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師父,我在
莫清只能聽見耳旁呼嘯而過的風聲,後背已經疼得沒有了知覺,大概肋骨是斷了的。
莫清想着,她這五年受的傷比前世将近三十年受的傷加起來還要多,一定是上上輩子她搶了木易寒的老婆,不然這一世怎的淨替他擋槍還債了。
下輩子,她一定要離得木易寒遠遠的,遇見姓木的她鐵定繞着走。
“主人。”黑羽奇怪地看了木易寒一眼,主人的表情太詭異,欣喜而絕望,帶着毀天滅地的瘋狂。
“我們走。”木易寒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不急不緩地向前走去,挺拔修長的身姿愈發冷冽。
黑羽轉頭望向那霧氣缭繞的斷崖,暗自嘆息,主人的手腕當真狠辣決絕,讓人心悸。
某處洞府。
“你親眼看見莫清掉入了幽冥澗?”溫潤儒雅的男子笑了笑,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親眼所見。”一直低着頭的人緩緩擡起頭,陰柔精致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正是光散真人,他不屑道:“她為了幫木易寒擋住攻擊,不惜自己墜崖,愚蠢之極。”
那名男子并未答話,反而細細摩挲着手中一枚翠綠的玉佩,一個龍飛鳳舞的“藍”字格外顯眼。
“如今魏思淼、藍淺淺均已身死,尊者的修為才恢複一成,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光散問道。
“這具軀體用着倒是合适,但終歸靈力太弱。”男子眉目含笑,赫然正是藍無介的模樣,他單手支着頭,另一只手有節奏地敲打着扶手,懶懶道:“木易寒如今并不好對付,以我現在的實力遠遠不夠,不過……”
“莫清?”光散眼中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
“呵,有時你也不是那麽蠢嘛。”他看着光散青白交加的臉色,嗤笑一聲道。
光散極力壓制住自己的怒意,道:“可是莫清已經墜入幽冥崖,大概只有魂飛魄散這一個下場了。”
“哼,你難道真的以為木易寒會棄她于不顧?”他白了光散一眼,陰冷的目光看向遠處,世人都說道淩老祖冷心冷情,可越是這樣的人,一旦動情,那便是死劫。
光散皺了皺眉,不悅道:“那該怎麽辦?”
“趕在木易寒之前,将莫清找到。”他勾起嘴角,眼中浮現出殘忍的興味,那一定很有趣兒。
莫清覺得整個人疼得快要窒息了,恨不得死了才好,可偏偏她意識清醒的很,眼前卻又一片黑暗,無論她怎樣努力,都無法睜開雙眼。
茫茫一片黑暗中寂靜無聲,好似沉浸在一片黑暗的海洋中,無法動彈,無法呼喊,還得承受着身體的疼痛。最可怕的不是傷,而是那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寂靜,宛如巨獸張開血盆大口,一點點将希望吞噬。
心知這是噬魂陣之一,而且不知道要被折磨到什麽時候,莫清整個人都不好了,看吧,姐就是自己把自己給作死的。
媽媽咪呀,她要回家回家!
她一點兒也不絕望,真的,握爪。
我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強,你看我的小房子,黑呀漆黑亮……
忍耐,淡定,忍耐,淡定!
莫清開始數數,可是當她數到九萬七千八百二十三時依舊是——無邊的黑暗與寂靜。
心底的絕望一絲絲地開始蔓延,這才只是第一個噬魂陣,還有八十陣在等着她,她卻連尋死都不能做到。
原來一劍穿心真的好幸福……
“恭喜主人複原。”黑羽一臉崇拜地看着木易寒長出來的手臂,“沒想到主人醫術比十九夫人還高超。”
木易寒活動活動了手臂,聞言臉色一冷。“以後不要在提起那些不相幹的人。”
“是。”黑羽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剛剛他貌似感覺到了主人的……殺氣來着。
“去幽冥澗。”木易寒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紫眸中泛起一絲波瀾。
那九九八十一個噬魂陣合體期的他一一闖過後都幾乎要了半條命,而莫清如今卻只有元嬰期,況且不同的人掉入哪一個陣中是随機的,若沒有十分的把握,他不僅救不了莫清,反而兩人都魂飛魄散,他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黑羽看着那斷崖,不解地看着木易寒,明明當初将人坑進去的是他,現在不惜折損修為找人的也是他。果然主人的世界不是他這等凡人可以參透的。
一個時辰後。
在崖邊布陣的木易寒猛地睜開雙眼,還未等黑羽反應過來,他便已經躍入那茫茫濃霧中不見了蹤影。
“主人您……”黑羽一句話卡在嗓子眼裏,一臉黑線的看着空無一人的崖邊,“……的修為折損過多。”實在不宜進入噬魂陣啊啊!
