彎了彎:“是雲公子搭救于我...”
她看着江唐溫和的眼眸,鼓起勇氣彎着眉眼:“我知道江公子,雲公子一路同我說的最多的,就是他的摯友知己。”
黑袍白裳的青年聞言一愣,随即輕笑出聲,嗓音溫潤如玉滾珠盤:“勻姑娘莫要聽信,雲兄向來喜愛謬贊江某,姑娘若是當真,倒讓江某羞愧。”
月夜将近,三人便不再動身,而是在這潭邊石頭處規劃明日的路線。
只是路線才商讨完畢,一只漂亮矯健的黑鷹突然駕着月光盤旋高鳴而來。
“呀!是我家裏的來信!雲公子別別別!”
青衣姑娘看着靠近的黑鷹,焦急地叫住了拿着石子準備獵鳥的雲攏山。
見人放下了石子,一人一鳥才警惕碰了頭,還不忘走遠一些。
江唐瞧着有趣,便細細在樹下觀望。
怎料衣袖被人拽動。
他擡眼去看,只見雲攏山湊了過來,眼眸中倒映耀眼的火光、清冷的月色和真摯的肯定。
“怎麽了?”
雲攏山認真看着江唐的眼睛:“我從來沒有謬贊江兄,江兄就是那般脫俗人物。”
男主真的不是這男配的迷弟嗎?
江唐盯着表達完真摯友情後回火堆旁給他烤兔腿的雲攏山,深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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