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造的什麽孽

冰冷如霜的女子身着一襲長長的黑色衣袍，她站在晶瑩剔透的骨劍之上，手中正拿着一塊奇怪的琥珀，裏面是一朵小小的酒盞形狀的花朵，恰好凝結在欲開未開的瞬間，美麗得動人心魄。

“放手。”清霄緊皺着眉頭，催動靈力試圖掙開他抓着自己的手，然而木易寒卻是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她的攻勢。

“你到底是誰？”

另一邊，莫清揉着胳膊試圖走出房間，下一秒便被結結實實地給反彈了回來，“居然結下了禁制……”莫清翻了個白眼，在房間裏晃晃悠悠地飄了幾圈，而後便發現了陣眼。

“啧啧啧，徒弟就是徒弟嘛。”莫清利用自己少得可憐的靈力将陣眼破壞掉，然後堂而皇之地便飄了出去，此時街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為了避免自己總是被人‘穿’過，莫清便高高、地飄到了半空中。

不知不覺她便遠離了客棧所在的地方，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魂魄都驚呆了——這一模一樣的路口是腫麽回事！這長得一模一樣的房子是腫麽回事！

喪心病狂地轉了幾個圈之後，莫清一咬牙便随便選了一個路口，那條路上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吸引着她，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看。

飄了一段路之後，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到最後甚至是那股力量在吸着她向前飄去，直到她停在了一條小巷子前面。

此時天色已晚，巷子裏面陰暗潮濕，甚至有一股腐臭味從裏面飄了出來，即使是魂魄狀态莫清也能感覺到胃在翻滾。

那種召喚的感覺越發地強烈，就像是垂死的人不甘、絕望地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死死地将她向巷子裏面拉扯，一開始她是拒絕進去的，但是那力量忽然放緩了，仿佛是在懇切地哀求，帶着絕望和不甘。

莫清抿了抿唇，放棄了掙紮，順着那股力量向巷子深處飄去。巷子裏面陰沉昏暗，兩側的牆皮斑駁，有的已經脫落了下來露出青黑色的磚頭，上面覆蓋着黏膩的青苔，而下面的青石板上散落着一塊塊不均勻的褐色斑點，那股腐臭的味道便是從這些東西中散發出來的。

終于，莫清停在了小巷的盡頭，也終于看清楚了那股力量的主人。那是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她靠着牆坐在地上，身上穿着绛色的衣裙，但是那衣服上卻是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褐色的斑點，和青石板上的如出一轍。

女孩一頭黑發淩亂地糾纏在一起，眼睛上卻纏繞着一圈已經發黑的紗绫，在眼睛的部位是已經幹涸的血跡。

她已經皴裂的嘴唇似乎是動了動，發出了破碎的音節，莫清不忍再看下去，施了一個小小的的法術，讓她的嗓子暫時恢複。

“是你将我拉進來的？”

“居然真的召喚到了魂魄……”女孩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最後彎成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弧度，她雙手緊緊地抓住裙角，手背上甚至暴起了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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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氣，即使看不見，卻是死死地盯住了莫清所在的位置，用沙啞粗糙地聲音道：“幫我！”

莫清方才已經仔細地觀察過她的情況，此時只能是遺憾的搖搖頭，惋惜道：“你這幅樣子，我救不了你。”

“呵呵，你竟是想要救我？”女孩沒笑多久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過了許久她才喘上氣來，道：“你既然是魂魄，又被我的魂咒召喚至此，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莫清沉默地看着眼前已經奄奄一息地小女孩，心下不忍，問道：“我能幫你做什麽？”

“反正我即将要魂飛魄散，與其将這副身體被這些惡心的東西腐蝕，倒不如送給你，如何？”小女孩仰頭靠在了牆壁上，淩亂肮髒的頭發上甚至還挂着幾塊掉落的牆皮，上面還有黏糊糊的青苔，莫清看得一陣嘴角抽搐。

“不用。”莫清自覺委婉地拒絕。

“不要急着拒絕。”小女孩又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嗓音越發沙啞難聽，“別看本座現在這幅樣子，體內可是變異的水木雙靈根……咳咳，我一早就看出來了，你也是水木雙靈根吧……咳咳，只要你能答應我，我還能幫你已經簽訂的屍靈契約解除……”

莫清驚訝地看着這個小女孩，總覺得她不像個孩子。

“本座修為被毀，身體便退化成幼時的模樣。”似乎是感受到了莫清驚訝的目光，小女孩解釋道：“我本是夷陵文凰老祖，卻被岐山藍家那個賤人暗算至如此地步！”文凰說道這裏狠狠地握緊了拳頭，“你若是得了我的軀體，便要幫我将藍澄那個賤人殺死，如何？”

