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陸生鏈『兔』一(星際)
陸生鏈『兔』一(星際)
主星是星域管轄的中心,聯邦帝國的旗幟高高飄浮在空中的光幕之上,旗面流動着璀璨的暗紫。
聯邦大樓的外觀在當初修築時結合了全息技術,在每個星季年會變幻一個分流星的系派風格。
當時是為了安撫蠢蠢欲動的各派勢力,用了這種不倫不類的倒班制。
後來漸漸演變成一種文化的融合,被學院的教科書定義為共生的符號,聯邦總部便沿襲了下去。
而在旗幟上的銀劍,則是不能退讓的标志。
暗紫的旗幟無風自湧,将那把描摹的劍折射出鋒利的光。
這道光為過去窮途末路的那顆遙遠藍星破開了出路,為走向末路的種族再次開創天地。
那是人類文明不屈的具象化。
大樓前面有一處很大的懸浮玻璃——是用來停放星艦的。
而人群在玻璃下方流動。
領空和地面互不幹擾彼此的交通空間。
沉悶的聲音落下,随即是有人跳落在地的腳步聲。
穿着一身黑色戰服的幾人從戰甲上面跳下,透露着與旁邊一衆灰服的人全然格格不入的氣質。
冷峻狠戾的氣場堆積讓這幾個人像氣勢洶洶的刀刃,徑直刺入大樓的入口。
站在附近的人們自發低頭退讓,無人側目打量。
越高級的小隊權限也就越高。
例如單獨通行的電梯門。
分明在大樓的每一層開個大門就行,但是總部卻意外保守了些古老的儀式感——
用老套舊化的設備連接內部,給冰冷的機械塗抹上複古的權威。
寧平默默在心裏嘀咕了兩句,忽然看見前面楚立罡停在會議室門口,回過頭看向他。
他點了點頭,朝身邊同伴打了手勢,幾人便停了步伐,肅立在走廊邊。
只有楚立罡一人推門走進了安靜無比的會議室。
他在一片昏暗中背手合了門,然後低頭鞠了一躬:
“我來向您請罪。”
“突然冒犯蛇王領地是我們的不對,但請您放心,蛇王那邊很喜歡我們的賠禮,不會對人類産生怨言——我們也清楚聲明了是小隊的需求,不會牽涉到總部。”
長長的會議桌後籠罩着陰影,意味不明的眼神從中幽幽望了過來。
人類的眼神沒有野獸的嗜血尖銳,卻在一些時候比原始的野獸還要瘆人。
因為無人知道那裏面是刀光劍影還是更可怖的深淵。
楚立罡在詭異的沉默中不動如山,直到朽邁暗沉的聲音低緩落至耳邊——
“誠然,你們是總部最驕傲的劍鋒之一,但,規矩不能退讓。”
“剛過必折,尤其是你們的隊長。”
“你們隊這個月暫停訓練和任務,都去回收垃圾星——殷業秉,禁足三周。”
楚立罡低頭稱是,整個人毫無異色。
大概……對面這會一定狐疑自己為什麽不頂嘴叫嚣。
畢竟在天花板還預設了那麽多隐藏槍械。
呵……估計是在提防他們突然動手。
老實說,如果不是隊長帶着那瓶毒液回去,他勢必要跟總部讨價還價。
但是,如果等下這些老家夥知道自己千藏百斂的大殺器要被毀滅,估計比他還跳腳。
把撒潑、或者說,戰鬥的力氣留在後面才對。
楚立罡心裏暗暗盤算着,面上一派坦然。
同行的幾人也是做好了給隊長善後的打算,一個個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閉目養神。
可那充滿攻擊性的氣質就像是蓄勢待發的血刃。
血其實很髒,可提取的細菌數不勝數。
智能管家一邊咕嚕咕嚕滾動着橢圓機械體下面的兩顆輪子,一邊用一雙憂心忡忡的電子眼盯着從門口邁步進來的男人。
透明溫熱的消毒激光悄無聲息将男人身上那件裹挾着血和塵的大衣照了一遍。
它敏銳的雷達告誡着它,這時候開口會被毫不留情地拆掉。
雖然它不能理解主人為什麽不脫掉那件已經不符合清潔标準的衣服。
殷業秉大步從客廳走到主卧,一把推開了房門。
向來像個尾巴的機械體沒有跟進來,他沒有在意。
那雙飽含殺意的黝黑眼眸在昏暗的房間尋找目标。
空蕩蕩的鏈子,滿地的血和黑色鱗片,還有一條流光溢彩的……蛇皮?
蛻皮?
