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4:00-AM (2)
第05章 04:00-AM (2)
黑暗中一陣心驚膽戰的慌亂,許沐子真是快要吓瘋了。
是鄧昀順着她橫沖直撞的力道後退半步,反手探進餐廳裏,按了燈盞開關。
他開的不是大廳主燈光。
餐廳光線柔和的暖色燈亮起來,不刺眼,也足夠看清楚周圍實物,驅散被雷電烘托出來的恐怖氛圍。
燈亮了,膽子回來不少,許沐子才察覺自己緊貼着鄧昀,臉都快埋人家身上了。
她尴尬地松開他的前襟,轉身後更尴尬地和愣在走廊裏的、無辜的夏夏四目相對。
剛才對着夏夏叫鬼,好不禮貌,許沐子紅着臉連連道歉。
據夏夏說,她是睡到一半被驚雷聲吵醒的。
下樓時餐廳這邊還有依稀可見的光源,再加上這地方她已經工作了兩年多,處處熟門熟路,也就沒想着再開其他的燈。
完全沒想到走到中途,燈會熄。
夏夏看起來很自責,連忙把披散在肩上的濃密長發攏起來,卷了個超大號丸子頂在腦袋上:“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有吓到你......”
卡殼,目光移到鄧昀那邊,才繼續說,“......們吧?”
許沐子擺手:“沒有沒有,是我自己吓自己。”
兩個姑娘都把過錯歸結給自己,足足五分鐘都在互相道歉,再這樣下去,她們可能要跪下對着磕頭了。
鄧昀淡淡一聲:“下樓做什麽?”
許沐子以為他是對自己說的,不明所以地轉過頭去。
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夏夏。
沒有主語,怎麽好像......他和夏夏很熟悉?
夏夏臉上還帶着沒睡醒的困倦,被揉掉的一根睫毛沾在下眼睑旁,擡手往窗戶方向指過去:“雨下得太大,我下樓把......欸?”
敞開的窗子都已經關好,沒有雨水入侵。連中央空調都貼心地開着暖氣,也不冷了。
許沐子沒來得及去琢磨那聲疑惑的含義,聽見夏夏很快轉口:“檢查水電。”
想到那壺驅寒熱飲,許沐子又和夏夏道謝,并表示自己打算去樓上看電影。
夏夏沒有自告奮勇帶路,檢查過樓下情況後打着哈欠回去睡了。
帶路的仍然是鄧昀。
從剛剛鬧鬼的烏龍過後,鄧昀一直很沉默,走在許沐子身邊也沒再說什麽。
鄧昀沒有拿這件事打趣過許沐子。
但生撲人家這件事,讓她感到不自在,也跟着沉默下來。
有陽臺和落地窗的房間都是客棧的卧室,相比之下,播放電影的房間稍微偏僻些,在樓上走廊盡頭的轉彎處。
房間內面積三十平米左右,蠻寬敞的,裝修風格依然溫馨。
軟乎乎的沙發上一排蘑菇造型抱枕,茶幾旁擺滿小玫瑰幹花,淡綠色礦物擴香石飄散着檸檬草的清香。
鄧昀在調試投影儀,許沐子蹲在旁邊看着他熟練的操作,終于找到話題可談:“你來這裏很多天了嗎?”
他手下動作停住:“一周左右。”
“你一個人來的?”
“嗯,想看什麽?”
她往投影幕布上看兩眼,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知道,要不......你随便放一部吧。”
其實許沐子很少看電影,她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在練琴這件事上。
曾經她以為自己是個天才,也以為自己将來能像那些聞名全球的鋼琴大家一樣,站在金字塔尖上的。
當然也偷懶過,是小時候。
她在夜裏悄悄溜到門邊,輕手輕腳地把門打開縫隙,趴在門縫裏偷看客廳的電視。
家裏長輩們喜歡電影頻道,無論播放什麽,她都能沒頭沒尾地跟着看一會兒。
會怕鬼大概是因為,某天她偷偷扒門縫時,看見電視上正在播放八十年代的經典恐怖電影。
兩個穿藍色裙裝的小女孩手拉手站在走廊裏,詭異地笑着問,“你想和我們一起玩嗎?”
許沐子驚恐地關上門縫:“......”
在那之後,随課業和練琴時間的增加,她能夠心無旁骛地欣賞完整部電影的機會屈指可數,那部恐怖電影也就成了她的童年陰影TOP1。
鄧昀把遙控器遞過來,許沐子在高分電影裏随便點開一部播放。
為了投影效果,屋子裏所有燈都熄了,畫面清晰地映在幕布上。
電影已經進入片頭劇情,腦海裏閃回的總是樓下燈光恢複的畫面——
她慌張地擡頭,正對上他垂下來看她的視線。
也許不該再獨處了。
但驚吓過後自己在黑燈瞎火的房間裏看電影,還是需要勇氣,總覺得會有什麽髒東西從光線昏暗的角落裏鑽出來。
而鄧昀,他好歹是個人類。
許沐子委婉地詢問:“你困嗎?”
