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那道光芒沖天而起,不等晏行反應過來便已然來到了眼前。
在晏行的視線裏,那道白色的光芒越來越近,直到占據了他的整片視野,天地萬物都已經從眼前消失。
忽然,一聲嗡鳴響起,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劃破漫天白芒,劈開了一條半人左右的縫隙。
原本消失的景色頑強地從那劈開的一條縫隙裏鑽了進來。
透過那條縫隙,晏行看到了一條盤旋在山峰之上的巨龍。
那條龍的身形極為龐大,在它的襯托下,原本巍峨的山岳都變成了起伏的小山丘。
它整體呈銀色,但似乎是受了傷,有多處鱗片看起來黯淡無光,龍首高高揚起,龍嘴大張,方才的那一道攻擊像是就從那裏發出來的。
将方才的那一道攻擊擋下之後,賀臨只和晏行招呼了一聲,便從巨鷹背上飛身而下,沖向了下方盤踞在山峰上的巨龍。
巨龍再次張嘴,像是正在嘯叫。
晏行甚至能夠看到空氣中随之而來的震動波紋,但奇怪的是,晏行側了側耳朵,又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釘,疑惑道,“難道我又聽不見了?”
明明對方已經發出了聲音,然而晏行還是什麽都沒有聽見。
正疑惑的時候,一雙溫熱的掌心籠住了他的耳朵,賀臨的聲音在心底響起,“不,‘籠聲’沒有出問題。”
那柄銀色龍槍如同破浪一般,在前方劈開了重重白色光芒。
“賀臨?”晏行微微歪了歪腦袋,“你不是在另一只巨鷹身上嗎?”
賀臨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道,“擔心你出事。”
“那攻擊似乎是沖着你去的。”晏行有些擔憂地道,“獅子嶺上盤踞的也是一條龍,你們有結仇嗎?”
“算不上結仇,只是……”賀臨的語氣中滿是無奈,“我與他……幼時一同長大,已經習慣了見面先打。”
因此,在察覺到荀仲的氣息之後,賀臨便瞬間做好了準備。
“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嗎?”晏行低聲喃喃,又低頭看了看下面那仍舊盤踞在山峰上的巨龍,白色綢緞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難以從他的眸子裏看出情緒。
“勉強算。”賀臨糾正道,同時鄭重其事地叮囑,“此人臉皮極厚,堪比城牆,小晏,日後你需小心,免得被他哄騙了去。”
晏行微微側頭,“聽上去,你和那位……喚作荀仲的龍族,關系真的很好。”
賀臨眉頭輕輕皺起,他本能地覺得此時的小晏好像有哪裏不對,卻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只好摸了摸他的腦袋,“若是他欺負你,記得來找我。”
“好。”晏行輕輕點了點頭。
“到了!”
就在兩人小聲說話的時候,不遠處,郁行舟的喊聲遙遙傳來。
“小晏道友!小晏道友!”
晏行扭頭,大聲道,“郁道友?你在喊我?”
“前面就是獅子嶺了!”郁行舟扯着嗓子道,“你看到那座山了嗎?形若卧獅,所以名為獅子嶺!”
順着郁行舟指出的方向看去,晏行有些奇怪地開口,“你沒有看到嗎?”
“啊?看到什麽?”郁行舟仔細地看着獅子嶺,更加疑惑了。
那條盤踞在山峰之上的龍,還有剛才突然蔓延而來的白色光幕。
然而,到嘴邊的話又被晏行給咽了回去。
雖然從戴上“橫波清”的時候,晏行就知道自己眼裏的世界和其他人眼裏的世界有一些不一樣,但直到此刻,他才有了如此清晰的認知。
他能看到的,別人或許根本看不到。
只是稍一猶豫,巨鷹已經開始降低高度,最終緩緩地停在了一大片空地上。
巨鷹将右側的翅膀搭在地面上,方便背上的乘客滑下。
待幾人落地,忽然一陣狂風平地而起,吹得郁行舟閉上了眼睛,他倒是想開口罵幾句,奈何被風卷起來的沙塵太多,一張嘴就是滿口的沙子。
“這巨鷹訓得不行啊!”郁行舟一邊揮手試圖趕走煙塵,一邊捏着鼻子道,“我以前在別處租賃的巨鷹,可是會等到人走了再起飛的!”
