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狂躁

第六十九章狂躁

陸星如追着那個偷襲她的人一路來到一片群山之間，那人就在此處消失了，她确定她沒有被那人甩下，所以那人定不是消失，而是在這附近藏了起來。

她心裏警戒，手中握緊古拙劍，沿着山路搜查，在一處雜草掩映之中發現了一個幾乎會被視而不見的洞穴。

用劍撥開雜草之後，洞內豁然開朗，也不知這個山洞連接到哪裏，不過他若真躲在這裏，那她便是甕中捉鼈。

陸星如進了山洞之後，視線一下子暗了下來，她在洞口适應了一下才往裏走，洞裏濕漉漉的，褲腿邊都被水汽打濕了。

此地像是天然形成的鐘乳石洞穴，頭頂上方倒垂了很多鐘乳石，洞穴內部很長，她能感覺到前方有生靈的氣息存在，那個偷襲她的人定然就在前面。

緊走了幾步之後，面前出現了岔路，若是走錯了路，追蹤可便南轅北轍了，她靜下心來，仔細辨認洞中另一人的氣息，判斷了方向之後，選擇了向右的那條路。

可是接下來走過一段後，路口又出現了三條岔路，選了一條路後再走一段又出現四條岔路，越往裏走陸星如越覺得自己沒有可能追到那個人了，那人一定是故意将她引到這處洞穴裏來，好趁機金蟬脫殼的。

她決定掉頭回去，還好自己剛剛在每條岔路的位置留了記號，順着記號很快便能找回出口。

然而當她走到最近的一個四岔路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後的記號還在，但是身前的記號早已被人抹去。

那人想把她困在這裏，不過卻是算是畫蛇添足了，記號被抹去的痕跡離得這麽近，那人一定還沒跑遠。

她靜下心來，再次辨認氣息，朝着左手邊第二條岔路追去，她速度奇快，果然很快發現前方的黑衣身影，微微松口氣道：“被我發現了你的狐貍尾巴，你跑不掉了”

陸星如在上方持劍，劍招發出，劍光從上方連連刺下，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深坑，激起了塵煙。

黑衣人在前方連連躲避，然而黑衣人腳下步伐卻并不慌亂，依舊在快速的向前方跑去。

陸星如心有疑惑，加緊了手頭上的攻擊，前方很快出現了一處山壁，不禁慶幸這裏是死胡同，“你跑不掉了”

那人卻沒有預想中的慌張，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揮出劍招，陸星如下意識躲避，然而那人攻擊的目标卻不是她，而是她上方的鐘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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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上方的鐘乳石轟然落下，陸星如擡劍揮擋，很快上方冒出了別的東西，鐘乳石之中竟然是巢穴，一排排蝙蝠倒挂在那裏，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不禁令人雞皮疙瘩豎起。

倒挂的蝙蝠本來安靜的休眠在鐘乳石裏，突然被人擾了美夢，自然是要找擾夢者算賬，它們睜開猩紅的眼睛，發出尖銳的叫聲，似一團黑雲壓了下來，陸星如揮動古拙劍，驅趕這些令人作嘔的飛鳥。

陸星如本還奇怪，在被封死的通道裏惹毛這些飛鳥，那黑衣人該如何逃出去，不過看樣子黑衣人很了解這些飛鳥的特性，他黑色的衣袍一罩，幾乎與周圍的環境隐身，竟是趁着這個間隙慢慢的退出飛鳥的攻擊範圍，越跑越遠，而陸星如身上的衣服除了黑色以外還有其他色彩，每移動一下都有成群的飛鳥撲來。

一段時間後，陸星如也摸清了那些飛鳥的習性，它們似乎是通過色彩識人，既然如此，那便好辦了，天魔教以黑色、銀色為主，外衣是黑色銀邊的，但她裏面穿的中衣卻是全黑的，她立即脫掉外袍，向旁邊扔去，飛鳥立即沖着那外袍撲去。

本以為這樣就能甩開那些飛鳥了，可內黑衣人還留有後手，他剛才出去後，便将此通道入口處截斷，上空的鐘乳石崩塌，擋住了出口，黑衣人本是想她和這些飛鳥在洞穴裏面自生自滅。

陸星如移至被堵住的出口，揮劍想斷開出口，發現外圍竟被加了結界，若是強行突破的話，很容易內部先行坍塌，而剛才的一擊已經引起那些飛鳥的注意，部分飛鳥朝着此處飛來，她只好暫時離開那裏。

她看着那些飛鳥的行為，不禁詫異它們怎會生活在鐘乳石裏，便順着山壁向上飛去。

這些飛鳥都已離巢，上邊鐘乳石中空了下來，離近了便很容易發現上方還有另一處空間，然而上方的空間不大，看起來像是一個可容納一人居住的小屋，地面上還有臺階，順着臺階走上去，上面有一個隔層，伸手一推，居然開了，她便如此從這個臺階上走了出去，順利的超出她的想象。

