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生與死
生與死
紀明德重重摔在地上。
常嬷嬷扶得晚了一步。
又一道.閃電劈下, 雷鳴随之轟響,似乎連室內的燭火都随天地搖晃。紀明德磕到了頭,磕到了手肘、膝蓋。她摔得眼前發暈, 額頭裂痛, 耳中只能聽見乳母一聲比一聲高的呼喚。
“奶奶、三奶奶!”
乳母甚至急得喊她——
“姑娘!”
怎麽會摔?
紀明德疼得縮起身子,雙手摸向小腹。
明明是住熟了的屋子,這路閉着眼睛都能走, 卻怎麽會摔!
還有嬷嬷扶着她引路不是嗎!
“快去找三爺、去請太醫啊!”常嬷嬷眼裏的淚滴在紀明德臉上,“奶奶別慌, 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一會太醫來診過,定然沒事!”
“奶奶還能走嗎?”她又忙問,“我先扶奶奶去躺着?還是叫人來擡?”
“叫人——”紀明德皺眉說, “叫人來擡!”
乳母這樣關切, 又讓她疑心大半消去。
她被四五個婆子擡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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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全身都疼、尤其小腹最疼, 她緊緊閉着眼睛,便沒發現常嬷嬷借幾次蹲下、起身,已将地上的水漬用衣襟擦拭幹淨。又因為渾身疼出了冷汗, 她也沒察覺自己身上多出了不該有的濕意。
柴敏很快從其蓁床上下來, 跑來妻子屋裏看視。
其蓁也随後穿好衣裙挽了頭發,忍住身上不适,過來服侍奶奶。
柴敏已在妻子床前安慰, 又問衆人:“好好地走路, 怎麽就摔了?是哪個奴才伺候的!”
“是老奴沒扶住奶奶!”常嬷嬷當即上前跪下, 哭道, “奶奶摔着的時候,正在打雷, 我心裏一吓,手、手就慢了些……三爺和奶奶要打、要罰,都是老奴該受的!”
這是妻子的乳母。柴敏便看紀明德。
紀明德小腹疼得讓她驚怕,滿心只等着太醫快些來,告訴她孩子沒事。常嬷嬷話裏全是誠懇認錯,沒有一絲心虛,更無推卸責任,她心裏本還有的些許懷疑,也只剩下微少的一兩分。
就是這一兩分疑心,讓她忍疼看向了乳母,沒有立刻做出決定。
當時是在打雷。
可她為什麽突然腳下一滑?
但确實沒人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紀明德在看常嬷嬷,滿屋人都在看常嬷嬷。其蓁也在看。她看得最是仔細。
她看見了常嬷嬷衣擺上的些許濕痕。
常嬷嬷、常嬷嬷,桃夭——
奶奶在疑心常嬷嬷。
其蓁心口狂跳。她緩緩上前一步。
“奶奶!”她伸手指着常嬷嬷說,“我看、我看,一定是常嬷嬷因奶奶罰過桃夭懷恨在心,故意害的奶奶!奶奶別聽她在這狡辯,直接扭送到順天府裏,讓衙門斷案,才知她到底清不清白!”
順天府。
紀明德眉心一跳。
姨娘便是由順天府斷的斬立決!!
她心中更生出一股邪火,正待發作,常嬷嬷已對着其蓁罵道:“好個小蹄子!你一朝飛上枝頭,得了三爺的喜歡,就敢滿嘴放屁,說起我來了!去就去!快把我捆去順天府衙門裏:是我害的奶奶,叫我當場殺頭!不是我害的奶奶,你又想怎麽死!”
死、死、死!
殺頭、殺頭、殺頭!
紀明德胸口氣血翻湧,小腹更是翻江倒海的疼。
狠狠拍了幾下枕褥,她罵:“不許再吵,都給我滾!滾!!”
其蓁忙低下頭。
想起奶奶和桃夭對三爺的模樣,她又微微擡起臉,委屈地看向三爺。
“行了行了,都去!出去!”柴敏不耐煩斷官司,“別吵着你們奶奶了!”
