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劍生

第八十九章劍生

她二人很快出現在名劍山莊的竹門之外，清染察覺是她二人前來，竹門自動打開，二人走進去，清染就在竹林之中的一個石桌處等着他們，“比我想象中來得要快”

他們二人行至石桌旁，清染示意他們坐，二人倒是也沒推拒，陸星如試探道：“那狐妖的确是十分狡猾，這次我們空手而來，讓您失望了”

清染一下變了臉色，“既然還沒有拿到我要的東西，還不抓緊去找，難道你不想修複你的配劍了嗎？”

陸星如道：“狐妖在外恣意妄為，還傷了龍劍派的人，想來不久就會有人收服她，這次我們來主要還是想向您打聽下古拙劍的來歷？”

清染思慮了一瞬，突然出手，整個石桌從中開裂，翻飛成了兩半，修寧迅速攬着陸星如的肩膀飛離那處。

清染冷哼一聲道：“小丫頭還想诓我，你身上帶着狐妖的氣味，還說沒有辦法收服狐妖，是不是那狐媚子說了什麽，令你改變了想法？”

修寧道：“我就說以劍仙的閱歷定是能看出來的，莫不如實話實說地告訴她，再不行我便逼着她修複古拙”

陸星如瞪了修寧一眼，她只是想套取下古拙的來歷，雖然算盤落空了，但這家夥也不必這麽直白吧。

清染放聲大笑，“現在是你們有求于我，難道你真的不想要你的寶貝佩劍了嗎？”，說罷，清染幹淨利落的起身，向着竹林深處飛躍，她二人見狀立即跟上。

只見在竹林後的一塊的空地上，擺放着一大片的酒壇，劍仙又不好酒，大抵就是酒仙留在這裏的。

清染落在酒壇上腳尖輕輕一點，再度飛起，毫不顧惜的踢翻幾個酒壇，修寧帶着陸星如跟上，很快清染便停在前方的一灣潭水處。

她手掌中化出斷成兩截的古拙，手托着古拙在潭水之上，平靜的說道：“這下面的水看着很平常，可是對兵器來說卻是熔爐，你若是滿足不了我的要求，我便将這斷劍丢進去，到時候鋼筋鐵骨也能熔斷，別說修複，就是神仙來了也不能起死回生”

陸星如忙上前一步道：“等等，等等，清染別這麽沖動啊，你與狐妖之間有矛盾那是你們的事，為何要連累我的古拙？”

清染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說罷，她冷笑，“是長青那個大喇叭說的，無所謂，只是你答應我了，答應了若是做不到，這便是代價”

“不是我故意食言，而是狐妖并非十惡不赦之輩，我無法去濫殺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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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染冷笑一聲道：“無辜？她殺了幾十人，難道還不算罪大惡極嗎？”

陸星如道：“你怎麽知道？”

清染嘴角一勾，“我都聽長青說了，他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芍藥果然沒猜錯，陸星如道：“長青道長是你故意放出來的？”

清染道：“我若看得那麽緊，你們怎會那麽快找到那狐媚子”

此時，竹林之後傳來一陣女聲，“我便知道果然是你”

來人從竹林中一躍而出，直奔清染而去，清染道：“好啊，你們竟聯合起來了，那就怪不得我了”，說罷，她手指一松，古拙徑直掉下。

陸星如見古拙即将落入潭中，呼吸都快為之一滞，來不及思考便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只為能接住古拙。

可惜手指在觸及古拙劍身的一剎那，便連人帶劍一同墜入湖中，修寧見狀連忙前去拉陸星如，可是剛一到湖邊，卻被一個強烈的屏障給擋在外邊，他眉毛一皺，握住斬蒼，本以為輕易就能分開這看着并不深的潭水，沒想到這次卻是紋絲不動。

他轉頭一劍劈向清染，清染早已預料到他的行動，提前做出了反應，躍離了原地。

潭邊的一圈竹林似瞬間長成參天大樹一般将這裏圍了起來，竹林中飛出無數劍刃，很快便織成了一張劍網，将修寧困在裏面，清染一笑，“我知道你很厲害，不過我的劍陣還沒人能破，那便恕不奉陪了”

清染迅速從竹林中退出，另一個身影疾速沖了過來，截住了她的退路，卻正合劍仙之意，她道：“找死”

芍藥怒道：“這回你可跑不掉了”

清染輕蔑一笑，“簡直是癡人說夢，就憑你”

話音剛落，二人便打了起來，芍藥這段時間積壓的怒氣可不小，對上比她要強的清染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掉入潭中的陸星如想要設一個結界保護古拙，但這裏的水與他處不同，結界在這裏很難成形，根本防不住水蔓延進來，古拙的劍身上除了斷口，還多了很多腐蝕性的傷口。