鄧昀靠在距離她不到一米遠的位置裏,顯然對她挑的電影沒什麽興趣,已經阖了眼,抱臂向後仰靠着:“看你的,我不走。”
許沐子正拎了個蘑菇形抱枕往自己懷裏塞,聞言微怔。
“我不走”這句話,以前他也說過。
那是大學一年級的冬天,許沐子狀态非常差。
在所有人眼裏,她家庭條件好,長得漂亮,又有一技之長,根本沒什麽可煩惱的。
小時候很多人都說她是天才,尤其是她彈鋼琴的照片被做成海報的那幾年。
曾經她也以為自己是天才,越是學得久,越是明白差距,她偷偷努力過,想要真正得到頭銜,後來發現,勤能補拙但難以把自己補成天才。
許沐子以冠軍的身份走出過音樂學校內部比賽、市級比賽、省級比賽。
到了全國性比賽後,她開始遇見各種各樣強勢的競争對手,他們天賦異禀,比她年齡小卻比她能力強。
自此之後,她也開始與前三名無緣。
許沐子是個很容易內耗的人,也很容易緊張。
以前有常勝冠軍勢在必得的傲氣在,順風順水時也緊張過,顯現得并不怎麽明顯,只是會在每場比賽開始前失眠個幾夜,完全不影響比賽結果。
難以拿到比賽名次後,她跌落天才假象,壓力逐漸增加,越是害怕失敗,越是神經緊繃,每到賽前都會緊張焦慮到渾身發抖,偶爾會出現神經性疼痛的症狀。
那時候許沐子朋友很少。
她自己長相偏冷感,性格不夠外向可愛是一部分原因;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練琴。每天六小時,幾乎所有課餘時間都用于練琴。
當女孩子們湊在一起讨論某部動漫、某部綜藝或電視劇,讨論某位明星,讨論某本書,讨論當季最流行的穿搭或發型......
以及,當女孩子們相約着假期結伴出行,許沐子總是坐在旁邊,像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沒有人能和她讨論令人崩潰的肖邦;
沒有人理解比起不會生青春痘的皮膚或者怎麽吃都不胖的身材,她更希望有一雙超大的、能輕松跑十度十一度的手;
也沒有人能夠陪伴她。
練琴這件事是孤獨的,所有喜怒哀樂都是在琴房裏發生。
哪怕上一秒她正因為頻繁錯音情緒失控地重砸琴鍵,下一秒也要收拾好情緒,坐回到鋼琴前,繼續完成當天的“六小時”。
許沐子最好的朋友是她高中的同桌,同桌說喜歡她的冷臉,總誇她像是雜志封面上的那種高級長相。
但做為好朋友,同桌也無法理解許沐子的壓力。
而且能到國外留學已經夠令同桌羨慕,她會扯一扯許沐子身上的名牌小裙子衣袖,對打不起精神的許沐子這樣說:“我說許大小姐,你天天錦衣玉食的,還壓力什麽,讓我們這些鋼琴都買不起的窮人活不活了?”
許沐子也沒辦法告訴同桌,自己其實有更遙遠的目标,可是路太長、太遠,她好像永遠也無法抵達目的地。
也許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感同身受,有些話在其他人聽來只會像無病呻吟。
所以壓力這件事,她沒有再和旁人提起過。
那個冬天,許沐子的焦慮嚴重到極點。
她在競争失敗的情況下,失去參加某音樂會演出的機會,原本有場去國外的比賽,但她練琴頻繁出錯,每晚疼得睡不着。
又是壓力型的神經疼痛。
家裏找了最好的醫生,醫生建議休息放松,緩解壓力。
爸媽則很不解地拉着醫生解釋,說他們對孩子很寬松的,根本沒有給過她壓力,比賽之類的輸了就輸了,沒什麽大不了。
許沐子知道,壓力源于她自己。
是她野心太大,也是她一心想站到金字塔尖。
可是,被誇了十幾年天才的人,要怎麽接受自己其實是天賦不足的普通人?
與此同時,爸媽那些虛榮的聚會還在進行。
她深夜疲憊地從琴房走出來時,聽見媽媽用明顯喝多了的高八度音調說:“過幾天,沐子要去墨伽洛斯比賽,壓力很大的。”
語氣不完全是擔心,也是炫耀。
有人附和着在誇許沐子。
鄧昀媽媽的聲音傳來:“這麽巧,鄧昀也在墨伽洛斯。”
“那是很巧哦,鄧昀是去玩的?”
“哪有,這孩子假期也不肯休息,在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說幫老師記錄數據。”
鄧昀媽媽說,如果沐子到那邊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聯系鄧昀,畢竟鄧昀大沐子兩歲,是哥哥。
擔心風頭被搶,許沐子媽媽急于證明女兒的獨立,拒絕道:“沐子那邊有老師帶隊的,鄧昀那麽忙,還是不要給他添麻煩了。”
許沐子莫名有種感覺:
鄧昀在墨伽洛斯一定沒有在忙正經事。
常年的孤獨感令人生出叛逆,許沐子沒有去參加比賽。
抵達墨伽洛斯後,她和老師說身體不适,不能參加比賽,要留在酒店休息,然後聯系了當地的實彈射擊體驗基地。
她需要自救,需要一點和平時不一樣的刺激,把困在緊張和焦慮裏的靈魂拯救出來,不然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再上場比賽了。
在比賽當天,許沐子去了基地,天未亮就跟着車子出發到野外靶場。
那是一種全新的緊張感,伴随着興奮。
聽教練講解操作方式時她整個人都在抖,周遭此起彼伏的射擊聲刺激着神經,冷風裏有人在快樂地尖叫......