“肯定是那個黑心老板故意的!”郁行舟憤憤道。
晏行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一手土。
忽然,一道溫和的水流從半空中出現,像是一條靈活的水蛇,蜿蜒着在晏行的周身行走,等那條水蛇褪.去的時候,晏行身上的沙塵早已經被水流帶走,整個人又變得幹幹淨淨了起來。
他擡起頭,看着不遠處的那一方牌匾,牌匾以白色大理石砌成,雕刻雲紋,而在牌匾的正中間,是伴雲宗三個字。
“伴雲宗?”晏行一字一句地念着,這個名字如此熟悉,以至于他很快就聯想起了在辛闌城茶樓時所聽到的。
伴月宗,伴雲宗,如此相似的名字,這兩個宗門之間,可是有什麽牽扯?
郁行舟此時也打理好了自己,聽見晏行的疑惑,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擡步走到晏行身側,看着那古樸的牌匾,郁行舟低聲道,“曾經,伴雲宗與伴月宗,同屬一個大宗門。”
“同源而生?”
“算是吧。”郁行舟嘆息一聲,“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年的伴雲宗與伴月宗,其實是另一個大宗門的附屬宗門而已。只是,時過境遷,當年的那個大宗門逐漸敗落衰亡,反而是伴月宗,門內弟子崛起,堪稱驚才絕豔,之後又有晏家人幫襯,漸漸的,已經有了此界第一大宗門的架勢。”
“而伴雲宗。”郁行舟的語氣逐漸低沉,“因為久不曾出現驚才絕豔的弟子,也和那個大宗門一般,漸漸沒落了。”
“到如今,整個伴雲宗內,滿打滿算,只有三個人。其一為伴雲宗太上長老——荀仲,亦是我的師尊,其二為我的小師弟,鐘珩,只不過小師弟天資卓絕,常年在外游歷。”
“那第三個人呢?”晏行催促道。
“咳咳。”輕輕咳了兩聲後,郁行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第三個人就是我,伴雲宗的代宗主。”
“其實師尊倒是想讓我當宗主的,但是被我拒絕了。”郁行舟苦笑一聲,“我實力低微,若是真的當了宗主,怕是……整個伴雲宗就真的成了笑話了。”
“代宗主聽起來也很厲害啊!”晏行認真地誇獎着,他神色無比真摯,顯然是真的認為代宗主很厲害,要掌管一整個宗門呢!
郁行舟笑了笑,“伴雲宗敗落至此,宗門裏也沒什麽好打理的,也就是算算賬,采買點兒東西罷了。”
“兩位,請!”說完,郁行舟手一揮,示意晏行與賀臨共同進入伴雲宗。
剛走進山門,三人便停了下來。
看着前方那個熟悉的背影,郁行舟滿臉都是驚訝,“師尊,你閉關出來了?”
然而,看清楚那個人影之後,晏行卻下意識地拉住了賀臨的袖子,在心底大聲道,“賀臨,他……他也是龍!”
“嗯,我知道。”賀臨拍了拍晏行的手背,輕聲道,“他便是荀仲。”
晏行不解地問道,“他既然是龍族,為什麽又成了伴雲宗的太上長老?”
“我還沒細問。”方才在巨鷹上的那一次短暫交手,只是讓賀臨跟荀仲都對彼此的情況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而已,而且只局限在實力上。
卻不想,他們在悄悄地談荀仲,荀仲也在正大光明地打量着他們。
看了一會兒後,荀仲眉梢揚起,朗聲道,“我說賀臨,你那麽大的年紀了,合适嗎?老龍吃嫩草啊!”
