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幽蹤

第10章 幽蹤

伊蘭以為自己會做一個很長的噩夢。可事實上那是無夢的一夜。周身溫暖極了,他陷在柔軟的狼絨裏,如同從前一樣。

狼絨?

伊蘭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只有一團起伏的漆黑。維赫圖巨大的身軀牢牢地圈着他,尚未醒來。

所以那并不是夢境或者錯覺。

維赫圖似乎有着和紐赫相似的習慣。伊蘭在黑暗中盯着它,審視着它的臉和身體。除了顏色,它們看上去一模一樣。在遇到危險時,它們撲上來的樣子也一模一樣。

越是高階的魔物越是善狎人心。它們的所作所為只有一個目的——獲得目标的靈魂。伊蘭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可他總覺得眼前的魔物有些不同。經驗告訴他,這種念頭需要警覺。但他仍然無法克制自己這樣去想。

也許是因為眼前的魔物有時候真的太像紐赫了。盡管伊蘭非常清楚,它們完全不同。

紐赫。伊蘭想到了從前許許多多個清晨和夜晚,他和紐赫偎倚在一起,什麽都不做,什麽也不想。聖職者時時刻刻都要面對危險和痛苦。那些殘酷不光來自魔物,也來自人類。但只要和紐赫在一起,伊蘭的心總是平靜而安寧的。

而今他與魔物待在一起,居然也短暫地感受到了這種平靜。

紐赫。伊蘭想到它最後一次撲上來的樣子,感到幹涸發脹的眼睛又一次開始濕潤。他多想再一次抱住它,親吻它柔軟的耳朵啊。他為此願意付出一切。然而世界已經殘酷地告訴他,不管他願意付出什麽,紐赫都不會再回來了。

睡夢中的魔狼忽然動了動耳朵,伸出前爪撓了下自己的臉。這讓它看上去全無一點兒魔神應有的壓迫與恐怖感。

簡直有點兒像毛手套。

這個念頭讓伊蘭再次黯然了一下。毛手套也已經不在了。那些毛絨絨的大家夥和小家夥們,全都不在了。

他難過地低下頭,想要起身,卻忽然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

維赫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岩壁上原本已經恢複了正常大小的黑影突然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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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打算逃跑。”伊蘭深吸一口氣:“你大可放心。”

“你也跑不掉。”維赫圖銳利的爪尖劃過伊蘭的脖子,黑影慢慢縮了回去:“只是不能讓你在履行契約前凍死。”它眯了眯眼睛。

伊蘭沉默着,直到那富有威脅性的利爪收了回去。維赫圖似乎很享受他的不安,并為此感到得意。

但當他起身時,才意識到維赫圖的話是真的。無薪之火早已熄滅,離開魔狼的身邊,便能感到空氣中刺骨的寒意。

洞口的光亮黯淡了些,外頭冷風呼嘯,是一片積雪覆蓋的沙岩林。許多扭曲嶙峋,形似鳥骨的高大灌木正在風中顫抖着。

暗界沒有白天,只有夜晚。這裏的廣袤無可言喻。教團所有作為“門”的法陣,事實上都只能通向暗界之中荒蕪而少有魔物活動的地方——只有這樣,聖職者才有可能活下來。

暗界唯一的方向錨點,只有深淵。它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但這裏的絕大多數存在,都只能在盡可能遠離它的地方活動。如同人類恐懼着魔物,魔物們似乎同樣也恐懼着深淵。

沒人說得清這個世界的邊界在什麽地方,就連魔物也不能。因為這裏沒有真正的邊界。

伊蘭擡頭看向天空,現在那裏雲霧彌漫,只有幾顆星星散發着朦胧而冰冷的白光。

傳說星星與太陽的所在是光界。那些光也會遙遙地灑落到暗界。教典上說,比起人間,光在這裏要少得多,因而此地才被黑暗統治。

但伊蘭來過暗界很多次,知道那個說法是錯誤的。這裏的天空有時比人界還要燦爛。只能看見這一點光亮,意味着他們真的是處在一個很荒涼的地方。他們落地時那個古老的封印也沒有過任何修補的痕跡……那意味着這裏離教團活動的地方恐怕很遠很遠。

維赫圖腳步無聲地出現在了伊蘭身邊,不懷好意道:“在害怕麽?”

“不。”伊蘭平靜道:“只是在思考,上一個落在那處封印的教團,會往哪個方向走……”

維赫圖的語氣危險起來:“你要尋找教團?”