沒想到會在這地方遇見鄧昀。
家長口中品學兼優、在墨斯洛斯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的鄧昀。
他端着滑膛槍,在射擊飛盤。
放下槍聽旁邊的同伴說,有個國內來的女孩也要玩這種,挺漂亮的,挺酷的。
鄧昀對女孩沒興趣,只是在總結瞄準經驗的同時,順着同伴的話随意瞥過去一眼。
收回視線準備繼續射擊時,忽然反應過來,剛才看到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他皺眉,重新看過去——
是許沐子。
她穿着長款的白色羽絨服,戴白色針織帽,站在冰天雪地的戶外,鼻尖被風吹得有些紅,正繃着臉聽工作人員介紹各類射擊套餐。
如果忽略掉她那雙緊緊攥着手套的手,單從微揚下颌的冷淡表情去判斷的話,她的确像同伴說的那樣,挺酷的,像個拽姐。
但許沐子一開口,拽姐形象如同被其他玩家打中的飛盤,全面崩碎。
許沐子跟在工作人員身旁,一遍遍用外語詢問哪種操作起來更安全、會不會對手部造成傷害、對聽力會不會有影響......
仔細聽會發現,她聲音在發抖。
同伴用手肘撞了鄧昀一下,笑着說:“姑娘挺可愛,反差萌啊?看得我都想去搭個讪了。”
許沐子那邊的工作人員解釋了很多遍,顯然也沒料到酷女孩開口這麽婆婆媽媽,逐漸不耐煩,手往不遠處一指,建議許沐子去玩靶場裏最小兒科的那種小槍。
她在猶豫,跟着負責小槍區域的工作人員走出去幾步,又折返,帶着某種決心般,堅定地說要玩滑膛槍。
這次換成工作人員不放心,反複确定過很多次,才肯帶着她過來。
滑膛槍後坐力太強,別說女孩,就他們這群經常鍛煉身體的男生玩完,肩膀淤青淤紫、回家疼上大幾天都是常事。
在許沐子路過面前時,鄧昀突然伸手攔了一下。
“玩這個容易受傷。”
哪怕人在國外,偷跑出來是帶着心虛感的。鄧昀的突然出現把許沐子給吓了一跳,手套掉了一只,落在雪地裏。
她蹲下撿起手套,反問他:“那你受傷了嗎?”
“......目前沒有。”
許沐子說:“我也不一定就會傷到。”
大話吹得有點早,還是受傷了。
她連手機上的射擊小游戲都沒玩過,姿勢沒控制好,被滑膛槍的後坐力撞到臉側。
疼得直吸氣,也還是堅持用光了套餐裏的開槍次數。
結束後手臂酸麻,耳朵也嗡嗡響。
臉腫了,許沐子坐在基地休息區,找工作人員要來一杯冰塊敷臉。
過了一會兒,鄧昀拎着羽絨服過來,走到她旁邊坐下。
他身上有火藥味,目光從她微腫的臉側掃過:“聽說,你現在應該在三十七公裏外的鋼琴比賽現場。”
許沐子不甘示弱:“我也聽說,你現在應該在幫老師記錄數據。”
鄧昀愣了一下,然後開始笑。
他頭發比以前更短些,朗聲大笑時有股痞勁兒,笑完給她留了杯熱巧克力,起身就要走。
許沐子長這麽大就沒叛逆過,異國他鄉的,臉還腫着,她自己也有點後怕,一只手拿着冰塊杯,另一只手拿着熱巧克力,視線追着鄧昀背影走,一時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鄧昀只走出去幾步,和工作人員用外語說了句什麽,在工作人員用對講機交流時,他轉頭對她丢了三個字。
“我不走。”
許沐子是坐鄧昀他們的車回酒店的,鄧昀和他幾個朋友住在另一家。
幾個比她大些的男生們不方便進她房間,只是确認她的臉沒什麽大礙,也就離開了。
隔天早晨回國前,許沐子在收拾行李箱的時候接到前臺電話,說有人給她留了東西。
跑下樓去看,是一支消腫藥膏。
她的這次叛逆的行動,沒有被爸媽發覺。
他們相信許沐子的說法,認為她沒有參加比賽是因為身體不适在酒店休息。
有時候,許沐子會想到鄧昀在露臺抽煙的樣子。
她也會猜測,他會那樣做的原因。
年關過後,聚會又輪到在許沐子家裏舉行,
幾位媽媽很自然又聊起各家孩子們,壓軸的總在最後,直到開飯前,鄧昀媽媽才笑着分享自己兒子的近況。
許沐子聽見她說,鄧昀最近好像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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