其蓁咬唇退出去。
常嬷嬷也扶着膝蓋站起來,幾次回頭看奶奶,才走出房門。
出至廊下,她和其蓁隔着幾丈遠,互相看了一會。
檐外就是瓢潑大雨。雷鳴一聲接一聲,閃電劃破夜空,迅速照亮兩人的臉,又黯淡下去。
成了!
常嬷嬷捂住嘴笑。
成了、成了!奶奶害得桃夭這輩子不能再有孩子,她只弄傷奶奶一個孩子,又算什麽!
現在想想,她做得還是粗糙了些。她該再等等,等再過幾個月,月份大了,這一跤可就不止傷着孩子,或許還能要了奶奶的命!
沈姨娘不就是這麽被姚姨娘推沒了命?
常嬷嬷笑一會,悔一會,怕一會。
其蓁卻沒有笑。她也沒有怕。
奶奶縱沒了孩子,也是主子奶奶,讓她一個奴才丫頭做什麽,她就得做什麽。
三爺想要她伺候,她就得聽話承受。
這日子,就熬着吧。
下身的不舒服好像蔓延到了全身。
看向庭院,其蓁微微發抖。
就像這雨看不到盡頭,她這一輩子,也看不到別的光了。
……
卧房內。
紀明德終究感到一股熱流湧下。
望着窗棂,她雙眼發空。
她的孩子,她的,第一個孩子——
沒了。
-
中澤的雨比京中更烈上數倍。暴雨打在人面部、肩頭,竟有不能忽視的痛感。
河面高漲。
崔珏奔走在雨中。風聲、雨聲灌耳。他要竭力嘶吼,才能使對方聽清他的話,聽命行事。
所有人都在岸邊忙碌。
工程進展順利,雖未徹底完工,卻本應足以應對今夏雨水。可若這暴雨似前些時日的陰雨一樣連續十日——不必十日,只需三日——堤壩必被沖毀,首當其沖的便是三裏外的村中百姓!
“大人——大人!崔大人!”中澤知縣大聲吼道,“村民已經開始撤離,此處水漲兇險,大人也請快回城中!”
“險情未除,談何離去!”崔珏揮手示意民夫,回頭看一眼知縣,“你也快忙自己的公事,不必管我!”
他趕往下一處。
路知縣站在原地呆了一會。
直到雨滴打得他身上發麻,他才一跺腳,帶着下屬衙役趕向下一村。
崔大人不回城,他也難回去!這活,也沒法叫夫人替他!
誰叫他做了一地父母官!
幹吧!
……
中澤城內。
西巷張家。
産婦的痛呼和窗外雷聲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一聲更讓人心驚。
紀明遙終于親眼見到了女子生産。
新生兒的誕生是神奇的,更是血淋淋的。
是有生命危險的。
對于“知禮儀、懂恥辱”的“人”來說,又是伴随着難堪的。
這痛苦是常人所不能忍受、但又不得不忍受的。
趙産婆打開了産鉗。
冰冷的、閃着寒光的器物直接伸進人體,産婦卻似感覺不到更多痛苦。
紀明遙看完了全程。
産婦活了下來。
雖然下身撕裂,雖然哀號不斷,但她的确活了下來。
孩子死了。
死的是個男胎。
張家人哭天抹淚。
連産婦也怨恨自己不争氣:“不如叫我死,換了他活!”
她已快三十歲了,可張家到現在還沒兒子。
紀明遙切下一片參,放在産婦嘴裏。
“好生養着,別怨自己。”她輕聲說,“不是你‘不争氣’,是這個孩子就與你家沒有緣分。你已經拼了命生孩子,不争氣的是這個孩子、是他張家的種!我看誰敢說是你?”
她說:“養好身體,還能再生一個。你遲早會如願的。”
她說:“我留些東西,叫你家人做給你吃。”
她側臉看張家的婆母。
張家婆婆渾身寒毛直豎。
她不敢再哭,也不敢再抱怨,只忙磕頭謝恩:“多謝淑人賞賜!小的必定全做給她吃,不敢偷嘴!多謝淑人菩薩心腸,救她一命!”
