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看望

看望

翌日上午，烏雲密布，裴宴沒有來工作室，唐蘇有那麽一瞬間感覺不習慣。她一上午魂不守舍的，中午的一場細雨讓她回過神來，她連忙将草莓搬回了屋子。

搬完草莓，她站在門口，看着街外的雨景，微微蹙眉，心揪了一下。

她輕嘆一口氣，坐在工作桌前，繼續雕刻木板。

下午五點，雨停了，唐蘇将昨天摘的草莓搬到了車上，還有一些村民們送的食物，一并帶回了市區的家。

說是市區，其實是城中村，四周都建起了商品房，唯獨她家遲遲不拆遷。記得在她十歲時，就傳言她家要拆遷，那時候她還做夢一夜暴富。可誰知十五年過去了，四周都拆遷了，唯獨她家那一片沒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拆遷。

叔叔一家搬去了單位建的商品房，老房子裏是唐蘇一家三口和爺爺奶奶住。

巷子很窄，她的車開不進去，只能停在路邊，還好這裏能停車，不用擔心被拖走。

唐蘇打開後車廂，先把小推車搬下來，再把水果和蔬菜放上去，拉着小推車走進巷子。拐角處，她的祖父母正在和鄰居閑聊。

“爺爺、奶奶們好！”唐蘇熱情地同他們打着招呼。

“哎呀，老唐，你們家孫女越來越漂亮了。”鄰居奶奶誇獎了一句。

“我大孫女那可漂亮了！”唐蘇的爺爺一臉自信地說。

“羨慕吧，你沒有孫女只能羨慕我了。”唐蘇的奶奶笑着說。

“是是是，我可太羨慕你了。”鄰居奶奶捧腹大笑。

“你這……怎麽帶回來那麽多草莓？”唐爺爺看着那兩大袋子草莓，十分詫異。

“害，是個意外，說來話長，我先把這些推回家。”唐蘇說完，沖鄰居們微微一笑，推車往家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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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卸下這些東西後，爺爺奶奶也回來了，他們把這些東西拿到了廚房，洗了一些草莓端回了院子。祖孫三人坐在院子的躺椅上吃草莓。

“對了，小蘇，你明天下午沒工作吧？”唐奶奶問。

“沒有，明天上午我要去興趣班給學生上課，下午就沒事了，可以陪你們去跳廣場舞。”唐蘇拿起一顆草莓咬了一口。

“咱們後邊，你趙奶奶住院很久了，我和你爺爺前段時間不在家，如今我們回來了，咱們就一起去看看她吧。鄉裏鄉親這麽幾十年了。”

唐蘇猛然坐起：“我正有此意。”

唐爺爺唐奶奶互相看了一眼，一臉欣慰：“你有這份心很好。”

“對了老頭子，我聽說趙姐的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回來了，說起來，蘇兒小時候還同他們一起玩過，只可惜那倆孩子十歲便去了魔都，這一晃十幾年沒見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結婚。我記得她家那個大小子小時候就長得好看，現在應該更加好看了。”唐奶奶說着說着，臉上露出笑容。

“應……應該很帥。”唐蘇尴尬地笑了笑，心想她已經見過了，的确很帥。

唐爺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說：“算起來，他們家那倆孩子比咱家小蘇大三歲，如今也二十八歲了吧，我估摸着可能結婚了。若是沒結婚，說不定還能……”

“咳咳，你想什麽呢！”唐奶奶打斷了他，說，“你別忘了趙姐的女兒女婿是開公司的，那在魔都是大老板，和咱們不是一路人，他們這種人家都得是那什麽……聯姻，對，商業聯姻！”

唐蘇捂嘴一笑：“奶奶，你這偶像劇沒少看呀！還知道聯姻。”

“你奶奶我知道的可多了！”唐奶奶昂頭，一臉自信地說。

唐爺爺輕哼一聲：“就你知道的多，我們都比不過你。”

他說完，回屋将自己的二胡拿出來，說：“過幾天有個節目邀請我去，我得練習一下。這退了休就是惬意，有一個好孫女，什麽都不用管喽。”

唐蘇聽了這話，有些心虛，心想家裏這手藝怕是要斷了，網店的生意不好，工作室在淡季生意也不行，她靠着興趣班和之前的存款支撐着，有些想打退堂鼓了。但是看見爺爺奶奶對她抱有很大的期待，又想着再咬牙堅持堅持……

第二天唐蘇簡單梳洗一下去了興趣班，興趣班距離她家隔了兩條街，騎着電動車去即可。三月的風，呼呼的，騎電動車還是有點冷。

等她到了興趣班，還沒進門，就打了兩個噴嚏。

興趣班的學生大都是五十歲以上的，他們退休在家，有大把的空閑時間，只有兩三個年輕人，是在讀大學生。這幾個大學生之所以來，是因為他們是學美術的。

她掃了一眼學生，沒有看見裴宴，腦海裏浮現出裴宴發給他的信息，心想此刻他應該無心與別的事情吧。

“小唐老師，你今天穿的這身新中式連衣裙好好看，我也想給我孫女買一件。”