“認真來說,是聖器。”伊蘭攤開手心,露出了灰撲撲的指星墜:“教團途徑的地方,說不定會有遺落的聖器。”聖器是聖職者身上最重要的東西,它們的遺落往往意味着犧牲。伊蘭沉默了一下,慢慢道:“……我需要找到更多的聖器。借助它們的力量,才能開啓通道,返回原來的世界。”

“別以為我不知道。”維赫圖譏笑道:“利用聖器從暗界返回你們的世界,雖然通道的入口不一定在什麽地方,但最大的出口一定在聖城的終結之庭。只要我一露頭,就會立刻被大法陣束縛。而你會順利逃脫,再也不會回頭看我一眼……”他湊到伊蘭耳畔,聲音輕緩而充滿威脅:“不要以為自己很聰明。”

“那你說要怎麽辦?”伊蘭心平氣和道。

“光之露。”維赫圖慢慢道。

那是傳說裏的東西。據說只要得到三滴,即便不借助任何法陣和召喚,也能開啓去往其他世界的通道。

伊蘭心中微動:“你知道哪裏能找到它?”

“也許。”維赫圖走開了:“這裏快起稠霧了。”

伊蘭懷疑它另有詭計,否則無法解釋它的語氣為何如此理直氣壯。但眼下确實并不是質疑的好時機。維赫圖說得沒錯,稠霧來了。冰冷的空氣正在變得沉重黏膩,視線之中,所有灌木的枝條不知不覺間已經模糊了。對暗界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稠霧不會直接傷害什麽,但它會把一切生靈直接困在原地難以動彈。而無法活動意味着可能會成為這裏任何東西的獵物。

伊蘭冷靜道:“是該走了。”他轉過身,卻發現維赫圖不知何時已經毫不客氣地躍上了雪橇後座。那雙蒼藍色的眼睛幽光盈盈,是一片模糊中唯一清晰的東西。

伊蘭恍惚了一下,才蹒跚着走過去,擠上了雪橇。

魔狼的影子在地上湧動着,四匹黑色的巨狼很快出現在了雪撬套中。影之狼仰天長嘯,拉起雪橇向前奔去。

伊蘭本來擔心雪橇無法承受。因為維赫圖趴在雪橇後座上,就像一只大狗非要把自己塞進又小又破的舊面包籃。但事實上這架原本屬于小克裏,随着伊蘭一起落入暗界的雪橇遠比伊蘭料想中要結實得多——盡管外表破損嚴重,但雪橇的重要部分仍然完好,并不影響正常使用。

伊蘭蜷縮在雪橇座位下,摸索到了些備用的必需品,他用獵刀在自己的狼絨衫上挑下來一根線,把指星墜斷裂的繩子修補了一下,挂在了脖子上。

在做這些事時,他的左肩在寒風中又開始痛起來。伊蘭摸索到了血痂和腫脹,萬幸骨頭沒什麽事,但呼吸起來還是很難受,內傷肯定是免不了的。治療術沒辦法對自己使用,睡眠緩解的疲憊也有限。伊蘭其實很懷疑自己能走多遠,不過他決定暫時不去思考那些。

他抱起膝蓋,在雪橇沒有損壞的擋板上用指星墜再次刻畫起了用于保護的符文——只是這一次所有微光閃爍的方向都是朝外的。

影子忽然從伊蘭身後漫上來,把那些微光吞噬了。

伊蘭停頓了一下:“那只是個人類小小的防護法術。”

“那根本就不是人類的法術。”身後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陰沉:“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伊蘭微頓:“我應該記得什麽?”

“記得你屬于我。”魔物沉默了一下,用充滿蠱惑的聲音在他耳畔暧昧道:“你是屬于我的。”

伊蘭放下了手,沒有說話。風又冷又硬,法術對目前的他來說是種巨大的消耗。他試圖打起精神,卻感到整個人重新陷入了一種半昏沉的狀态。

風又冷又硬,覆蓋着積雪的灌木快速從雪橇旁掠過,蒼白積雪覆蓋的世界茫茫如海,雪橇起伏奔馳,偶爾高高沖過山坡,落在地上,就像一片随風而動的葉子,連痕跡都不曾留下。它本不該如此輕盈,那是維赫圖的力量。

四周異常安靜,除了維赫圖的肚子。

魔狼的肚子一直在叫,叫得伊蘭也從昏沉和難受裏感到了一絲饑餓。他無意識地動了動,試圖掙脫那種昏沉,卻感覺後腦勺正在一團柔軟裏搖晃。

伊蘭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頭不知不覺又枕進了狼絨裏。

四周仍然昏暗,但光景已經完全變了。雪橇不知何時進入了一片山地。他直起身子,啞聲道:“這是哪兒?”

