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狡猾(武俠)

狡猾(武俠)

神醫眼神落在那一排藥罐上,哼笑了聲:“你小子倒還有點良心。”

他側身向旁邊發愣的勻嘉禾随口介紹道:“這是我的學徒。”

他沒有過多介紹的意思。

一是勻嘉禾是世家小姐,對平民學徒不見得有什麽結交的興趣。

二是勻家小姐傀儡術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卻因為不喜外人的緣由,沒幾個人見識過。

他自然就不會不識趣地,向勻嘉禾過多介紹,她不認識的人。

而學徒已經跟人打了招呼,想來或多或少是認識這位世家小姐。

他也不必多說什麽。

當下向學徒點了點頭便準備請勻嘉禾進院。

卻見人直愣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着,他那幫他們掀了內院長簾的學徒。

“勻大小姐”

勻嘉禾被叫回神,眼中水波輕顫,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雙含笑的眼睛:“...公子從何而來”

那學徒答道:“從肅州,過幾日便要回去。”

他話一落。

袖子便被人輕輕拉住,又在那白嫩的掌心被拽緊發皺。

只聽得,突然靠近的勻嘉禾問他:“我與神醫說完事宜之後,可否邀公子去客院一坐”

她嗓音輕柔。

仔細聽去。

還帶了些顫抖的哽咽。

神醫看了眼突然自來熟的勻嘉禾,又打量了下自家面不改色笑意溫吞的學徒。

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他這學徒是有什麽魅力他沒發現嗎?

怎麽院主見了就咬

世家小姐見了就邀

他又悄悄看了眼學徒脖頸處若隐若現的暧昧暗痕。

見勻嘉禾先進了裏頭,他開口提醒道:“衣領往上拉拉。”

勻嘉禾顯然沒有剛才那番閑逸,做了交易,張口道謝就要走。

又被喚住。

神醫看着眼前剔透純粹的姑娘,斟酌措辭:“我那學徒大概是有心上人了,勻大小姐還是多思慮幾分。”

他與學徒相處不久。

卻看得出來學徒是個良善的人。

也是個有主見的人。

若他不願。

縱是院主,也應是留不了那個痕跡——只是世俗并非只有情愛一種關系,他權當揣測罷了。

準備跨過門檻的勻嘉禾聞言一怔。

見他面色誠懇知其好意提醒,她沒有羞惱。

只是垂下纖長的眼睫,日光照在她通透白嫩的臉上,落下絲縷陰影。

她說:“少時慕艾當不作數,我只期望,是故人歸來。”

各世家的締約已經在山院落了名頭,只待于将軍班師回朝。

雲攏山自山腳回來,不忘提了些山腳鋪子剛出爐的糕點。

卻見主院門站着幾個面色慌張的人。

他心裏沒由得一鈍,蹙眉上前。

聽得幾人向他告罪,沒有看住院裏的那位公子。

慌張不已的仆從已經準備好接受院主的懲罰。

畢竟他們看得出來院主對那位公子是極為看重的。

卻見院主面色平靜,将糕點遞給了他們,語氣也是平靜得詭異:“你們先回去。”

雲攏山攥緊了手。

好像就攥住了心髒似的,窒息、絕望。

又帶着一絲悲哀冰冷的解脫——

他将人留在身邊時,便預想到過這樣的情況。

只是真切發生的時候。

他還是難以平靜地接受。

尖銳的貪欲在他耳邊響起。

疊聲催促着他把人找回來。

又一遍一遍蠱惑着他:

既然愛意徒勞,便用最堅硬的鐐铐将人綁在身邊。

他先去了神醫的院子,抱着一堆瓶罐的男人想了想:“勻大小姐邀他去喝茶了。”

雲攏山先是怔愣。

想起勻嘉禾那顆格外敏銳剔透的玲珑心,心裏猜到幾分。

他擡手作謝,與忙着做藥的神醫告別,轉身向客院走去。

客院內。

勻嘉禾望着對面的人。

思緒萬千的腦子裏捋不順要說的話,張嘴便是:“我方才,是給江公子上了墳回來。”

話音一落,院子頓時安靜。

兩人面面相觑。

“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視江公子為友,所以過來看望他。”

勻嘉禾紅着臉補上解釋。

說到此不自覺低了聲音。

她擡眼認真看着那人,輕聲詢問:“但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開心,我是不是打擾到他了”

相貌平平的男人望着那雙小心期盼的杏眼,笑意深了幾分,嗓音溫潤:“山水相逢,友自遠來,是為樂。”

面色緊張的姑娘聞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她撐起下巴看向學徒:“肅州山清水秀,是個好地方呢。公子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在肅州去過什麽好玩的地方嗎?”

院門外人影頓步,慢慢靠在牆上。

他也想聽聽此人一人在外時,過着怎樣的生活。

又見過怎樣的景色。

溫如落珠的聲音在和煦的清風中飄了過來。

像一池春泉。

将他那冒尖叫嚣、如惡獸沖撞的陰暗想法輕柔地,包裹沉浸在了裏面。

他們沒有聊很久。

與勻嘉禾告別的學徒沒有向來處走去。

而是緩步向山門而行。

又在山門暗林處,被人扼住手腕拖進懷裏。

他倒是不驚訝,反而無奈地推了推肩上那顆腦袋:“院主,小生不該待在這裏。”

