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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賀臨留下一句“有人來了”,緊接着,手腕上的觸感就消失了。
晏行下意識地向着賀臨消失的方向伸去,反手握住了賀臨的手。
“怎麽了?”賀臨的聲音直接在晏行的心底響起。
“不,我……”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時候,晏行像是被燙到一樣把自己的手給縮了回來。
一時間,沉默開始蔓延。
晏行遲疑着握住了自己的左手,那上面好像還殘留着對方“寫字”時候的溫度。
外面的人,好像和止善園裏的人,并沒有什麽不同?
晏行有些漫無邊際地想着,“真可惜,自己現在看不見,不然的話,就能知道他到底長什麽樣子了。”
若是在健康的環境裏長大的少年,大約不會像晏行這樣沒有警惕心。
對于晏行而言,只要對方不是執意要把自己送回止善園,那他就能放下心來了。
一邊好奇,他一邊豎起耳朵去聽。
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聲音傳來,晏行猛得意識到,對啊,這次自己失去的是聽覺。
頻繁且随機地失去某一種感知外界的方式,導致晏行平時也總會忘記自己失去的到底是哪種感知方式。
以至于,很多時候,他的反應在別人看來都有些古怪。
所以,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晏行就摸索起了自己的周圍。
摸到床榻的邊緣後,晏行小心翼翼地下床。
雙腳觸及地面,涼意順着腳底蔓延,攀爬向上,晏行腳趾微微蜷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如果還是在止善園的話,晏行幾乎不需要考慮這些問題,祝嬰會安排好一切。
不過,在選擇逃離止善園的那一天,晏行也認為自己做好了準備。
更何況,現在已經比他剛剛逃出來的時候好多了。
在膝蓋撞上一個硬物的時候,晏行“嘶”了一聲。
自己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晏行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雖說自己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很顯然,自己的身體并沒有做好準備。
還在止善園的時候,即便晏行失去了視覺,也能憑借記憶中各種家具的擺放位置,準确地避開障礙。
但在這裏,一切都是陌生的。
眼前一片黑暗,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緩慢地向前走去。
伸出手去,觸及的只有一片虛無。
晏行腳步挪動地很慢,步幅也很小,但意外仍舊發生了。
這家客棧的年歲應該很長了,木質的地面上有多處修補的痕跡,也因此變得凹凸不平了起來。
大多數時候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因為那不平坦的地方很明顯。
但偏偏此時的晏行看不見,而他所邁出的步幅也沒有“發現”。
于是,當他再次邁出去腳步的時候,一腳踩空,整個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而在摔倒的那一瞬間,晏行本能地擡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同時盡量地将身體蜷縮了起來。
那種反應,像像是再次之前,他就已經經歷了千次萬次一樣。
晏行摔在地上的動靜太大,原本站在門邊的賀臨都看了過來。
門外,趙石幾人也從賀臨的身側看向了屋內。
“剛才是什麽動靜?”趙石詢問道。
錢義拎着那個小賊的手也重了幾分,低聲道,“難道是又進賊了?”
賀臨的視線從還摔在地上的晏行身上收回,緩緩地落在了趙石的身上。
他好像看不見屋子裏的小晏。
賀臨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探究和思索,他并未給小晏施加隐身法術,而客棧老板明顯是能夠看到小晏的。
除此之外,醫館裏的人也能看到他,不然的話,那藥又是怎麽來的?
所以,正常情況下,別人肯定是能夠看到小晏的。
而這三人中,是僅僅趙石看不見,還是……都看不見?
思及此,賀臨淡淡開口,“養的貓兒打翻了東西罷了。”
趙石疑惑,“怎麽沒聽見貓叫?”
“因為他生性不愛叫。”賀臨不甚在意地解釋着。
趙石又自以為隐蔽地将整個房間大略看了一遍,又将話題拉回了正題,“不知仙長可願賞光?”
“不了。”賀臨拒絕了趙石的提議。
他原本就沒有去那個什麽晏府做客的意思,發現了這兩人的異常之後,就更不可能去了。
“我生性孤僻,一向獨來獨往,好意我心領了。”賀臨平靜地道。
趙石卻有些不甘心,但對方已經一再拒絕,自己若是再邀請下去,怕是有損晏家臉面,只能放棄。
從客棧中返回,那個小賊倒是有逃跑的心思,可惜,實力不濟,最後還是被押了回來。
“趙叔,那個小賊的身份查清楚了。”錢義一邊說着,一邊走了進來,“他不是東山鎮的人,是有一年逃難進來的。”
“逃難?”趙石擡起頭,“那他是如何進入晏府的?”
錢義的臉色變得古怪了起來,“他不是晏府的人,我剛剛找這裏的管家确認過了,晏府從來沒有這個人。”
說到這裏,錢義的臉上多了幾分不忿,“他平日裏都假借晏府的名義,在東山鎮上狐假虎威。只不過他事情做的隐秘,再加上沒人敢來找晏府的麻煩,還真的讓他騙了過去。”
“此等賊人,簡直可恨至極!”最後一句,錢義說的是斬釘截鐵。
趙石點了點頭,“此事你斟酌着處理就好。”
“是。”錢義大聲應道。
待錢義離開後,趙石來到窗前,看着挂在天空中的滿月,卻無心欣賞,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麽,可将該做的事情細細思索過一遍之後,趙石卻又找不出什麽缺漏來。
“希望……只是我多想了吧……”
*
客棧裏,老板端着一碗已經煎好的藥湯,輕輕敲了敲門,“客人,藥已經煎好了。”
語氣比之前更加恭敬。
雖然剛才他沒敢靠近,但這東山鎮是熟人社會,時隔多年,晏家來人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的,已經成為了最近鎮子裏最熱的話題了。
只是,不管是誰,都沒想過城裏來的大人物居然會和自己扯上關系,雖然人家只是來找人的。
但是,那可是晏家啊!
在東山鎮,一直都有一個傳聞,據說在很久很久之前,晏家在這裏的那座別院是用來遴選有資格踏上修仙之路的人的。
但是他們這樣偏僻的地方,幾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來一個有天賦的。
哦對了,現在還在晏府裏的那個老管家,據說就是曾經被選上的孩子。
但是,據那位老管家說,晏家裏多少驚才絕豔的好苗子,他們這些人,就算是有那麽點兒天賦,但最多到煉氣也就到頭兒了,能築基那都是天大的好運,而且只有成功築基,才算是真正地進入了修仙之路。
客棧老板搞不明白什麽煉氣啊,築基啊之類的東西,修仙距離他太過遙遠。
他對修仙的唯一印象,就是活得長。至少,據他所知道的,那位晏府的老管家,從他太太太爺爺的那輩開始,就一直在這兒了。
而那位住在客棧裏的仙人,居然能引得晏府的貴客親自過來探望,那得是多厲害的人物啊?
于是,客棧老板的恭敬愈發發自內心了。
那位身材很高的男人打開房門,端起了藥碗,對着客棧老板點了點頭,“多謝。”
直到房門被關上,客棧老板才回過神兒來,同時,他也猛然間意識到了一件事,那藥剛煎好他就端過來了,燙得很。
低頭看着手裏的木質托盤,客棧老板喃喃,“這就是修仙之人嗎?那麽燙的藥都能随手端。”
*
“藥好了。”
賀臨的聲音在晏行心底響起,“你要自己喝,還是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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