“能打聽到光之露所在的地方。但在那之前我得吃點東西。”維赫圖聞了聞伊蘭,紅色的舌頭哧溜一聲舔過黑色的狼吻:“你也是。”

雪橇停在了一個有着許多鹿角形裂縫的險峻石坡上,維赫圖無聲地跳了下來,從岩縫中向外望去,耳朵在風中高高豎着。

伊蘭努力掙紮着走下雪橇,踩着堅硬如冰的積雪,也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然後他睜大了眼睛。

原本應該幽暗的坡谷下方,無數燃燒的獨角正在行進着,仿佛一條火把的河流正浩浩蕩蕩地向高地流去。

“利什都……”伊蘭喃喃道。他見過這種魔獸。它們沒有四肢,也沒有腦袋,卻有一個會在黑暗中燃燒的獨角。若是有誰為了火光向它靠近,那藏在獨角下,幾乎占據了魔獸整個身體的巨口就會突然裂開,把來者一口吞下。

利什都的獸群匆匆碾過積雪和灌木。伊蘭知道在它們岩石般灰白色的身軀下,有無數拟肢正快速行動着。有時候前方的同類走得慢了,後方的同類會毫不猶豫地在黑暗中張開自己的大嘴。兩只魔獸互相撕咬着,往往是更兇猛的那只把更遲鈍一些的吞掉了——當那巨口張得足夠大,這魔物幾乎會把自己從裏向外整個翻出來,就像一個口袋被翻開那樣,直接包裹并吞噬目标。

而這樣的場景,在魔物遍地的暗界,只是最尋常的事情罷了。

伊蘭順着坡谷的方向回頭,遙遙看見它們身後,來路已經模糊一片。

看來利什都也在努力遠離那些有形之霧。

他睜大眼睛,向更遠處望去。荒蕪積雪的山脈就在坡谷的另一邊,離此并不算太遠。只要他們能穿過這魔獸組成的河流。

“我們得到高處去。”伊蘭道。

“當然。”維赫圖的眼睛盯着岩縫下方移動的獸群。

伊蘭突然意識到它想幹什麽。但那不是一只利什都,是一大群……

維赫圖腳下,影子湧動起來,離開地面,凝聚成許多狼形。群狼随維赫圖一起無聲地從石坡後躍出,瞬間就融入了黑暗。

只有一匹狼影留了下來,依然保留着落在地上的形态,圍着伊蘭不慌不忙地踱步——就好像有一匹看不見的狼在地上投下了影子。當它碰到伊蘭的影子時,伊蘭感到有毛絨絨的東西正在空氣中蹭着自己。他閉上眼睛,再次想到了紐赫,心髒處不受控制地一陣刺痛。

坡谷下并沒有什麽動靜。片刻後,群狼拖着一只巨大的利什都出現在石坡後。維赫圖抖了抖毛,大部分黑色的巨狼重新融入了它的影子,只剩下兩匹狼迅速鑽進了雪橇套。

伊蘭身畔毛絨絨的觸感消失了,地上的狼影也融入了維赫圖腳下的影子。魔狼把比他身體還大的獵物甩到了雪橇上。然後一低頭,叼住了伊蘭。

緊接着它助跑幾步,在山坡高處一躍而起。

凜冽的寒風突如其來,伊蘭感到自己飛了起來。雪橇被巨狼拖着,就在他們身後。

只是一瞬間,他們就落在了方才那處山坡的對面。

利什都的獸群仍然在他們身後的坡谷下湧動得更厲害了,有一部分像沸騰的水一樣向着他們所在的山坡漫了上來。

然而維赫圖頭也沒回,叼着伊蘭奔馳而行,幾步就攀上了更高的地方。魔獸群很快就被抛在了遠處。

最後維赫圖在山崖上一處平坦些的地方停了下來。雪橇也落了地。魔狼放下伊蘭,把獵物從雪橇後面拖下,撕咬起來。

最先被扯下的是仍然燃燒着的獨角。伊蘭慢慢走過去,把那帶着血肉的獨角撿了起來。利什都的火焰看上去很溫暖,靠近才會意識到冰冷。那并不是真正的火。

群狼已經重新沒入了維赫圖的影子。伊蘭站在山崖上,舉着燃燒的獸角遙遙向下望去。視野中溝溝壑壑,魔獸群這會兒看上去不像河流了,像一條模模糊糊發着光的鏈子。

“那是一條路。”伊蘭确認道:“路上不只有利什都。”他皺了皺眉:“霧已經漫到我們剛才停下的地方了。”

“但不會漫到這裏的。”維赫圖擡起頭,看了一眼山崖上方:“之後可以從高處走。”它忽然停住,動了動鼻子,眼睛眯了起來。

伊蘭舉起了燃燒的獸角,順着它的目光向上望去。火光掃過陰影,積雪和石壁,隐約能看到刻痕。伊蘭心中微微一動,從腰後抽出匕首,向上爬去。

轉過凸出的巨岩,能看到那裏的山體上有條異常巨大的橫向裂縫,傾斜着通往高處,即是條寬闊的天然棧道,也是個半敞開的空間。伊蘭小心地撫摸着巨岩上陳舊殘破的刻痕,那塊刻着小法陣的石壁上有個巨大的黑色的裂痕,仿佛一道致命的傷口,毀掉了這個用于标記和防護的存在。

伊蘭心中一暗,維赫圖忽然一躍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好奇心有時不是什麽好東西,尤其在這裏。”

雙方對視片刻,伊蘭笑了一下,模仿着維赫圖的語氣道:“你怕了?”