“我的話你要記住,更要讓你丈夫和兒子記住!”紀明遙沒叫她起身,“我送她的東西,決不許旁人貪去!誰敢少她一口,我叫人還上十倍!”
張家婆婆更是只有連聲答應的份。
得到姑娘示意,桑葉将她扶起。
“雨不見小,姑娘快回去吧。”天冬勸道,“也怕大人有話送回來。”
紀明遙平靜地離開了張家。
城內已經有了寸許積水。
她沒回自家,去了縣衙。
姜孺人一身青衣,坐在公堂,指揮衙役們預防洪災。
“你忙,不必見禮,不用管我。”紀明遙入內便說,“我坐坐就走。”
“淑人快喝杯熱茶。”姜孺人仍然起身。
她親手倒了杯姜茶遞上:“雨急風寒,淑人小心着涼。”
“多謝你。”紀明遙笑,“我心裏本靜不下,看見你,就松快了。”
“那真是我之幸。”姜孺人也笑,“我見了淑人,知道中澤還有淑人和崔大人,心裏也安靜不少。”
紀明遙飲盡了姜茶。
“幸好前幾日趁天晴,搶收了小麥,不然真是要顆粒無收了。”她仍握住茶杯,“現在應沒有百姓再怪你——”
“可我寧願沒有這場雨。”姜孺人嘆。
紀明遙抿唇,點了點頭。
“我回去了,你忙吧。”她放下茶杯,“有事只管讓人找我。”
“必不會與淑人客氣!”姜孺人忙道。
紀明遙不要她送,自己走出大堂。
雨聲不停,人聲間雜。燈火煌煌,雷電暴烈。
這是只有活着,才能看到的人間景象。
回到家,觀言已在門前等了她一會。
“二爺叫我告訴奶奶,他要趕去廣陽,可能過幾日才回,請奶奶不要挂念,安心在家!”他趕着回話。
“我知道了。”紀明遙只問,“都有誰跟去?”
“除我之外,都跟二爺去了!”觀言忙道,“二爺把我留給奶奶使喚!”
“那你先去歇着吧,吃了飯睡一覺。”紀明遙說,“等吩咐再來。”
現在叫觀言去趕上崔珏,太危險了。不可。
“是!”觀言低頭領命。
……
紀明遙重新入睡,睡得不算安穩。幾次驚醒,都覺心悸。
她索性起身。
睜眼,窗外依舊昏暗無光,只有雨水激蕩在天地。
在這樣的天氣裏趕往一百一十裏外的廣陽,是否會遇到危險。
紀明遙下床,坐在窗邊。
伴着雷雨的轟鳴,她拿起中澤縣志,繼續翻閱。
-
京城卻已雨勢漸緩。
紀明達雖早發動了近一個月,卻幸而胎位還算正。她又素昔身體強健,孕中保養得宜,體力充足,生了整整一天一夜,在四月二十五日亥初三刻,平安生下一個男孩。
孩子重五斤八兩、全須全尾、哭聲洪亮。①
用上了參,沒用上産鉗。
産婆仆婦們來來往往替紀明達擦拭身體,更換被褥。溫夫人不管外孫,只欣喜摸着女兒的臉,一聲又一聲說:“太好了,太好了。”
明達沒事,真是太好了!
紀明達看着孩子笑。
這是她懷胎九月生下的孩子,是她的親骨肉。
她有孩子了。
她會好好養這個孩子長大、成材。溫家敗落了也不要緊。安國公府還在。只要這個孩子自己願意上進、出息,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幫他達成志向,重振家族、光耀門楣、功成名就。
她能做到。
這是她的孩子。哪怕有溫從陽一半的血,也必會繼承她的一切,不會辜負了她!