“我就不一樣了，我想給我自己買一件。”

“哎呀，你什麽年紀，小唐老師什麽年紀，你還想和小唐老師穿一樣的衣服？”

大家七嘴八舌，唐蘇哭笑不得。

“都好都好，無論什麽年紀，想穿什麽穿什麽，年齡不重要。下了課我把鏈接發群裏。”唐蘇微笑着，拍了拍手，“好了，同學們，現在我點一下名，點完名我們開始上課。”

話落，那些學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好，齊刷刷看向唐蘇……

醫院裏，趙奶奶半躺在病床上，手上抱着水杯，面容安詳。家人們坐在一旁看着她，默不作聲。

大夫昨日叮囑他們，切不可再讓趙奶奶動怒，否則本就為數不多的相伴時間會戛然而止。

但是四人坐着，不吱聲又甚是無聊，只得各自拿起一個蘋果，削皮消磨時間。

這場景，任誰看了都忍不住笑出聲，打趣幾句。

忽然，敲門聲響了幾下，四人齊刷刷扭頭，只見唐蘇和爺爺奶奶拎着東西出現在門口。

唐蘇眨眨眼，露出笑容：“趙奶奶，我是唐蘇呀，我和爺爺奶奶來看你了！”

趙奶奶怔了怔，微微展露笑顏：“小蘇，你來了。”

“趙姐，我們來看你了。”唐爺爺唐奶奶說。

裴宴四人見狀，一同站起來向後退一步，給他們騰出空間。

唐蘇沖裴宴點了點頭，然後坐在了趙奶奶身旁，握起趙奶奶的手：“我爺爺奶奶前段時間都在外面旅游，如今回來了，第一時間就帶着我來看您。”

“你們有心了。”趙奶奶看了看唐蘇，又看向唐爺爺唐奶奶，“辛苦你們跑一趟了。”

“都是幾十年的街裏街坊了，我們理應來看望你。”唐爺爺瞅了後面四人一眼，問，“孩子們都還好？”

此話一出，只見趙奶奶翻了個白眼，說：“不提他們，咱們幾個好好聊聊天。”

她說完，裴宴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走出病房，站在了外面。

“小宴芯兒你們回來。”趙奶奶輕喚一聲，兄妹二人又折回病房，同唐家人打招呼。

“趙姐，這就是你的外孫們？真是男的帥女的俊。”唐奶奶誇贊了一句。

“你家的也不差呀！”趙奶奶拉着唐蘇的手，說，“小蘇這丫頭，我很喜歡，你們瞅瞅我家那小子，可還喜歡？”

她說完，唐奶奶便湊了上去，仔細打量着裴宴，裴宴見狀，不知所措，看向唐蘇。

唐蘇輕咳兩聲：“奶奶，你這麽看人家不好，快過來。”

“不錯，很不錯，這模樣我看着喜歡。”唐奶奶樂呵呵地說。

“那要是給你做孫女婿可好？”趙奶奶一本正經地說。

衆人聽了這話，繃緊神經，面面相觑。

門外的裴宴父母敢怒不敢言，想去阻止怕又惹了趙奶奶生氣，只得先忍着。

唐爺爺唐奶奶微微皺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裴芯強忍着笑意，裴宴的臉頰微微泛紅。

唐蘇瞅了裴宴一眼，又想到二人身份懸殊，深吸一口氣說：“趙奶奶，這……我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們自己做主，你呀，別想這些事情了，要好好休息。”

“啊對，是呀，他們年輕人的事情咱們做老人的不摻合。”唐爺爺補了一句。

趙奶奶撲哧一笑：“哎呀，你們年輕人怎麽還害羞了？好好好，年輕人的事情年輕人自己做主，不過你們要記住，我呀是支持你們的。”

唐蘇尴尬地笑了笑，偷瞄了裴宴一眼，見他心不在焉，便扯開了話題。

幾人聊得甚歡，聊着聊着，趙奶奶想起病房外的女兒女婿，便喚他們進來一起聊天。

病房裏傳出一陣陣笑聲，惹得其他病人聚在病房門口圍觀。大家也想在這沉悶的住院區裏感受一絲快樂。

臨走時，趙奶奶拉着唐蘇的手，一直重複“很喜歡她”，唐蘇點頭，說過一段時間再來看她。趙奶奶一臉開心，還伸出手指與她拉鈎。

裴宴送唐蘇三人離開，在醫院門口與她閑聊幾句後返回，時不時回頭看她幾眼。

唐爺爺唐奶奶望着裴宴的背影，長嘆一口氣。

“這樣帥氣的小夥子，要真是咱們孫女婿就好了。”

“別妄想了，我瞧着裴宴剛才都沒說什麽，估計對咱們家丫頭沒意思。”

“也是，像他這樣的人，他這樣的家庭，是不會和咱們這種普通人家結親的。”

唐蘇聳了聳肩說：“你們再說下去，馬上就可以演一部偶像劇了，走吧，趕緊回家吧。”

唐爺爺唐奶奶無奈一笑，三人往停車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