陸星如見狀焦急難耐，卻又毫無辦法，急的哭了出來。

水中沉靜片刻，而後産生了一陣波動，有心髒一般的東西在跳動，一下，兩下，三下......，聲聲錐心。

須臾有一陣陣嘈雜的聲音響起，在她耳邊尖銳的盤旋着，吼叫着，“是萬人坑，是萬人坑啊”

陸星如警覺道：“你們是誰？”

聲音似忽視了她，繼續自顧自說道：“原來是萬重劍，就是這它奪走了我們的性命”，聲音高亢的笑着，“他居然斷了，他居然斷了”

笑聲引得其他聲音聚了過來，水中充斥着他們的咒罵、得意、嬉笑、怒吼的聲音。

吵得陸星如頭顱簡直要炸開，高聲道：“你們到底是誰？”

聲音終于有了具象，一個個小人的形狀在水中浮現，密密麻麻的看起來有千餘衆，雖然只是拳頭般大小，但每個小人都身着铠甲，目光兇狠，且他們身上每個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痕，斷體殘肢更是大多數，看着都令人頭皮發麻。

陸星如震驚的看着他們，其中一個小人憤喊道：“我們是誰？我們都是死在這把劍下的亡魂，五百年來很不得将它溶成一灘鐵水，可惜啊，還沒等我們動手它便變成這樣了，好在還剩些殘軀，兄弟們咱們一起，把萬重毀得連鐵鏽都不剩”

其他小人一擁而上，古拙的劍身上出現了更深的腐蝕之痕，陸星如從懷中抽出一張符箓，火符的威力在水下受限，驅趕不散那些小人，沒得他法，陸星如只好将斷了的古拙護在身下。

小人們道：“沒用的，萬重都已經斷了，現在這副樣子就是神仙也無能為力，還不如讓兄弟幾個洩洩憤，省着誤傷了你”

“我是她的主人，我不會讓你們傷害它的”

“他的主人不是皇子嗎，怎麽變成一個丫頭片子了？”

“有什麽關系，反正既然她自稱是萬重的主人，它已經爛成這副樣子了，我們的仇何不找它的主人來算？”

“有道理，有道理”

他們轉而圍攻陸星如洩憤，雖然個頭不大，但是每個人都是積攢了百年的怒氣，上千口的撕咬，修仙之體也并不好受。

一下又一下，陸星如嘴角有血溢出，即便這樣她也沒有松開古拙。

“咬她，咬死她”

“她既然這麽護着萬重，就是與我們做對”

“嗜她的血，吃她的肉”

上前個小人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嘈雜高亢，充滿怨氣。

陸星如身上有數千道細小的傷口，流出的血染紅了周圍的潭水，有血液浸潤到古拙的身上，可她卻死死的抱着古拙不肯讓它受到一點傷害。

“為什麽”，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卻又感覺十分熟悉，“為什麽明明那麽輕易的将我抛出去折斷，如今又假惺惺的在這裏護着我做什麽？”

陸星如很快反應到這是古拙在與她說話，雖不知古拙為何能開口說話，但很大可能是古拙的劍靈被逼了出來，她道：“對不起，你是在怪我嗎？”

“我淪為如今這番模樣，當然要怪”

“當時情況危急，我只是下意識的想要去救人，并沒有想到會讓你變成這樣”

劍靈哼了一聲，“可是即便你知道了我會變成這樣，再使你選擇你還是會抛掉我，不是嗎？”

陸星如垂頭不言，默默忍受背上成千上萬人的撕咬，劍靈冷笑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你不過覺得我是把劍，不如人命重要”

陸星如搖頭道：“不是的”

那聲音帶着些怒氣說道：“狡辯”

陸星如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無論如何我都會有辦法的”

“那麽現在呢，你還是這麽覺得嗎？”

陸星如看着眼前也千瘡百孔的古拙，心頭無比憐惜，固執的點點頭，“只要我在就一定會有辦法的”

劍靈不解，“為什麽？”

陸星如苦澀的笑笑，“從龍劍派到現在我能帶走的也只有你了，你不是一個物件，更像是一個朋友，也只有你，能無時無刻都在我身邊，讓我覺得還能有退路”

劍靈怔愣了一瞬，似沒有想到陸星如會這般回答他，再度開口時聲音帶着些欣慰，“沒想到五百年後還能遇到一個像我如此寶貝你的人，看來你一開始就很有眼光，選中了她”

潭中漸有白色的光彙聚，那光越來越刺眼，那些千萬衆的小人發出尖利恐懼的聲，“萬重回來了，它要回來殺我們了”

“它怎麽這般陰魂不散？”

有人找到了根源所在，“都是這個女子，若不是她萬重不會回來”

“殺了她，殺了她”

他們把對萬重的恐懼和憤恨通通發洩至陸星如身上，在他們徹底被劍身愈合所帶來的強大力量毀滅前，也要用盡最後的力量，朝陸星如發起重重一擊。

古拙還未修複，她若是躲開，有可能會斷送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然而在水中她的法力受限，即便結印去與他們的一擊抗衡，但恐怕還是要受些罪，這些她都做好了準備。