從今往後,他們母子,就是彼此的依靠了。
溫夫人一直守到女兒睡下。
天已四更。安國公得知“母子平安”,便已回房安眠。徐老夫人看過孫女和重外孫,也已回安慶堂歇息。
只有紀明遠還等在廊下。
徐婉不在。
溫夫人聽見徐婉想留下陪伴,被明遠兩句話勸了回去。
不管徐婉如何勾纏,明遠能堅守住就好。
走向兒子,她欣慰說:“你也快去睡吧。雖不能出門,明日也別起得太晚,懈怠了功課。”
“是。”紀明遠先恭聲應下,又問,“大姐姐一切都好嗎?”
“一切都好!”溫夫人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今日也多疼一疼你。”
“太太守了一日一夜,快請安歇,我自己回去便是。”紀明遠忙道。
溫夫人便目送兒子離開啓榮院。
她吩咐下人:“宵禁一過,就派人去溫宅送喜信!告訴親家太太和老太太,大姑奶奶才生産,孩子也小,實不好挪動,洗三只好就在安國府辦。等大姑奶奶出了月子,便送她回去,滿月禮還是要溫家辦,才合正理。”
孩子已經平安生下,還是男兒,嫂子和從陽應不會再提和離。
家裏雖沒了爵位,到底不算一敗塗地。只要從陽願意和明達好生經營,日子不會太差。
只是,從國公府的奶奶,成了五品捐官家的女眷,如此落差,明達可真能承受得住?
畢竟,為保她的孩子,這四五個月她住在娘家,過的仍是國公府大姑奶奶金尊玉貴的日子。
雖然心裏擔憂,可溫夫人着實累極,不能再多思索,便回房歇下。
入睡之前,她又想到:
娘已纏綿病榻幾個月,等聽見明達生下重孫子的好消息,是不是就能好些?
……
溫宅。
晨光方明,安國公府的管家已匆忙趕至,滿面堆笑報了喜信!
大姑奶奶給溫家留後了!
但,得了親孫子的何夫人,與得了親兒子的溫從陽二人,面上卻不見多少歡喜。
“可算是生出來了。”何夫人疲憊道,“既是母子平安,你回去告訴你們太太:老太太不行了。大夫說,也就在這幾日。請你們太太自己想法子出來送送吧。”
到底是母女幾十年。
雖然老太太成日罵天罵地,罵紀淑人罵崔家,罵沈家又罵張家,罵了住的屋子又罵吃的飯,無所不罵,鬧得家裏雞犬不寧,可人都要死了,也別計較太多,還是讓她見親女兒一面的好。
管家見了鬼一樣回去傳了話。
驟聞噩耗,大喜大悲,溫夫人險些背過氣。
等回神,她先叫把消息瞞住女兒,便向大門來求禁軍。
禁軍不肯放行,她便回房寫奏章陳情,求陛下和皇後娘娘開恩,許她出門,見母親最後一面。不然,她雖死難以心安!
奏章遞到了劉皇後案前。
看完,她一嘆,又一笑。
“母女天性,生離死別,是不應阻攔。”她命女官,“着四個人去送安國公夫人到溫家,随身看管,待張氏身死,再送她回安國府。但讓她記住:‘孝義’之上還有‘忠君’,今日許她送別生母,是陛下仁人愛民之隆恩;便是不許,她敢心中有怨,即為對陛下不忠!”
不忠之人,死有餘辜!
女官聽命而去。
溫夫人面色慘白上了車。
女官傳旨并未瞞人,安國公很快得知劉皇後之語。
“心中有怨,便為對陛下不忠”。
不忠之人,該當何罪?
冷笑幾聲,安國公斟滿酒杯,敬天而飲。
“忠君”之上,可還有天地之命!!