從前也沒見您對哪個女人這麽上心啊!
木易寒此刻已經墜入那片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他快速搜尋着莫清的身影,剛剛還很明顯的氣息此刻居然消散殆盡。該死的,還是來晚了一步。
他再次開始布陣,濃郁的靈力源源不斷地彙入陣眼。
莫清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都已經快要絕望致死時,終于有一絲亮光透了進來,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雙眼,幾乎都快要落下淚來。
她還是無法動彈,甚至連手指都動不了,她眼珠轉了轉,旁邊是簡陋的床簾,藍色的碎花已經洗得發白,床柱也是破落不堪,但是看得出來這裏的主人一定很愛整潔。她隐約可以看到這是個不大的茅草屋,簡陋的家具很有順序地擺在屋子裏,有種淡淡的溫馨。
她甚至忘了這是在噬魂陣中,只覺得要比那漫無邊際的黑暗好了太多太多。
“師父,我回來了!”清脆的童聲自門外響起,不一會兒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小跑進來,氣喘籲籲地看着她。
“師父,我今天采了蘑菇哦。”少年眼睛裏盛滿了笑意,一副求表揚的小模樣。
莫清有些訝異地看着少年般的木易寒,但是看他這幅模樣眼裏還是浮起絲絲笑意,剛想說話卻發現開不了口,身體還是動不了,眼裏的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少年卻一副早就已經習慣的樣子,快活地看着她,道:“師父,今晚喝蘑菇湯好不好?”
莫清眨了眨眼,少年便開心地笑了,轉身跑去廚房。
“師父師父,我今天比武拿了第一哦。”少年神采飛揚地看着她,“我把那小子打得落花流水!”
莫清眨眨眼睛,以資鼓勵。
“師父師父,我今天認識了一個叫宛煙的小師妹,好漂亮啊。”長成十七八的少年耳尖有些發紅。
莫清眨眨眼,繼續努力,争取拐回來當老婆。
“師父,你看看,這是煙兒,這是淺淺,這是晨兒……”青年模樣的木易寒領着一大堆女人進來,笑意盈盈地看着莫清。
莫清眨眨眼,乖徒弟,幹得不錯。
莫清已經記不清來了多久了,只記得之前那種漫無邊際的黑暗與恐懼,她很開心這樣看着徒兒一點點長大,開始屬于自己的生活。
可是還沒來得及感慨完,木易寒身後的那些女人卻忽然化作一把把鋒利的匕首,插進木易寒的心髒,溫熱的鮮血灑在她的臉上,她卻只能睜大雙眼死死盯着他跪倒在地上,他臉上是滿滿得笑意。
小寒!她想喊,卻是一絲聲音都無法發出來,她想去扶起他,卻是動彈不得,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地看着他倒在那裏。她只覺得心仿佛正在一點點被撕得粉碎,疼得快無法呼吸。
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她一直看着木易寒的屍體,慢慢地開始腐爛,一點點變成森森白骨。
她寧可閉上眼睛再回到那種絕望的黑暗中都不想這樣,可是眼睛卻死活閉不上,她連哭喊都做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雙眼無神的一直看着那白骨,直到那具白骨已經風化成粉末,一個挺拔的身影終于走進了這間小屋。
“師父。”他喚。
低沉喑啞的聲音中帶着幾近不可察的顫抖。
莫清依舊盯着那個方向,雙眼無神,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那雙本該盛着漫天星光的溫潤如水的眸子中一片絕望死寂。
“師父。”木易寒輕柔地将她抱在懷中,紫眸裏是從來沒有過的慌亂與無措,“師父,是我,小寒。”
懷裏的女子依舊沒有絲毫動靜,若不是他能感受到她清淺的呼吸,會以為這是具屍體。
“師父,你看看我。”木易寒盯着她的眼睛,“我是木易寒,你的徒弟,木易寒。”
無聲無息,死一般的寂靜。
木易寒紫眸中閃過一絲暴虐,他溫柔地将莫清打橫抱起,靈力運轉,将這陣中發生的場景一一再現了一遍,看到最後莫清竟是一直看着自己的屍體化為粉末,臉上早已是止不住的殺意,到底是誰,竟将這本陣改變成這樣!
“師父。”他輕輕地吻了吻莫清的額頭,溫柔道:“我們回家。”
他帶着莫清走出小茅屋,手一揮,小小的茅屋瞬間化為粉霁。
“蠢貨,你就讓他在眼皮底下将莫清帶走了!?”
“我本來想再等片刻就将莫清帶走,可誰知木易寒突然出現。”光散不忿地看了“藍無介”一眼,“再說我根本打不過他,出去也是找死。”
“蠢貨!”一聲怒喝過後,竟傳來低低的笑聲,讓光散一陣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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