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下

警局很久沒這麽熱鬧過了。

葛大壯被铐着等着做筆錄, 但他木偶一樣呆滞,眼淚一股股向下淌。

一個年輕的小警察看他可憐,給他點了份盒飯。

但是盒飯遞過去, 他也不接, 活死人一樣。

看他面如死灰, 小警察好心安慰道:“你別傷心了,你弟弟沒事。他身前不是背了個電腦嗎, 擋了一下, 子彈打偏了, 沒傷到內髒, 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了。”

葛大壯死氣沉沉的臉色這才活泛了起來, 喜極而泣:“真的嗎?是真的?警察同志,你沒有哄我?那、那他不會落下病根吧!”

“醫院說沒事, 你還信不過嗎?你也快吃飯吧。”警察把盒飯往裏推了推。

葛大壯又嚎啕大哭了:“警察同志,都是那個人,都是那個叫張強的,我招, 我全招,是他指使我的。”

小警察點頭:“好, 你先吃飯,有什麽做筆錄的時候再說吧。”

警察走出來,外面是一片兵荒馬亂, 而那個倒黴的教授步履匆匆走進來,見他出來,還是個熟面孔, 急忙問道:“你好,警察同志, 我來找我女朋友,她沒事吧!”

小警察笑笑:“放心,今天學生沒人受傷,他們都在做筆錄呢,我帶你過去。”

周學禮這才放松,一身的冷汗随之而出,幾乎浸透了襯衫。

他從未如此失态過。

小警察領他在走廊坐下後便走了,他聽到旁邊的茶水間裏有兩個警察在抱怨:

“那個鄭友軍是個神經病!媽的,從神經病院裏跑出來的!不知道怎麽和兩個小偷就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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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認過嗎?別是裝病吧。”

“确認了,家屬滿世界找他呢。據說他之前還是個大廠的員工,加班太多,本來就有點神經,後來疫情被裁員就徹底精神錯亂了。唉,他的話只能參考,做不了證詞。”

“可惜,那個間諜竟然被打死了,不然我們還可以深挖他的同夥……”

兩人說着,端着茶水步履帶風走進了辦公室。

周學禮面容緊繃,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攥着。

間諜、槍擊、神經病……

幸好南追沒事……但願她沒受傷。

六個學生,是被分開做筆錄的。

在這之前,缜密的南追早已經解散了他們的六人群,他們被女王蜂強迫練習的反應,也終于發揮了用途。

蘭漪和志赫,像兩個傻白甜,就是朋友來聚餐的,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尤其蘭漪,楚楚可憐又茫然地搖頭,沒人會懷疑她的清白。

文淑的供詞也簡單,她只是在街邊随手買了一個紅色的硬盤,後來為了救猴子和剛子,給了南追。

猴子和剛子,咬死了是衛濂主使他們去跟蹤的,原因就是葛大壯和葛二驢之前揍了他,他想要報複。

最後,所有的解釋權,都集中到了南追身上。

南追梨花帶雨,哭着表示自己只想救猴子和剛子,因.為這兩人是她的好朋友,所以就順着綁匪的話說。同時她也擔心周學禮的硬盤裏有什麽重要的數據,所以沒有給他們真的硬盤。

“那你為什麽不報警?”金允武蹙眉,一臉懷疑。

“我不敢,我怕我報警了,他們撕票。電影不都這麽演嗎?”南追可憐兮兮地說道,“但是後來我知道,我的朋友還是去報警了。謝天謝地,要是猴子和剛子有什麽閃失,我真的……嗚嗚嗚……”

她哭得停不下來。

金允武一陣憐惜,但是又有點疑惑。

雖然眼前這位漂亮姑娘一直表現得十分柔弱,但就是有一種很奇怪的違和感……

就好像是一個殺伐決斷的狠人在故意哭哭啼啼的那種違和……

這時,一個警察快步走進來,表情急切:“師父,你得看一下這個。”

“做筆錄錄像呢!進來幹什麽!”金允武不耐煩。

“真的很重要。”

金允武只得暫時關掉了錄像設備,走過去:“什麽事。”

警員把手裏的材料遞給他,又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

“什麽?多少?”他震驚了。

警員指了指材料上的數字。

金允武看到,安全局發現,衛濂的父母這些年林林總總竟然向境外存了三千多萬!

美元。

“媽的,真貪,這官兒也不大啊,醫院油水這麽多嗎……”金允武很嫌棄,說道:“通知反貪總局吧。”

“好。”

警員走了,剛才的那點疑惑已經被金允武遺忘了。他又打開錄像設備:

“南小姐,你認識康司平嗎?”

“康司平?他是我之前喜歡過的一個男生。怎麽會突然又說到他?”

“那你知道,他威脅周學禮的事嗎?”

南追這下真的是一臉真摯的驚訝了,又暗暗狂喜:“是他威脅了周學禮?難道之前那些信息,都是他發的嗎?!唔,确實有可能,我不再追求他後,他突然變得很瘋,總是來找我,都堵到我家裏來了。”

金允武點頭,堵到家裏這件事,周學禮也說過。

他于是提醒道:“康司平目前只承認最後一條是他發的。保險起見,我們給他下了限制令,會限制他接近你和周教授兩公裏內,但這種偏激的人一般很危險,你也要多加小心。”

“哦,好的……”

“至于這個紅色硬盤裏的東西,你還能找到嗎……”

金允武還是想幫周學禮把巨款尋回來。

南追有點不安,小聲道:“我本來想保護這個硬盤裏的東西,就特意把它們都铐進一個u盤裏,可是現在那個u盤丢了。裏面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嗎?”

