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拜你為師好不好

莫清從第一眼見他，便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美人先生。

他對誰都是一副溫良恭儉的模樣，臉上總是挂着淡淡的笑，加上本來就俊逸的外貌，自是取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府裏的小丫鬟們總是悄悄地偷看，偶爾被抓包，也只是迎來一個善意的微笑，足以叫這些豆蔻年華的少女們面紅耳赤，念念不望。

“木先生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對啊，上一次木先生還對我笑呢。”

“我給木先生端茶，他還說謝謝了。”

莫清百無聊賴地坐在長廊邊上，看着池塘裏的金魚在荷葉底下游來游去，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問道：“落兒，木先生真有她們講得那麽好嗎？”

“木先生天天教導小姐，小姐難道不清楚嗎？”落兒臉上露出深思的神色，道：“不過落兒覺得木先生對誰都是不錯的。”

“是麽？”莫清随手将魚食灑出去，便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着水面。她一點也不覺得木先生好，那笑容看起來假得很，尤其是那雙狹長的眼睛，即使笑起來裏面也是滿滿的冷漠，有時候他看自己的神情，讓她莫名的脊背發涼。

莫清很納悶，為什麽他對別人都可以笑，就是不對自己笑呢？但是一想到那假笑，莫清打了個寒戰，還是算了吧。

“落兒，我想吃桃花酥。”莫清轉過頭，睜大眼睛看着她。

落兒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小姐您一個人小心些，奴婢這就回來。”說完，便朝着廚房走去。

莫清轉頭繼續望着水面發呆，怎麽樣才能讓爹爹将讨厭的家夥給辭退呢？真是，就算身體是小孩子，為什麽腦子也不太靈光了？

苦思半晌無果，莫清恹恹地趴在欄杆上，小腦袋一點一點地往下垂，眼看就要磕到欄杆上了，卻被一只修長的大手托住。

莫清只覺得腦門一涼，迷迷蒙蒙地睜開雙眼，嘟囔道：“爹爹……”

那只大手的主人聞言身體一僵，聲音低沉而優雅道：“是我。”

莫清瞬間打了個機靈，手忙腳亂地直起小身子，讷讷道：“先生？”她心虛地看向一旁，這是做壞事被抓包嗎？剛剛她可是想着怎麽将他趕走來着。

木易寒看着莫清整個人小小一團縮在一起，睡眼朦胧地喚自己先生，整個人的心情是極其微妙複雜的。但是想到這小殼子裏住的是師父，還是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聲音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溫柔。“可睡醒了？”

“嗯。”莫清點點頭，旋即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先生，今天不是沒課嗎？”你怎麽又來了！

木易寒的手又是一僵，他有些不自然地握拳放到嘴邊幹咳幾聲，道：“無事便過來看看。”

“……”莫清。您老真閑。

木易寒看着面前的小包子，本來急切想見到她，可是真的見到她時卻不知道如何來面對。他想要見的，一直是那個會溫柔看着他的，笑着揉揉他腦袋的……師父。可是他卻親手将她推入深淵地獄，若是待到那一日莫清想起來，他又該如何面對她？

莫清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掙紮，覺得十分礙眼，忽然腦袋閃過一絲靈光，她從座椅上跳下來，迅速抱住木易寒的小腿，仰起頭睜着圓圓的大眼睛看着他，聲音軟軟糯糯道：“先生，你能帶清清出去玩嗎？”

“……”木易寒只覺得小腿被軟軟的小胳膊抱住，瞬間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冷着張臉低頭看着只到自己膝蓋的莫清，半晌才憋出兩個字來。“不行。”

“先生……”莫清紅了眼眶，淚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她抽了抽鼻子，有些落寞地低下頭，緩緩道：“清清已經好幾年沒有出去過了，就像被關起來……”然後很是“絕望”地松開了手，默默道：“算了，連先生都嫌棄清清。”

木易寒看到她這副可憐的小模樣，即使知道裏面誇張的成分更多一些，還是嘆了口氣，這大概就是他的該受的懲罰吧。

莫清剛準備轉身，接着只覺身體一輕，整個人便落在一個清冷的懷抱中，帶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她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便看見木易寒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快到讓她覺得自己是看花眼了。

“想去哪裏？”木易寒臉上還是面無表情。

“你答應啦！”莫清開心地笑彎了眼睛，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他的衣領，“先生你真是個好人！”

木易寒默然，他是個好人？為什麽覺得像是在罵他……

“去哪？”木易寒擡眸看向懷中的小人兒，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青樓！”莫清喊得很是蕩氣回腸。

木易寒手一抖差點将懷中的小家夥丢出去，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莫清，一字一頓道：“你再說一遍，想、去、哪、裏？”