莫清看着面前狠戾決然的文凰，嘴角抽了抽，淡淡道：“不如何。”

我腦子被驢啃了才犯病去殺一個老祖級別的大能！更何況是一直和她犯沖的藍家……還有啊，您老人家是個瞎子啊瞎子！

橫看豎看都賠死好不好！

“哈哈哈，蒼天不仁！”文凰突然大聲笑了起來，笑聲裏是濃濃的恨意和不甘，忽然她的笑聲戛然而止，陰聲道：“小娃娃，你還有很多時間來幫我報仇，記住，一定要殺了藍澄那個賤人！”

我擦我還沒答應你了別自說自話了成嗎！莫清眼角只抽，剛想拔腿就跑卻被一股強硬至極的力量往那具身體上拉扯而去，就像是被千萬只手撕扯着自己的靈魂，文凰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的屍靈契約已經被廢掉，我已經将你的靈魂下了禁制，若是三百年之內你殺不了藍澄，你便也會是我這般下場！”

最終莫清眼前一片黑暗。

特麽造的什麽孽啊！這是莫清最後的思考。

木易寒把玩着手中的酒盞花，對面是被泷華穿過肩膀牢牢釘在了樹上的清霄，他看着毫無反應的掌心，風輕雲淡道：“問天珠沒有反應，你果然不是師父啊。”

清霄嗤笑一聲，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男子，“本就是她占據了我的身體，若不是她跑得快，早就魂飛魄散了。”

木易寒挑挑眉，那個小魂魄說的居然是真的，難怪……“這麽說，你是在淩阡笑對她攝魂之後出來的？”

清霄冷着臉沒說話表示默認，木易寒看了看手中漂亮的不可思議地酒盞花，淡淡道：“聽說酒盞花生在魔族禁、地，五百年方能開出一朵，你這次趁着魔尊辦宴會居然能将這花帶出來……若是我沒猜錯，方才你那麽匆忙，是因為有魔族在後面追捕你吧？”

“怎麽，你要救我？”清霄不屑地冷笑一聲，“木易寒，你真惡心，那魂魄沒了你便要一副殼子麽？”

木易寒紫色的眸子瞬間陰雲密布，微微勾起唇角，狀似慵懶随意道：“不過是具殼子罷了，我要的，是人。”

“她将你養大，你卻這般對她，果真是賤人生的賤種！”清霄死死地盯住他，那副樣子仿佛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吶，果然……”和上一世一副模樣呢，那個真正的清霄真人，那個所謂的“師父”啊。木易寒了然地笑了，他随意把玩着手掌中的酒盞花，淡淡笑道：“不管我喜歡她還是厭惡她，愛她還是恨她，她這輩子都只能是我的，就是這樣，你懂嗎？”

“呸！”清霄厭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世界上最肮髒的東西。“我詛咒你，永遠也得不到她！”

木易寒神色一冷，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修長的手握住了泷華的劍柄，語氣輕緩地低聲道：“得不到的東西……毀掉就好了啊。”

清霄呼吸一窒，莫名的涼意直至心底，面前站着的仿佛就是一個偏執而瘋狂的惡魔，帶着最大的惡意來對待這個世界。一陣劇痛從肩膀處傳來，泷華劍被他從她肩膀中抽走，頓時血流如注。

木易寒啧了一聲，微笑道：“你千辛萬苦得來的花，很漂亮呢……”他将手掌放到她面前，掌心是一堆破碎的粉末，美麗至極又珍貴無比的酒盞花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滿意地看着清霄慘白的臉色，惋惜道：“真是可惜，又要等五百年呢。但是……”

“得不到的，便要毀掉，對不對？”

木易寒随手将粉末灑在了清霄的面前，俊美的臉上帶着惡劣的笑意，“想讓莫林醒過來的方法可不止這一種呢，祝你哥哥早日蘇醒。”

說完，他不再管已經狼狽至極神色凄怆的女子，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報複一個人最好的手段不是親手結束她的性命，而是将她身邊所有重要的東西都一點點奪走毀掉，只剩下她一個人安安穩穩地活着，日夜享受着靈魂上的煎熬。

很殘忍對嗎？

對，很殘忍，那種比剜肉剔骨還要來得疼痛的感覺，那種被打入深淵的絕望和無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黑暗吞噬過的人，不要再指望他會有同情心這種可笑的東西。

你想要的，我統統會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