無所謂,不妨礙蛇王毒液對蛇類的擊殺輸出。
空曠的房間幾乎沒有藏人的空間,暗色的大床緊緊貼着光滑的地面。
除了——衣櫃。
上一個膽敢侵犯殷上将的邊界的物種已經碎成宇宙的塵埃。
而這個人,徑直将他的衣服都扯了下來,在寬大幹淨的衣櫃裏搭了個窩。
褪去蛇尾的修長人腿彎曲着,有力的肌理覆在剔透勻稱的雪色上,淡淡的血管像不慎落下的丹青。
寬松的衣擺垂落着,半遮不遮。
私密輕薄的衣料被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攥着,緊緊貼着漂亮又驚人的物什。
以緩慢而緊密的節奏。
被打擾的人慢慢擡起頭,雪色的發絲下那雙危險的紫眸在看清來人後,忽然在眼底醞釀出粘稠的暗色。
奇怪的水聲中有道暗啞的嗓忽然低哼了下。
...衣料濕了。
殷業秉垂眸看着,波瀾不驚的眼眸更像是叫人毛骨悚然的暴風眼。
他猛地一腳将人狠狠踹在衣服窩裏,一手擰開了手裏瓶子的瓶蓋。
沉澱的液體越發詭谲濃郁。
殷業秉灌毒灌得很輕松,想象中的反抗沒有發生。
堅硬的黑靴用力踩在薄雪覆骨的凸起處,往右略一偏移就能碾壓住那脆弱的脖頸。
那天晚上堵塞的感覺再次湧上胸口。
這種以強淩弱的感受極為反胃。
尤其是這樣一個明明勢均力敵的對手,卻展現出絕不反抗的弱勢。
……呈現出一種荒謬絕倫的信任,濃郁到了獻祭性命的瘋狂。
而殷業秉寧願跟這個瘋子殊死搏鬥,哪怕死在這個仿生人手裏。
也不想被這種感覺纏上。
殷業秉随手抛開瓶子,垂眸看了幾秒那被嗆得面色發紅的仿生人。
……仿生人蜷縮在柔軟的衣服裏,彎曲的、潔白的脊梁骨像蝴蝶似的顫動着,埋在雪一樣的發絲中。
瀕臨死亡的美感往往充滿爆發性地掠奪人的視線。
高高在上的漆黑眼眸倒映着面前的這副景色,沒有人讀得懂裏面深不見底的平靜。
殷上将的槍和劍最為果斷。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給未死透的獵物致命補刀。
直到那只蝴蝶徹底沉寂下去,沉寂在安靜的空氣中。
冷眼旁觀的男人才突然動了。
他張開手指,腕間的光腦變幻着光線,交織出一把銀色的劍。
毀屍滅跡,不再讓那些人掌控這個魔盒的基因。
穩固星際的平靜。
這是他生來被賦予的使命。
殷業秉提着劍走近。
下一秒,天旋地轉的拖拽感将他吞噬。
暈眩過後的眼眸撞上一雙暗沉沉的紫眸。
殷業秉作戰經驗老練的身體下意識反擒,将劍尖抵在壓住自己的軀殼心髒處。
那只冷白的手握上劍刃,卻不是将這個威脅推開,而是往皮肉裏帶了一分。
茫茫白雪裏開出刺眼豔麗的血梅。
殷上将眉眼陰沉,煩躁攪着殺意浮現出來。
可他沒有刺下去。
被賦予保護意義的劍鋒無法一次又一次碾碎示弱的信任與依賴。
“動手。”
殷業秉冷聲命令着敵人。
冰冷的躁意間難得匿着一股被束縛的不滿和被戲弄的厭煩。
好似面前的對手用了多麽卑劣的手段一樣。
仿生人沒有回應,只是側頭看了眼殷業秉手腕的光腦。
一個如此木讷沉默的仿生人。
殷業秉卻看懂了他的意思——這個仿生人不願意動手。
除非殷業秉利用主人的控制權去控制他。
可殷上将沒有當奴隸主的意思,畢竟操縱敵人動手同樣也是一種對弱勢的淩虐。
殷業秉蹙起了血氣彌漫的眉頭,手裏的劍瞬間消散。
狹長冰冷的黑眸則張着洋溢的殺氣咬在仿生人的臉上。
殷業秉在衡量心裏的那杆天平。
但在渾身奇怪的仿生人看來,就是一種松動的信號。
他立刻俯下身,将腦袋湊了過去。
苦澀的味道被那觸感怪異的舌頭送了進來。
是蛇王的毒液。
唇舌被堵,男人那漂亮的喉結在脖頸上下一滾,不得以給咽了進去。
仿生人倘若要殺他,完全用自身的能力就夠了。
沒必要在嘴裏藏着一點毒液,用這種荒謬的方式。
更何況,蛇王的毒液對其他物種的傷害率并不高。
仿生人沒有親很久。
因為這個殺氣騰騰的男人反應又過于青澀,似乎連調整呼吸都很生疏。
于是他擡起了頭,用那雙流溢紫光的瑪瑙認真盯着眉眼沉抑的殷業秉:“苦,你嘗。”
撇開了被殺意包裹的死亡危機,仿生人只有委屈。
委屈晚歸的伴侶喂了他極苦的東西。
這種苦味從舌尖蔓延到血液,再是一股腦沖向心髒。
哪怕那是一顆金屬打造的機械心。
殷上将一手撐開這個委屈巴巴的仿生人,眼神陡然生冷。
他自然不會天真到以為能夠一擊必殺這個能夠威脅整個星際的仿生人,那些人精心制作的怪物果然沒有這麽容易摧毀。
殷業秉的眼眸依舊黑沉,未見對不能成功獵殺的敵人的煩躁和失望。
只有深不可測的冷漠。
但……
現在抵在小腿處的滾燙觸感過于強烈。
殷上将從來沒有啞巴吃黃連的道理。
他再次幻化出那把劍,語氣平靜而森然:“你找死。”
話雖如此,那化刃的殺氣卻淡了許多——凝固成另外一種寒意。
看上去是向來敵視惡者的劍鋒不再偏移指向示弱的對手。
不過也有要拿堅硬的劍柄揍人的意思。
察覺到那道篤定的殺氣消散後的仿生人像是安定了些。
他極淺地彎了下波光粼粼的眼,擡手扼住了那把揮過來的劍——
計算情緒數值的電子數據在告訴他,再當個沉默的沙包,伴侶就真的生氣了。
機械體有着逆天的模拟能力和成長速度,以及獸王基因帶來的屬性加持。
仿生人俨然是最危險的。
但是殷業秉的精神力也很強大。
尤其對手是一個陷入發情期、意識混沌的仿生人,就更好制衡了。
主卧的敲擊聲、毆打聲和肉搏聲響了許久。
咕嚕嚕在門口打轉的管家點開了線上商城,開始瘋狂訂購新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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