魔神臉色一沉。

伊蘭繞過它,扶着岩壁走進了裂縫裏。

火把照亮了眼前的空間,維赫圖很快也跟了上來,幾步就走到了伊蘭身邊。眼前的空間平整開闊,到處都是人類的東西。殘破的帳篷,生鏽的炊具,以及早已熄滅的篝火讓伊蘭很快意識到,這曾經是一處教團的營地——積灰的聖徽說明了一切。

聖騎士的武器散落各處,既有鍍銀嵌寶的劍與弓,也有刻着聖徽的盾牌。只是不知為何,這些價值高昂,制作精良的武器已經全部損毀了。

伊蘭拾起盾牌的碎片,發現金屬似乎被什麽融化了,碎片的邊緣扭曲流淌成了令人作嘔的形狀。

所有的器物都在,可是卻沒有人的氣息。濕冷的風從山體深處微微吹來,隐約散發着不祥的味道。

伊蘭往前又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腳下一聲脆響。他低下頭,看見了一個灰黑變形的顱骨。那個頭顱嘴巴大張,似乎在放聲尖叫。他看着它黑洞洞的嘴,那上頭有兩顆已經變形的黃金牙齒。

這是原本屬于人類的顱骨。有什麽力量改變了它的形狀——就好像它被焚燒過一樣。

“害怕了?”熱乎乎的氣息從背後猛然靠近,是維赫圖的聲音。伊蘭聞到了它口中的血腥氣。他站起來,沒有看它,沉默着向前舉起了獨角。

火光照亮了黑暗處,到處都是這樣的屍骸,張着嘴死去。有的遺骸掉了腦袋,有的遺骸上還留着刀劍的痕跡。他們密集地聚攏在裂縫盡頭的山壁附近,仿佛外頭有什麽東西驅趕着,讓他們不得不全都擠在了這裏,進行了一場結局已定的自相殘殺。

屍骸的盡頭是一扇狹小簡陋的石板門,門上有個拳頭大小的石制的多角星形鎖——是教廷涉及秘法的房間常用的那種鎖。門上那個粗糙的法陣伊蘭也很熟悉,那是防止非人之物進入房間的禁制,通常刻在牆角——因為聖城有太多老鼠和其他小東西的存在。當它們進入那些神秘的房間,會不可避免地帶來麻煩。

伊蘭走上前去,試着推了一下,微光一閃,門居然開了。

他舉着燃燒的獸角走進去,在看見洞內的東西時,只覺得寒氣順着他的骶尾一路爬上了頭頂。

他對眼前的一切再熟悉不過。這是一間祭室,一間為獲得神跡者的紋印而準備的祭室。

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怎樣被對待的。從頭到腳穿着紅袍子的聖印師把他束縛在祭臺上,然後剝走了他生來就有,因為頻繁使用法術對抗魔物而逐漸長大的紋印。那是神跡者的力量所在——而他們剝除了它。

就在這時,伊蘭聽到身後咔嚓一聲落鎖的輕響,門關上了。

祭室牆壁上的法陣開始閃爍起了幽光,有透明的白色的鎖鏈從四方伸出,眨眼間就束縛了伊蘭。

這裏的法陣沒有失效!

往日的一切猝不及防地重現,伊蘭拼命掙紮着,感到憤怒正在淹沒自己:自己早就已經沒有紋印了!

鎖鏈不顧他的掙紮,将他拖向了到處開裂的石頭祭臺。祭臺上那具滿是灰塵的骸骨正用它空洞的眼眶望着伊蘭。伊蘭避開它了無生氣的視線,竭力伸手去抓胸前搖晃的指星墜,卻怎麽都抓不到。

混亂之中,石門外頭傳來了爪子撓門的聲音。片刻後,伴着一聲尖銳的巨響,那刻着發光法陣的石門轟然而倒。

一個有着黑色長發,渾身赤裸的高大男人從洞外探進頭來,蒼藍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幽幽發亮。

看見掙紮的伊蘭,那英俊又邪氣的長臉上露出了一個狼一樣的笑容:“我可是警告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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