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兩條腿的人兒忙不停

兩條腿的人兒忙不停

趙西提着一杯豆漿和一袋包子跨進了警察局的大門。警局裏有人正打着哈欠寫着報告，看見趙西進來，直勾勾地盯了上來，還不等人開口趙西就把早餐給人放在了桌子上。孫讓原本坐在位置上吃着早餐，他吃的是一家巷子裏開了十幾年的粉店做的粉，木耳當作澆頭，往米粉上那麽一淋，撒上熱油，再夾上三筷子蔥，吃起來滿口留香。孫讓不是本地人，早上就愛這麽一口。孫讓剛剛走進門，就有好幾個人圍了上來，他可是幫四五個人帶早餐！

一陣電話聲響起來，孫讓吸溜一下将粉嗦了進去，大灌一口水吞了下去，慌忙接起電話：“喂喂，您好您好。好，您把地址告訴我，我們馬上過去。”孫讓拿起桌子上的警帽戴上，一蹦一跳地綁好松開的鞋帶，說：“趙哥，走吧，要出現場了。”趙西喝下最後一口豆漿，帶上手铐，和孫讓一起坐着警車出發了。

“簡單說下情況吧，孫讓。”趙西拍了下孫讓的肩膀。“趙哥，我看這事應該挺簡單的，就是兩鄰居吵架，我覺得調解調解也就差不多了。欸，我怎麽記得，今天局長不是約了吳記者要來寫寫咱隊裏的故事嗎？你幹完活還來得及。”孫讓回過頭來，嬉皮笑臉的看着趙西。

趙西臉上沒什麽表情，繞開這個話題回複道：“你說吳記者啊，我昨天碰見她了，在小巷口那兒。”

“趙哥，我們可都知道，你就說這姑娘你以前是不是認識來着。第一次見她那次，我可看見你盯着她工作證上的名字看了好一會。是不是你以前的初戀來着？”孫讓一邊看着周圍的情況一邊說。

“沒有的事，我可沒有什麽初戀。再說了，第一次看到吳記者，不是在公交車上執行任務的時候嗎？當時她盯着我看了幾眼，我還以為是被人認出身份了，就注意了一下。沒想到後面那麽快就見面了，”他停頓了一下，才說了句：“可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在哪見過。”趙西說到後面的時候，車旁經過了一輛大卡車，聲音轟轟的，蓋過了趙西的聲音。“趙哥你說什麽？”孫讓眼睛盯着窗外，用手指着前方，“到了到了，下車吧，大家夥兒。”關于吳北的話題沒有再進行下去。

警察下車後把兩幫正在打架的人分開，說到：“都不要吵了，現在，你們和我們回局裏一趟，把事情都講清楚了。來來來，先上車。”警車一路開回了警局，車上的兩個人仍然在吵吵鬧鬧，眼看着又要打鬥起來。孫讓把兩人拉開，提高了聲音說：“都不要吵鬧，和我來做個筆錄，說說今天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吳北從門口走進來的時候，正看見這一幕，她看到一旁的趙西，對他說：“我先去外面等會？等你們處理完工作我再來。”孫讓看到吳北來了，不等趙西開口，直接說：“吳姐，你坐裏面等會，我們趙哥待會就來。”趙西把吳北帶了進去，走到飲水機前，拿了一個杯子，問道：“吳記者，你要冷的還是熱的？”吳北說：“冷的就好，謝謝趙警官了。”

門外，孫讓讓兩人分開說說情況。戴帽子的大爺說，他們兩家門口有一條水泥路，是他們家前段時間花錢修的，為的就是車輛進出方便。現在旁邊的那個老太婆，修路的時候又沒出錢，到了人來車往的時候，那倒是一點都不含糊。老太太聽着氣就不打一處來，開始大罵起來：“這路不是你們家專有的，那每一寸土地都是國家的財産，國家的財産那就是人民的，要供人民使用，你憑什麽霸占着這條路不肯讓別人走，憑什麽呀你！再說了，你經過我同意了嗎，就修路，誰允許你在靠近我家這一側修路的？”

說着二人又要動手比劃起來，兩個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孫讓的腦袋瓜子被吵得嗡嗡的，他有點不知道怎麽辦了，他是新來的，還沒有見過這種陣仗。趙西走上前來，對着二位老人說：“您二位先坐下，慢慢說，不要激動，免得傷着身子。這件事情，我看也是有商量的餘地的。你們二位說的，也都有自己的道理。我先給你們兩位倒杯茶，您二位先冷靜冷靜，好不好？”趙西轉頭進了屋內，孫讓壓低聲音問他：“趙哥，這怎麽辦？咱們也不是法院，這事咱們說了也不好算數的，我看這兩人要想成功調解，估計也夠嗆的。”趙西說：“先調解看着，看看他們到底是有什麽矛盾，我看不像單單是為了這路的事情。”

