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苦孩子

第2 章 苦孩子

餓就餓着吧,嫁過去就好了。

嫁過去不知道會不會挨餓,起碼繼父打不着他了。

他振作了一點精神,抱緊包袱緊緊壓着腹部,好像饑餓的感覺減輕了一點,肚子沒有那麽疼了。

突然柴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他擡頭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個小黑腦袋瓜子頂着一頭亂發探頭探腦伸進來,看見他坐在小床上,咧嘴沖他無聲一笑。

“你怎麽來了?”白竹望着門口,詫異的小聲問道。

來人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白露,今年才八歲。自從他娘死後,這個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白露蹑手蹑腳的快步走到他跟前,伸手從兜裏掏出一個雜糧饅頭,遞到他面前,低聲道:“快吃吧。”

他看了一眼饅頭,咽了咽口水,沒有伸手去接,也壓低聲音道:“你吃吧,我不餓!”

白露一聽急了,漲紅着臉道:“你幾頓沒吃了,怎麽會不餓!快吃吧,我吃過了。”

說着,把饅頭往他手上塞。白竹肚子餓,抵擋不住饅頭的香甜,聽說他吃過了,不再推辭,接過饅頭就咬了一口。

饅頭還是溫的,他一下子咬了一大口,腮幫子塞得鼓鼓的。

他一邊咀嚼,一邊伸手摩挲了一下白露的頭頂,低聲問道:“爹呢?你怎麽來了?跟你說了,不要來柴房,爹看見了又得罵你!”

白露湊近他,低聲道:“迎親的來了,爹在院外等他們呢。”

白竹一聽迎親的來了,趕忙把嘴裏的饅頭往下咽。

兩頓沒吃了,饅頭又幹,一下子咽不下去,梗得脖子伸得老長,眼淚都梗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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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生怕他梗死了,忙用手拍着他的背心,幫他順氣,擔心的說:“你慢點吃,別梗着。我出去了。”

白竹點點頭,擡手拍拍胸口,把梗在喉嚨的饅頭順下去,打了個嗝 ,長舒了一口氣,才忙着催促道:“快出去,別進來了。我吃了這個饅頭可以扛一天的。小心點,別讓爹看見了,不然又得罵你。”

白露點點頭,小老鼠一樣,貼着門縫溜出去了。

白竹幾大口把饅頭吃完,一邊咀嚼着,一邊低頭把掉在床單上的饅頭渣一點點的撿起來塞進嘴裏。

……

白竹是個苦孩子,五歲的時候,生父病死了。

他娘本想守着兩畝田,把他養大。

可是他親大伯容不下他們。

他大伯為了霸占他家的兩畝薄田,兩間破屋,天天來他家鬧。

他娘生性軟弱,被鬧得沒了法,只得帶着他改嫁給了白大毛,房子和薄田都給了他大伯。

白大毛家裏窮,脾氣又不好。前妻病死好幾年了,留下一個兒子白松,比白竹大三歲。他一直找不到婆娘。父子兩個相依為命,過得也很苦。

好在他有一身力氣,家裏還有三畝薄田,幾畝荒地,閑時打打零工,掙幾個零花錢。日子雖苦也還勉強過得去,只是家裏沒個女人操持,日子過得亂七八糟,他就總想再找個婆娘。

她娘雖然帶着一個拖油瓶,可是長得很秀氣,頗有幾分姿色,白大毛一見就喜歡上了。

他娘那時走投無路,雖然知道白大毛脾氣不好,也只得帶着他嫁過來。

剛開始白大毛對他還可以,想着一個哥兒,長大了反正要嫁人,得不了他的家産,無非給他一碗飯吃。

雖然不疼愛,倒也不怎麽虐待他。白松那時才八歲,經常搶他的東西吃,也不打他。

雖然沒有好飯食給他,但一日三餐和他們一起吃。無非是他們吃幹點,他吃稀點。

雖然沒有大飽,倒也沒太狠餓着,他娘還時不時的偷偷塞給他一個雜糧饅頭,偶爾還塞給他一個煮熟的雞蛋。

本來在他幼小的心靈中,以為跟着娘就有了一切,可以這樣半饑半飽的平安長大。可是他娘嫁過來沒兩年就生了一個小子,一切就變了。

這個小子因是白露那天出生的,就直接取名叫白露了。

她娘生白露時胎位不正,難産,疼了兩天兩夜才生下來的。

白露生下來時他娘雖然沒死,卻也沒剩多少氣。

自此落下了病根子,病恹恹的做不了重活,下不了地,還要經常抓藥吃,沒幾年,連床都下不了。

本來就窮,現在多了一個小子,又多了一個病人經常要吃藥,家裏一下子捉襟見肘起來。

日子一難過,白大毛的壞脾氣就顯露出來了。

他天天氣不順,見啥都不順眼,把氣都撒在白竹身上。

畢竟另外兩個孩子是自己親生的,舍不得打,也舍不得讓他們挨餓。

那只得讓白竹挨餓了,脾氣一上來,只得打白竹出氣了。

從此白竹就過上了吃不飽穿不暖,挨打挨罵的日子。

一開始他娘還護着他,和白大毛對着吵,可白大毛一生氣連他娘一起打。

唉,何必呢?反正他是少不了挨打,何必讓他娘跟着被打得遍體鱗傷呢?

何況,他娘身子那麽差,整天病恹恹的路都走不動,再挨打只怕要不了多久,不是打死就是氣死。

小白竹為了少挨點打,也怕他娘被打死,無比懂事。

他在家天天低頭幹活,煮飯洗碗,洗衣服,喂牲口,打掃衛生,照顧孩子。

可以說,除了吃奶,白露是粘在他背上長大的。

他整天背着孩子,忙完家務,就去山上砍柴,去地裏扯豬草,雞草,就沒個空閑的。

稍大一點,白露可以自己走路了,他就得跟着白大毛下地幹活。

什麽髒的,臭的,重活都得幹,沒人記得他是個小哥兒,他比一般人家的小漢子還幹得多,挑得重。

就算是這樣,白大毛對他也沒半點好臉色,一言不合就暴打他一頓。

他哥白松也學着白大毛,經常欺負他,動手打他。

他無力反抗,只要稍一反抗,換來的是更重的打,連他娘也跟着挨打,他學會了逆來順受。

他越來越沉默了,整天幹活。除了沒人時逗孩子時會對着孩子笑,和孩子說幾句話,對着外人他幾乎不會說話了,膽小得很,也木讷得很。

他天天幹重活,吃不飽,自然也不長個兒,一個成年人,又黑又瘦,看着像十二三歲的孩子似的。

他怕人,尤其怕男人!主要是被他爹和大哥打怕了,見了白大毛和白松怕,見了其他男人也怕。

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的男人也一樣愛打人!

只有小白露他不怕,也只有對着小白露他才會笑。

小白露是他一手帶大的,對他感情很深,見他挨打,會陪着他哭,見他挨餓,會偷偷的省下自己的饅頭給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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