-
天地終于降恩。
三日暴雨離去,中澤雨過天青。
縣衙裏依舊人人忙碌:
堤壩未垮,但城中和各村鎮皆積水不少,百姓財物受損,亦有在雨中受傷甚至離世之人,更要防災後瘟疫。
衙門人手緊缺,紀明遙讓家裏青壯皆去相助聽調,又開自家庫房,命人大張旗鼓捐送藥材給姜孺人,帶動縣內鄉紳富戶踴躍捐贈一應緊缺必需物品。
崔珏還沒回來。
中澤到廣陽共一百一十裏。中澤已放晴一個時辰。烏雲向東,廣陽在中澤之西,必已雨停。
一百一十裏,快馬兩個時辰便能趕至。
但雨後道路難行,在路上的時間至少會翻倍。
也或許廣陽仍有公事未完,崔珏不能立刻趕回。
紀明遙在家坐不住,索性也到縣衙,幫姜孺人算算賬目。
她算了兩天。
直到崔珏在縣衙前下馬,衙役飛一樣進來報信,紀明遙也瞬時丢下了筆紙,飛出大堂之外。
崔珏瘦了。瘦了許多。
其實從上次陰雨,他便已見消瘦,只是遠不如今次,連眉骨都顯凸起,整個人只見淩厲尖銳,再無溫和淡然裝裹。
他好像平安。
撲在他懷裏,紀明遙恨恨說:“既是平安,便不能先派人回來報信嗎!”
非要她苦等!
但天災無情,或許廣陽也缺人手。
算了,不計較了。
紀明遙回頭看姜孺人。
姜孺人早已笑出來,忙說:“辛苦淑人幾日,快請家去歇息!”
紀明遙便沒再回去道別,拉住崔珏就走。
崔珏一步一步跟着她。
他将她抱上馬,一路回家。
紀明遙先讓他吃飯。
飯後,歇息片刻,她定要親手給他洗澡。
有什麽傷都別想瞞過她!
崔珏沒有推拒,任她仔細查看了全身上下。
他也沒有試圖遮掩他的反應。
紀明遙查得臉上愈來愈燙,索性轉身要走:“自己洗好穿衣服吧。”
崔珏卻從背後抱住了她。
他手臂帶出水,立刻打濕了紀明遙輕薄的裹胸。從浴桶裏起身,他幾步将夫人抱回床邊,俯身親吻。
窗外,天光正明。
紀明遙的裹胸羅裙卻被盡數除去,在半掩的床帳裏重新沉入疾風暴雨。
她在崔珏給的雨中沉浮喘息。
——
雨散,已将入夜。
劇烈的歡愉還在指尖停留發顫。紀明遙沒力氣翻身,甚至将要不能思考。
但夕陽最後一縷光照在窗棂上,她卻仍努力用氣音問出:“你在白天,和我親近了。”
親近了整整……整整三個時辰。
為什麽?
“還是……受傷了嗎?”她低低地問。
“我身體如何,夫人方才,不是應已盡知?”
崔珏笑,又輕輕吻她的臉。
“那你是為什麽——”紀明遙用盡全力側過身,面對他,“突然想開了?”
崔珏環住她,給她支撐的力量。
“去廣陽路上,山降亂石,落地離翻羽只差不到一尺。”他繼續細細地親吻她,“我便發覺自己可笑。”
“繁文缛節、世俗陳規,其實無關緊要。”他輕緩而堅決地說,“我今生所求,一為治世報國,二為,與你攜手終老。”
他說:“重要的只有你。”
他說:“只有,你能和我在一起。”
他從未有過這樣主動的告白。
紀明遙竟然給不出回應,只能呆呆看向他。
“今次,是我讓夫人驚憂擔心了。”崔珏說,“今後,或許還有很多事,我會讓夫人憂心害怕,但有一件事,我現在便要承諾。”
“是什麽?”
“夫人……明遙,”他支起身體,垂眸望着她,“我們一生都不要孩子吧。”
他一直明白夫人的恐懼,是他從前沒有看清自己的心。
現在悔改,當還不晚。
紀明遙怔怔落淚。
“只有你我嗎?”
“真的不要孩子嗎?”
“一生……都不要?”
“是,只要夫人。只要你。只要明遙。”
“一生,有你足矣。”
“好。”
明遙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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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