趙西把兩杯水端了出去，放到兩位老人的前面，開口說：“我們把話說開了。錢大爺，您看，兩戶人家住在一起，修路對兩家人來說都是好事，方便兩家人，當初兩家人怎麽就沒合計合計，商量商量呢？”錢大爺哼了一聲：“我和她有什麽好商量的，有什麽好商量的啊！她們家當初，娶了我們家的女兒，就住在自個家的隔壁，我想着我女兒要是有事了，娘家人就在旁邊，也不至于讓人平白無故地欺負了去，也不至于受了委屈也沒個地方去說。可誰知道，當初我女兒生孩子的時候難産，孩子沒了，大人也沒保住。喪事辦完還沒有幾個月，他們家就娶了新媳婦，我女兒當時還屍骨未寒，他們家的人，這樣做事，就不怕遭報應嗎？我看，早在我女兒還在的時候，他們家就已經有娶新媳婦的打算了。”王大媽聽着也激動起來，把杯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水濺在一旁的孫讓身上，她說到：“你女兒在我們家的時候，我們家可從來沒虧待過她，當初在醫院生孩子的時候，那重症監護室的醫藥費也不少吧？我們家花了那麽多錢，可從來不帶一句埋怨的。是，你們家姑娘确實沒話說，對老人也好，人也勤快，工作上又能幹。可是我們也盡力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兒子和媳婦，是在她去世之後認識的，在法律上我們又有什麽錯處，你說！你說啊！”兩人說着又指着對方的鼻子罵起架來，趙西和孫讓兩個人都快要攔不住。這場鬧劇一直持續了幾個小時，民警們輪番出動，都沒能調解成功。最後兩個人誰也不讓誰，說是要回家打官司。

趙西推門進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吳記者，讓你等了這麽久？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吳北目睹了剛才發生的一切，把原先想要問的問題咽了回去，問道：“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你遇到的多嗎？”趙西笑了笑，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像這樣的事情，凡是幹這一行的，誰沒見到過幾個啊。誰說都有理，就算是警察，這樣的事情也是說不清楚的，遇到矛盾小的，我們就盡量幫忙調解，可有些事情，讓人看了都不想。我們都是普通人，面對很多事情，警察也不是萬能的，我們也無能為力。”

吳北停下了記錄的筆，沉默了一會才接着問：“那你能說說，你從業以來辦過的印象最深刻的案子嗎？”趙西喝了口水，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回答：“我想，從我從事警察這份工作開始，好多案子我都印象深刻。前兩年，我遇到過一個打架鬥毆的案子，怎麽說呢？不能算是打架鬥毆的案子，是一個女生，被一夥人攔在路上打了，旁邊路過一個孩子，看不下去，便打了報警電話，也算是幫了那個女孩子一把，又想把那群人拉開，結果兩個人都被揍得不輕。接下來，把人都帶回所裏，那個被打的女孩子卻主動說要接受調解，讓那夥打人的賠錢了事。”

“可是報警的女孩子不願意，但後來看到那個被打的女孩子哭的那麽傷心，也就咬咬牙同意了。那夥打人的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千多的賠償金。有個女警察就去問她，為什麽呀，她說，讓他們進去了，最後被整的還得是自己。她成績也不好，但也能上個專科學校，想着馬上就高考了，不想惹出什麽事端，再說了，那筆錢還能當作學費的一部分。”

好多事情，他們都無能為力。吳北聽到後，有些沉默，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趙西開了口：“吳記者還有什麽問題可以接着問。”吳北又接着問了幾個問題，最後議程要結束的時候，趙西看了眼表：“快到午飯時間了，吳北，我能這麽叫你嗎？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我們現在也算見了好幾面了，也算是有點緣分的吧。不知道我能不能請你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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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北收拾好東西，說：“趙西警官，吃飯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也是可以的，畢竟我們也是朋友了嘛。但我看這頓飯還得我請。我知道這附近有家餐館不錯，價格挺實惠的，菜也好吃。過去我在大學城上學的時候，經常來這家吃飯。”趙西開玩笑似的說：“那好，那好，正好好久沒有人請我吃過飯了。”餐館并不遠，兩個人都沒有開車，慢悠悠地走過去。繞過七拐八拐的巷子，來到了餐館前，點好了幾個菜，兩個人就坐下了。

“趙西，你知道嗎，很多年前我也認識一個叫做趙西的人。我那個時候還在上初中，沒什麽作業，兩個人天天混在一起玩。他是城裏來的，到了鄉下，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後來暑假結束，他就回了城裏，十幾年了，我們也沒見過。你該不會真的是他吧？”

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來，桌子上升起了一圈霧氣，趙西回答道：“怎麽？那你可要失望了，我一直都在這邊的。上學、工作，我這輩子都是在這兒度過的。我該不會和你曾經喜歡過的人叫同一個名字吧？那這頓飯我吃着可有點鴻門宴的味道。”

吳北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揮了揮手上的筷子，擺了擺手：“不是不是，你這話一說出來，人家怎麽好像成了抛妻棄子的陳世美啊？”吳北接着說道：“你別在意，我平時就這形象。大家都說我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其實我只是不愛說話罷了。”趙西看到吳北的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拿起桌子上的一瓶礦泉水一飲而盡：“我也差不多。你看，這才是我平時喝水的樣子。遇上工作好幾個小時不能喝水，我們這些人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吳北放下了筷子，說到：“那我們也算是有些相似之處了。以及我一定要澄清一下，人家只是一個朋友，和我可沒什麽關系。只是那段時間我無憂無慮的，過的很快樂，所以有時候總是想起和那段時間有關的人和事。”

“難道你現在就過得不快樂了？”趙西接着問道。

“上高中覺得上大學了就快樂了，上大學還幻想上班就好了，上了班才知道，上班這事哪有快樂的。那你呢？”

“我嗎？大部分我都沒空思考這個問題，上班累腦子，下班了腦子也沒精力再想這個喽。”

兩個人幹了一杯，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