不過接下來便有一個疑問了，這裏出去之後會通向哪裏，又是誰會把密室建在這群血蝙蝠的老巢之上。

很快便有了解答，因為她出去之後的确是進入到一間寬敞的房間，這裏與通天殿的結構不同，內裏物件看着有些老舊沉悶，屋主人應該不算年輕且在教中有一定地位。

她朝屋外走的時候，有人也在朝裏走，兩人在門口處打了個照面，陸星如本就提起戒備，很快閃躲開，那人因沒想到自己屋內有人，倒是有些怔愣。

二人看清對方是誰之後，均面面相觑，不過陸星如見來人是江天倒也在情理之中，而江天見陸星如在他房內，雖摸不到頭腦，但心裏瞬間已閃過許多想法。

這個陸星如，修寧在衆目睽睽之下極是護着她，從未見過修寧對什麽人什麽事上過心，這女子此時送上門來，是偶然還是意外？自己若是抓了她能威脅得了修寧嗎？剛剛他那般蠻橫的法力衆人都是看到的，若是就此威脅修寧，他自己有這個把握嗎？

而陸星如心中想的則是，那個黑衣人是故意引她來此的嗎，她會出現在這裏是偶然還是意外？自己有把握打贏江天嗎？這種不明朗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應該是以不變應萬變。

她遂站在一旁觀察江天的動靜，江天見其不動果然忍不住開口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從前方回來後，無意間迷了路，不小心進入這間房，冒昧了”

江天觀察她的神情，還算是坦誠，不過她既是從裏面出來的，外面的人又不是擺設，問道：“那屋外的弟子怎麽沒有看見你？”

陸星如搖頭道：“不清楚，我來的時候沒看見外面有人”

江天不說話審視着她，陸星如試探道：“江長老若是沒什麽事的話，我是否可以先行告辭了”，說罷慢慢朝門口移動。

江天似乎還在考慮該不該扣下她，當陸星如快移動到門口的時候，江天手指慢慢搭上腰間佩劍，眼神也緊緊黏在陸星如身上，陸星如也注意到了江天的動作，後背開始有冷汗滲出。

正當她二人之間暗流湧動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一人闖入，帶着驚慌和焦急，在見到陸星如的那一刻好像放下了千斤重的石頭。

二人一見來者，之前微妙的氛圍頓時消散。

修寧早已瞬移至陸星如身邊，語帶責備道：“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他握着她手腕的手心冰涼，順着手指能感受到他在一點點平複的心跳，在此之前他在驚慌，陸星如看向他隐下擔憂的眼睛，道：“萬聖山太大了，不小心走錯地方了”

“果真？”，話是沖陸星如說的，眼神卻是看向江天。

江天只好道：“我也是剛回來，陸姑娘應該是走錯了地方”

修寧知道此事應該是個意外，松開陸星如的手道：“她初來乍到，找錯了地方，給江長老添麻煩了”

陸星如也微微颔首，江天沒說什麽，側身讓路，陸星如則是跟着修寧回了神魔殿。

殿中，門關上後，修寧突然抱緊她，陸星如心道他的反應有些劇烈，想要推開他，“你怎麽了？”

修寧卻不許她推開，命令式的口吻道：“下次，不許再離開我的視線”

陸星如覺得莫名，“我們總不可能時時在一起吧，我又不是你的影子”

“成為影子也沒什麽不好”

“有什麽好的，我可是獨立的人”

“那下次不許讓我再找不到你”

“這次只是個意外，你先松開我再說”

修寧聞言，果真松開了她，問道：“我聽小芸說你是追着一個偷襲你們的人而去的，又怎會出現在江天的屋裏？”

陸星如道：“我也不知道江天與偷襲我們的人是否有關，我追着那黑衣人一路去到一處群山之間，發現了一個山洞，進入山洞後，被他設計困在裏面遭遇紅眼蝙蝠的攻擊，我也是陰差陽錯才發現鐘乳石上另有一個空間，連接的居然是一個卧房，出來之後才發現那是江天的卧房”

“那裏是血蝙蝠的巢穴，江天好養這些惡心的東西，我也是通過血鴉知道的血蝙蝠有異動，才能及時趕到那裏，這次他還沒來得及對你做什麽，但不代表他沒有這個心，下回遇到這種事不要再只身犯險了，有什麽事先告訴我再說”

“我也是希望能替你揪出天魔教中的心存異心者”

修寧卻拒絕道：“不需要，你什麽都不用做”，這話有些生硬，他握住陸星如的手腕補充道：“只要留在這裏就好”

她一瞬間以為自己聽岔了，但觀他神情，他說的極為認真，像是一個孩子，看起來很沒有安全感。

在外人看來他那麽目空一切，狂妄自大，根本不可能會有害怕的情緒，在他沒有找到她的這段時間，他為何會慌張成這個樣子，她錯愕自己有這麽重要嗎？

以前認識修寧的時候，總覺得他無所不能，只要他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現在來看，她一點也不了解他，以前的他是什麽樣子？曾經經歷過什麽？她想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開始了解他，她拍拍他的肩膀，“你這樣我會有負擔的，你害我脫離了龍劍派，按理說我應該找你問問清楚......”