莫清明顯聽出他話裏的咬牙切齒，心裏淚流滿面，一不小心說出心裏話了怎麽辦？她讪讪笑了笑道：“酒樓啊，先生剛剛聽錯了呵呵……”所以別一副要将人家千刀萬剮的神情好不好。

木易寒無奈地冷冷瞧了她一眼，他家師父變成這樣跳脫的性子，他感覺這幾天嘆的起比過去一千多年加起來還要多。

他足尖一點，整個人便輕盈地飛起，莫清驚訝地看着自己離地面越來越遠，緊張地摟住他的脖子，半是好奇半是害怕地看向兩旁，過了一會适應之後整個人陷入巨大的驚奇之中。

“先生，你居然會飛！”

“嗯。”

“先生你看，底下的人好小哦。”

“嗯。”

“先生，你看風景好美啊。”

“嗯。”

“先生，你好厲害！”

“嗯。”

“先生，我拜你為師好不好？”

“嗯……！？”木易寒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從高空中跌下去，他低頭看着一臉崇拜的莫清，只覺得一口血憋在心口，深吸一口氣道：“拜我為師，嗯？”

莫清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眨眨眼睛。“不可以嗎？”

“不可以。”木易寒被她無辜的小眼神看得心中一軟，立刻擡起頭看向別處。

“哦。”莫清有些失落地應道。

木易寒聽到她聲音裏的失落，不自覺眉頭一皺，又道：“除了這個，換別的。”

“那……去青樓？”莫清的聲音甜甜糯糯。

木易寒額頭的青筋狂跳，咬牙切齒道：“你再說話便将你丢下去。”

“嗚哇，先生我錯了！”莫清立馬摟緊他的脖子，小腦袋貼在他的臉上，話裏帶着哭腔。“別丢下我！”

木易寒聞言眼神一暗，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不會丢下你的。”

“真的？”莫清擡起頭懷疑地看着他。

“你想把我勒死？”木易寒眼中盛滿了笑意，宛若淡淡的暖金色陽光灑在冰面上，溫暖。

莫清被那笑意閃花了眼，愣愣将胳膊松開，呆呆道：“原來你笑起來是這個樣子。”

木易寒聞言挑了挑眉，笑意加深了幾分，道：“什麽樣子？”

“好像吃了桃花酥。”莫清彎了彎嘴角。“心裏甜甜的。”

木易寒沒說話，又擡起頭看向一旁。

“先生，你耳朵紅了耶！”莫清好奇地伸出小手碰了碰他的耳朵，可那耳朵瞬間變得更紅了。

“更紅了呢，先生你很冷嗎？”莫清伸出手将他的兩只耳朵都給捂住，但是手太小捂不太住，有些苦惱地看着他的兩只耳朵，“還冷嗎？”

“不……冷了。”木易寒僵着脖子看着擋在他面前的小人兒，幽幽道：“你這樣我沒法看路。”

……

“傻瓜，師父永遠都不會丢下你的。”溫潤清雅的女子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一幕幕仿若就在昨日，可是如今卻怎麽也觸碰不到，連回憶起來都覺得快要窒息。

可是，我卻把你弄丢了。

木易寒将懷中的小人兒抱得更緊了，師父，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好不好？

所以，回來，好不好？

——

莫清是被木易寒給叫醒的，她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待看清面前的場景時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來，“先，先生！好多人啊！好多吃的！”

木易寒淡淡地應了一聲，道：“想先玩還是先吃？”

“吃！”莫清大喊一聲，從木易寒懷中掙開，“義無反顧”地跑向最近的小吃攤。

木易寒皺了皺眉，軟軟的小身體離開他懷抱，讓他很不舒服。

“先生先生！我要吃這個！”莫清在不遠處朝他招手。

木易寒走過去，見她停在一個糖畫攤前面，道：“可以。”

“那丫頭想要個什麽的？”賣糖畫的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大爺，很是和藹可親。

“什麽都可以畫出來嗎？”莫清歪着小腦袋眨眨眼。

“當然。”老大爺對自己的技術很是自信。

“畫一個他！”莫清指了指身邊的木易寒，然後又指了指自己，“再畫一個我。”

“好嘞！”老大爺看了看兩個人的模樣，手中便開始忙活起來。莫清攥着小拳頭一臉緊張地看着他手中的動作，小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認真。

街上熙熙攘攘，有些路人被這個可愛白嫩的小娃娃一臉嚴肅表情給吸引過來，更有不少女子被木易寒俊美的樣貌吸引忍不住駐足停留。不少大膽的女子甚至想走過來說幾句話，卻被木易寒冷冽的目光生生逼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