“額……”金允武眼珠轉轉,表情有點糾結,“不如你自己去問周教授吧……”

等金允武走出來,又一個警員迎上來道:“師父,張強店裏的店員提供了線索。說他店裏有一臺電腦病毒很多,技術人員查過了,秘密花園病毒就是其中的一種,這樣看來,學校的病毒,可能也真的是間諜搞的鬼。”

之前還覺得老板和善的店員早就改了口,“哎呀,我早就覺得強總怪怪的啦!那麽大歲數又不結婚,指定有問題!原來是間諜!”

金允武又問:“衛濂呢?”

“衛濂還是不肯撂,嘴巴比鴨子還硬。”

“沒關系,”金允武也不急,點了根煙,“他肯定也知道現有證據奈何不了他,那就讓反貪局下手吧。”他眯眼,吐出一口煙霧來,“沒想到,還順便抓了條大魚……”

小警察欲言又止。

金允武:“怎麽了,有話就說。”

“嗯……師父,我就是覺得,這個案子好像還有什麽隐情似的,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金允武笑了:“俊熙,你還年輕,你要知道世間的大多數案子,都會有一些永遠不會被人知道的隐情。但我們是警察,我們需要做的只有收集證據,破案,結案。好啦,沒關系,也許以後你就明白了……”

~

周學禮坐在那裏枯等到了下午四點,終于等到了南追出來。

完成了其餘手續,他便迫不及待地帶她回了家。

南追昨天熬了一宿,今天又調動所有腦細胞做了筆錄,已經快要是半個廢人了。一到了他家裏,便萎靡地癱倒在了床上。

他半卧在她身邊,輕輕幫她撩開頭發,看着她的樣子,像是怕她随時消失。

“怎麽了?”她笑着問,“還在怕我有事?”

他笑不出來,表情仿佛覆着寒霜:“金警官和我說槍擊案的時候,我真的很怕你會有事……”無數種糟糕的可能在腦海裏此起彼伏,粗暴地虐待着他的神經。

她嘆氣,“我當時也很緊張……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口劃動着,那種癢癢的感覺又爬上來了。

想要發生點什麽的念頭強烈,但她仍不放心地問:“阿周,那個紅寶石硬盤裏的東西我弄丢了,裏面……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嗎?”

“沒有……”他俯身吻她的額頭,深深地嘆息,“什麽也沒有你重要……”

連綿的吻喚醒了她愉悅的記憶,手已經不自覺地向下觸去……

死裏逃生,但其實精神并未放松,眼前的一切都像是vt影像,虛幻且不真實——

她需要一些刺激讓自己真實地感覺到活下來了。

“嗞——”拉鏈被拉開,發出了細細一聲輕響。她的另一只手捏住男人收窄的下巴,細聲命令,“我想要粗暴點……”

他将她的雙手猛地向上拉過頭頂,一只手死死攥住,狂熱地吻她。

“不夠……”她故意挑釁,像一條美麗又殘暴的人魚在挑釁水手,欺騙他走向更深的海域,“太弱了……”

“……”他被引誘得眸子幽暗,又低笑,移到胸口時,牙齒微微用了點力。

她被咬得驚叫,但仍大叫:“不夠……”

那如何才夠?

狂風驟雨、鼓槌急落,怪物在潭水間深游,只偶爾浮出濕淋淋的脊背在黑暗裏反光,又猛地消失……他如此賣力,用身體引誘她,用力道取悅她,終于逼得她改口求饒。

等她終于餍足了,一日的疲憊也随之上行。她困得發軟,咕哝道:“我要睡一個小時。”說完,也不管他了,真的兀自昏昏睡去。

周學禮簡直苦笑。

他親了親她的眼角,又給她蓋上薄毯,走了出來輕輕掩上了門。

洗過澡後,他下樓來到廚房,準備做點吃的等她醒來吃。

目光越過廚房島臺,落在了桌上的紅色盒子上。

裏面是他買的戒指……

現在送出去顯然是不合适的,他并不确定她願意和自己步入婚姻。不過,提前買好,總是有備無患的……

他的唇角略過一絲笑。

這時,手機響了。

“周教授嗎?你好,我是分局的韓俊熙。你走得太急了,你丢的電腦已經取證完了沒有拿走,我給你送過來了,就在門衛這裏。”

他擦了擦手,向外走:“好,我去拿。”

門衛的花園裏,警察把兩臺電腦都還給了他。

警局內部早就傳開了,這位可憐的教授不但遭竊、被威脅、女友命懸一線、還丢失了一個億。

一個億啊!

雖然他表現得很正常,但人人都認為他在隐痛。畢竟,那麽多錢,什麽時候才能掙回來。

此時再看那兩臺筆記本,警察更覺得他可憐了,忍不住問:“裏面沒什麽重要東西吧?”他指着上面的那一臺上偌大的子彈孔,“技術人員說這臺的內存條被子彈打穿了,裏面的資料沒法恢複了。”

“哦,沒關系的。”他說着,甚至還笑了笑。

警察這下是真的意外了。

打從這件事開始,這位周教授就幾乎沒怎麽流露出過不快或者煩躁的情緒。他總是這樣一副冷靜的模樣,仿佛不會因為任何事而心生波瀾。

此時,電腦被禍禍成了這樣,他也完全可以淡定對待,這讓警察覺得他的城府真的有點深不可測……

可能會讓人覺得可靠且安心,但,又有點可怕……

他于是說道:“那好吧,那您再檢查一下,我先回去忙了。”

警察走了,周學禮複又坐下。

夕陽斜照,他坐在花園的白色長椅上,慢慢打開了那臺完好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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