賀臨:……
“嗡”得一聲,銀白色的龍槍如離弦的箭一般沖着荀仲的面門而去。
不消片刻,這兩人再度纏鬥到了一起。
晏行:……
郁行舟:……
觀戰了一會兒後,郁行舟不好意思地對晏行道,“那個……師尊他平時嘴确實比較欠,我……我們先去看看給你跟賀道友準備的房間,看看合不合适,有沒有什麽需要添置的……”
晏行雖然有意繼續觀戰下去,但那兩人為了不影響到伴雲宗,打鬥的時候直接升到了高空,以晏行如今的眼力,幾乎是什麽也看不到了。
于是,他低下頭,對郁行舟道,“好啊!麻煩郁道友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伴雲宗裏已經很多年沒來過客人了。”郁行舟欣喜地道。
郁行舟給晏行還有賀臨準備的房子,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不過這房子雖然看起來破舊,但卻被打掃地很幹淨,軟塌、修煉用的蒲團、聚靈陣等等,一應俱全。
“我去準備飯菜,你可以在這兒休息,也可以在宗門附近轉轉,不過別走的太偏啊。這山林裏野獸也有不少呢。”
又絮絮叨叨了一堆,郁行舟才匆匆跑去了廚房。
*
另一邊。
“哎,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荀仲擺着手,“賀臨你怎麽回事?傷這麽快就好了?”
賀臨冷冷地看了荀仲一眼,“若不是被你牽累,我何至于被雷劫劈兩次。”
荀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理虧。
他與賀臨是同一窩裏孵出來的,那一窩龍蛋裏,除了他們兩條龍,其他的都沒有孵出來。
因此,他們兩條龍,幾乎是一起長大的,修煉的時候也是你追我趕,誰也不肯認輸。
但是時間久了,賀臨最終還是占了上風,他的雷劫也順勢而來。
龍族與人族修士不同,龍族的渡劫飛升更加偏向于妖修。
待龍族修煉到一定境界後,他們暫時不需要窺破那個所謂的契機,反而每隔幾萬年便要迎來一次雷劫。
雷劫到來的時間也不固定,短則一萬年,長則十萬年。
而賀臨倒黴的地方就在于,原本他已經順利渡過了一次雷劫,卻偏偏與荀仲切磋的時候,正正好好地撞上了荀仲的雷劫。
反正劈一條龍是劈,劈兩條龍也是劈,于是——
賀臨本來被雷劫劈出來的傷就沒有徹底好,又被劈了一次,這才陰差陽錯地落入了小世界裏。
如果沒有晏行的話,賀臨可能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養好傷。
“你到底是怎麽認識小舟的?”荀仲只覺得萬分不解,“我都窩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居然還能碰上你,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彼此彼此。”賀臨面無表情地道。
忽然,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賀臨眉心微微擰起,“那個郁行舟,情況不對。”
“你也看出來了啊?”對于賀臨的這個問題,荀仲并不怎麽意外,“也是,只是一個元嬰破碎的修士而已,低于元嬰期的人看不出來,你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賀臨加重了語氣。
“我哪兒知道啊。”荀仲一攤手,滿臉的混不吝,“我是檢查也檢查過了,問也問過了,試探也試探過了,現在的小舟,确實就只是一個煉氣期的小修士。體內空有靈氣,但他自己能調動的就那麽點兒。”
“按理來說,元嬰破碎雖然會導致實力大幅度後退,但因為有了之前的經驗,重新修煉回來後,也會比其他的修士容易,但……小舟卻……”搖了搖頭,荀仲的臉上終于多出了一抹陰翳。
賀臨也沉默了下來。
“嗨,這怎麽光說我的事兒了,品淵,那個少年怎麽回事?以前可沒見你對一個人那麽上心啊。”說完,荀仲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一聲,“咋,你紅鸾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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