男人不說話。

只是将人往懷裏帶緊了幾分,貼合着身子。

溫熱的手按壓在那精勁有力的腰線上。

熱氣噴灑在那皓白的肌膚上,順勢鑽進衣領深處。

他挪着頭輕輕啄吻了下。

柔軟似水的擦撫更像是不經意的觸碰。

這樣便不會被發現他其實将吞噬似的欲望藏在看不見的齒舌間。

壓抑着不讓它探出。

“我時常夜夜驚醒,夢見血色蜿蜒,摯友一身皮肉懸在白骨上,我卻怎麽也幫不了他。”

在重逢之前。

他的絕望更甚于欲望。

往往在春色翻湧時,撲進令人恐懼窒息的血海中,将他掐醒。

“我很害怕,害怕你離開之後我只能無能為力看着夢變成現實。我怕我枯活苦等不來下次相逢。”

枯木逢春又離春。

只會衰敗得更快。

“山後那座墳堆,是我一手一手挖出來的。”

挖得指頭白骨森森。

挖得心髒無端戚戚。

“好在,它不是真的。”

風聲輕響。

雲攏山沒有說下去。

那人轉了個身,擡眼看過來。

看着那盈盈桃花眼瑩瑩水色,缭繞着朦胧濕潤的霧氣。

眼角的淺紅像是精細點上的花瓣。

琥珀色的眼眸蘊着潋滟,專注地倒映着他一人。

鋒利深邃的眉眼透着泫然欲泣的脆弱,叫人自甘折敗。

更不用說。

只會縱容雲攏山的江唐。

雲攏山只見他探手覆來,掩了自己的眼。

一片緘默的暗讓他有些無措...

倘若如此也留不下這個人,那他又該如何?

苦澀的慌亂中。

有人附耳輕嘆——

“院主,你真是狡猾。”

更為隐蔽的角落。

一點裙擺悄悄從草叢裏掉出。

而它的主人全然沒有心思把它藏回來。

那雙水潤幹淨的杏眼不可思議地瞪大着,倒映那過于親密的兩人。

本該在雲攏山拽着人的時候,她便要站出來。

卻見他們說了沒幾句。

被縛在懷裏的人轉身主動伸手,蓋住了雲攏山的眼。

在斑駁搖動的日影下。

在徐徐吹動的清風裏。

在安靜得只聽見蟲鳴的世界裏。

他低頭在掩着眼的那只玉白的手背上。

落了一個吻。

溫涼的眉眼、微不可聞的動作。

讓她莫名感覺到——

這是一個不想被世界知道的吻。

心裏無意識升起的禁忌感讓她下意識縮了回去。

她只是睜大着眼看着,那人放開了手,自然而然拉開了一個正常平淡的距離。

被她無意窺見的缱绻暧昧,随着那人眼裏的溫涼,稍縱即逝。

已經沒了蹤影。

[啊!]

[宿主!你怎麽還在這!]

江唐任由雲攏山把他又藏回主院。

正準備拿起床邊看了一半的藥書。

滋滋的電流聲在他腦海驚炸響起。

[回來了?]

[是的,主系統雖然還不能過來,仍舊由我為宿主服務,但是它給了我信息處理器,等重要劇情全部完結,宿主脫離世界的時候我就可以拿它回收宿主丢失的數據。]

[所以!!!]

[宿主你為什麽還在這裏啊!不是說好了來看兩眼男主就走的嗎?何況男主對宿主心懷不軌啊!宿主我們得快點走!也免得影響男主人物數據更加錯亂。]

當起點龍傲天無視了絡繹不絕的美人,對一個男人說一見鐘情的鬼話時。

不用劇情貼士系統開啓系統探測。

都能看出來,人物數據已經開始亂碼了。

它既是害怕自己家主角數據錯亂潰散,又是替自己家宿主的清白擔憂。

當下看着說好待個一兩日就走的宿主還被男主揣在窩裏。

它cpu都要燒起來了。

江唐輕咳了聲,沒有說話。

讓它發洩了好一會,見它喪喪地萎靡下去。

他才開了口。

[別擔心,我會在适當的時間離開。]

[下一個劇情點将近,我現在離開,難保不會影響到雲兄。待在他的視野裏,反而更穩妥。]

已經半死不活的電子音,稍稍有了起伏。

[宿主你說得對。]

它決定跟主系統申請,下一個世界不能再來一個會裝可憐、有失逼格的龍傲天主角。

宿主心善人好。

本來劇情裏的摯友知己也就在背刺完該身死道消了。

偏偏因為劇情點提前,一些不确定的危險因素也增多。

宿主還要從墳裏爬出來。

悄悄或多或少護着男主。

死機爆發增多,避免男主死亡,本來是它的工作。

宿主是個好人,一手替它包辦了。

它是個有感恩程序的系統!

一定不能再讓宿主為難了——

這個世界的男主被教養得很好,君子守規。

所以宿主心善縱容,也不至于被男主裝可憐騙上床去。

但是它們起點最多的,當然還是以本我為世界的主角。

要是再來個數據亂碼,先不說它書體系統名譽難保。

它也不能看着如此善良正義的宿主被...

所以,它要根據這個失格的龍傲天主角踩了宿主哪些弱點,一一列成數據分析表格。

杜絕下一次發生這種事情,保護書體系統主角數據完善和宿主的清白。

想到這。

它重整旗鼓,跟江唐一頓分析表決。

只見人低着丹青色的眉眼。

無奇的皮囊掩不住端正清雅的骨相,笑意輕淺,勾着說不出的滋味:“是嗎?可惜,哭的很好看來着。”

[宿主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我說,辛苦你了。]

[嘿嘿,為宿主服務是我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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