這句話本來是一句玩笑話，但修寧的反應卻出乎意料，他臉色陰沉道：“你這是在怪我嗎？”

陸星如詫然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若非你莫名其妙的把我從靈雲山帶來，又怎會出現今天的局面？”

修寧帶着怒氣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自從我知道你的仙魔之心被道廣搶走，還被他關在禁地裏，我便第一時間想救你出來，你以為五大仙派怎麽這麽恰好會集合起來圍攻我天魔教？你以為我冒險把你留在身邊是為了什麽？龍劍派敗走之後，你回到那禁地之中難道就可以置身事外嗎？你以為裴度會護着你嗎？對了，你之所以責怪我将你從龍劍派的禁地帶出來，是不是因為那個裴度？你就那麽在意他嗎？”

他一連說一大段胡話，情緒波動的十分劇烈，但從他話中陸星如捕捉道：“裴度是我同門，但僅此而已，不過你剛剛所說，你冒險将我留下來，你怎知我最後會留在天魔教裏，造成現在這個結果是因為夏皎月在衆人面前拆穿我的身份，我無從辯解，可她為何會拆穿我，難道從一開始你便打定主意要從仙派陣營中綁夏皎月來，那......？”，她心中有個不好的想法，狐疑的看着他。

修寧惱道：“怎麽不繼續往下說了，你是不是想說，薛揚是我故意留在仙派的，這樣我好名正言順的綁夏皎月來，我若就是故意的你又能怎麽樣，為了薛揚殺了我，還是為了你殺了我？”

陸星如只覺得修寧不可理喻，他抓着她的手，她能感受到他體內的氣流在胡亂碰撞，剛剛她雖然提前從前方退了下來，但可以想象，修寧必然是耗費了很強的法力才能将他們逼退，他現在體內氣息不穩，帶動情緒波動劇烈也是可以理解，她不願在這個關頭與他起什麽争端，不如待他平息之後再說，遂先平複自己的情緒，道：“你現在不太冷靜，這些話我便當沒聽過，待你冷靜下來後我們再說”

然而她的反應卻讓修寧感覺受到了輕視，體內氣息沖撞的更加狂亂，手上力氣加大，陸星如微微蹙眉卻沒有反抗，只是審視着他，這種目光令修寧更加難以接受，沉聲道：“不許這麽看我”，話畢，竟欺身壓了過來。

唇部交接的時候，陸星如覺得自己被輕薄了，他想發瘋是因為氣息不穩，她可以諒解，但若是趁機有輕薄之舉，則決不可原諒，另一只沒被抓住的手擡起一掌，照着修寧的肩膀處拍去。

疼痛令他從混沌中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慌張地退後一步，“對不起，我......”

陸星如冷臉道：“這次你體內氣息游走混亂，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但絕沒有下次”

修寧像犯了錯的孩子道：“你放心，絕不會有下次”

陸星如盯着他眼睛，走近一步問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問，我們以前......見過嗎？”

“當然見過”

“我說的不知在這之前，三年前我在岑州平原鎮外的林子裏第一次見你時，便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你，而在那之後你屢次幫我，我想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

修寧否認道：“你想錯了，我們沒有見過”

陸星如審視着他，評判着他話語的真實性，卻認定道：“不對，我們肯定見過”

修寧道：“那可能是你記錯了”

看樣子他不想承認，陸星如只能終結這個話題，轉而提醒道：“天魔教內還有很多心懷異心者，你的法力即便再強，終究不可能盯住天魔教裏的每一個角落，除非殺光所有人，否則你得有真正忠于你的力量”

修寧冷硬道：“不需要”

陸星如嘆了一口氣，從前不知道他是個這麽犟的人，“但你知道我說的是為你好的”

修寧将目光移開，承認道：“我知道”，但同時他心裏更知道的是天魔教中沒一個可全心全意信任之人，包括岳嶺，但......除了陸星如，他只信任她。

思慮之時，他突然閃身瞬移至殿門口，殿門砰然打開，門外沒有人，但是剛剛他感覺到這裏有一人，而在這之前他體內氣息雜亂，根本沒有察覺到殿外有人，竟是讓那人給跑了。

陸星如問道：“怎麽了？”

修寧搖搖頭，“剛剛門外好像有人”

陸星如向外探了探，她剛才也絲毫沒有感覺，“許是你過于緊張了吧”

“可能吧”

陸星如立在殿門邊道：“那沒什麽事，我便不送了”

她這是趕客了，修寧道：“夏皎月的确是我讓岳嶺抓來的，但薛揚之死并不是我故意促成”

剛剛他話雖然說得狠絕，但陸星如并沒有喪失分辨能力，點頭道：“我知道”

修寧徑直回到自己的殿內，打坐調息，他體內的氣息便如潮水一般，有時潮湧，有時潮落，幾無規律，就連他的情緒也如氣息一般暴躁不定，越來越無法受到控制。

并且每月之中，總有固定一日是他氣息最弱的時候，這是他致命的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

他握緊拳頭，懊惱今日他竟對陸星如做出這種事情，明明他比誰都要珍視她，氣息再次變得紊亂，雙拳再一放，身旁的桌子已經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