不過預想之中的重擊并沒有落下，除了劍身之外散發的光芒，還有一陣光來自于她的身後，隐約是一個人的形态。

水中安靜了下來，那些小人不知什麽時候徹底消失了，眼前正在發生神奇的一幕，古拙劍身原先被潭水腐蝕過的地方開始煥發出新的劍驅，好像破繭重生的蝴蝶，劍身光滑明亮，閃耀着令人難以直視的光芒。

而後斷口處好像長出新的劍身一般，兩處粘合在一起，絲毫不見細微裂痕，陸星如伸手落于橫在身前的劍身之上，順着劍身輕輕撫摸而後緊握住劍柄。

古拙比以往輕了很多，褪去鏽跡的它變得十分靈巧鋒利，而剛剛在她身後幫她擋住萬千小人一擊的光影漸漸成形，只見他頭戴銀盔，身着一襲銀色铠甲，露出的一雙眼睛貴重而淩厲，一看便知氣度不凡。

她張了張口問道：“你是......？”

“我是五百年前鑄造萬重的人”

眼前的這人難道是鑄劍師？可是他身上的氣質并不僅僅是鑄劍師，更像是王公貴族，他眼中一改淩厲，眉目柔和的看着陸星如，“這段時間我在萬重劍驅裏對你也有些了解，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萬重的來歷，今日正巧有此機會現身，我便來為你解惑”

陸星如聽着他娓娓道來，“五百年前我所在的國家被敵國攻擊，敵國大軍兵臨都城下，若這一戰再護不住都城，我的國家就會徹底覆滅，為了打造出一個能夠擊退敵軍的利器，我聚集了全國最厲害的鑄劍師于都城，普天之下沒有比我國的鑄劍師更會鑄劍的人了。

可是這次他們鑄的劍卻始終都差強人意，眼看都城便要守不住了，在我的逼問下，他們才告訴了我原來我想要的那種劍必須需要強烈鑄成此劍的人化身為劍靈，與劍一體，才得以鑄成。

我的父皇母後還有妹妹早便知道此事，但他們不許我去殉劍便不讓鑄劍師說出此事，但既然我已經知道了，便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沒有猶豫，我與劍合成了一體，此劍由鑄劍師冒着殺頭之罪送給了皇妹，事已至此，即便千刀萬剮了鑄劍師也于事無補，皇妹便接受了萬重。

後來證明我是對的，皇妹拿着萬重擊退了敵軍，将所有圍在都城下的敵軍殺盡，後來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為了防止疫病向城內蔓延，便在都城附近挖了一個大坑，埋葬這些戰死的敵軍。

但沒想到今日在逼出我之前，竟然先把那些敵軍的怨氣給逼了出來，到底還是當年在都城下決戰之時，殺傷太多，萬重将他們身上的怨氣也吸入了體內，所以才有今日之危，如今他們的怨氣散了，再也不會附着在萬重身上，萬重也能因此發揮出他本來的力量了。

聽罷，陸星如心道怪不得以前的古拙異常笨重，而她如今拿着古拙竟覺如此輕巧，不由得感嘆道：“多謝你能造就如此寶劍”

“我才是要多謝你，妹妹去後，曾經将這把劍帶入墓葬，但萬重名聲在外，不少人都生了觊觎之心，妹妹的墓便修的十分隐蔽，幸的是萬重沒有被那些對此劍有觊觎之心的人找到，不然便會生出大亂，可不幸的是，盜墓賊無意間發現了妹妹的墓，偷了一些墓葬，也包括萬重。

但那時的萬重渾身鏽跡斑斑，那些盜賊有眼無珠，便把萬重當做一把不知如何混進墓葬中的鏽劍，随意的仍在路邊，後來的萬重也經歷過很多持有它的人，可那些都不能稱之為主人，他們有的拿它劈柴，有的拿它殺牲畜，有的拿它割草，我看在眼裏，痛在心中，直到一次它被龍劍派下山收集兵器的弟子撿了回去，然後便一直呆在不見天日的倉庫裏。

無人賞識也罷，至少無人再把它當做連柴都劈不了的破劍，再後來它便遇見了你，你是五百年來第一個将它視作寶貝沒有輕視他的人，你能成為它的主人，我很安心”

陸星如笑笑，“是它沒有放棄我”

“有你陪着它，我很放心”，劍靈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一束靈光注入到她的體內，剛才她身上的那些疼痛變得酥酥癢癢的，她動了動筋骨，發現不再疼痛，傷口也都消失殆盡。

劍靈帶着無盡的溫柔道：“好了，時間差不多，我也該走了”

“那我以後還會再見到你嗎？”

劍靈搖搖頭，“我會和萬重永存，但你和古拙的路才剛剛開始”，陸星如還待再說什麽，劍靈卻光芒一閃，已重新回到了古拙的劍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