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蠱惑

蠱惑

格雷走到兩人面前，沒有說話，低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溫年語和羅德蘭沉靜地望着他，等待他說明來意。

格雷似乎是終于想通了，說：“溫德伯爵，我為昨天的事情感到抱歉。”

說完，他和溫年語飛快對視一眼，沒有解釋道歉的原因，也不等溫年語的回答，扣上帽子，就準備離開。

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格雷回頭，透過帽檐下方的視野，看着那只修長的手臂，被裁剪得體的黑色衣袖包裹，只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佩戴一款湛藍色表盤的手表，“溫德伯爵，還有什麽事情？”

這句話，不應該他來問嗎？

溫年語端詳着帽檐下抿成一條直線的灰粉色薄唇，“格雷主教，周末我想去哈得來教堂禱告。”溫年語對禱告沒有興趣，他只是想利用格雷的歉意，順理成章進入教堂，進而成為大主教的朋友。

畢竟在古板的社交障礙人面前，朋友兩個字，可比高貴的伯爵身份受歡迎，在教堂內開展行動也更方便的多。

“可以，溫德伯爵，上帝歡迎每一個誠心的教徒。”格雷沒有拒絕，而是盡力地表現出“歡迎”的模樣，可惜他根本不會更多的社交情緒，只知道多說些話，就算不冷場了。

“溫德伯爵，你昨夜和我說，修女們聯合起來騙我，有證據嗎？”格雷終究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沒證據，單純是為了離間他和布萊恩，讓他對布萊恩産生警惕心理，溫年語握住格雷手臂的手微微用力，“說出來你會傷心，我想你還是不要知道好了。”溫年語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說。

“不，我需要知道！”格雷反手握住溫年語的手臂，“求你告訴我！”

見格雷反應如此激動，溫年語眸光微斂，“現在還不是時機。”等他找到充足的證據或者一個合适的借口，他會主動上門拜訪，進行解釋。

格雷還想懇求，可問出口，已經耗費了格雷很大的勇氣，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明确答案，格雷和一旁的羅德蘭行禮後，失神落魄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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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蘭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昨夜發生什麽了？什麽騙不騙的？”等格雷走遠了，羅德蘭才疑惑地問。

溫年語簡單地講了一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布萊恩和沈從雲為什麽要偷走一個福利院的孩子？”羅德蘭感覺無比荒謬，不能理解他們兩個人做的事情。

溫年語也為此感到疑惑，不懂他們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麽。

目前已知有用的線索就是靈靈的母親可能是修女。

這是靈靈與修道院唯一的關聯。

“莉莉娅”帶走了靈靈，可溫年語隐隐感覺，昨天的莉莉娅對此并不知情。

不過唯一能确定的是，布萊恩很可疑。

不過他一個副主教，綁架一個孩子又是為了什麽呢？

溫年語目前無法回答羅德蘭這個問題，“你對布萊恩了解多少？”雖然不知道對方準備做什麽，但是這的确是一個突破口，布萊恩和沈從雲兩人聯手做的事情，很有可能成為一塊撬動教會勢力的翹板。

“布萊恩？這個人啊……”羅德蘭思索片刻，精簡評價說，“長得很漂亮的吸血鬼。”

吸血鬼？溫年語輕笑，“是因為他的豔麗長相嗎？”

“他太漂亮了，像幾個世紀前的古老貴族，渾身透露着神秘優雅的氣息。”羅德蘭不自覺評價說，“不過比起他漂亮的皮囊，顯然他的年齡更值得關注。”

溫年語也知道布萊恩年齡大，但是不知道具體是多少，“他多少歲？”

羅德蘭搖頭，“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只能說，我見過一張他抱着我爺爺洗禮的照片。”

這已經不是長壽所能解釋的了，溫年語問：“難道沒有人好奇過他長生不老的原因嗎？”

“要不怎麽說他是吸血鬼呢？去調查他的人，最後都血盡而亡，他常年在哈得來擔任副主教，有傳言說，這是不尊重上帝的懲罰。”

又一個上帝代言人？

怪不得他和沈從雲能走到一起。

上帝是否懲罰還有待商榷，但有人拿上帝當保護傘倒是真的。

“他既然年齡這麽大，為什麽還沒有當上主教呢？”這明顯不合理。

羅德蘭解釋說：“主教需要高貴血統世襲，自始至終都沒有聽說過關于他家族的傳聞，他應該是過去從其他國家移民過來的，而且……”

羅德蘭補充說，“布萊恩這個人，對權利的渴望并不強烈。爺爺在世的時候，很尊重他，想要用權利地位換取布萊恩長生不老的秘密，可惜爺爺到死，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溫年語輕笑，“那可真是遺憾。”

外來人員，童顏不老，容貌豔麗，擁有一個神秘傳說。

具備了吸血鬼的大部分刻板印象。

這個布萊恩，像是荒野中一片美麗的血霧，等待人深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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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贊歌在哈得來教堂上空飛舞，教堂前的寬闊廣場上，三三兩兩白鴿聚集在一起，叼啄白灰色石板上散落的麥粒，忽然，一雙黑色皮鞋經過，受驚的鴿子倉皇地扇動翅膀，飛上熾陽廣照的淡藍色天空，落在教堂的尖頂，俯瞰廣場上，神色悠閑的人群。

受驚的羽毛飄飄揚揚落在黑色西裝肩頭，冷白手指輕撫，那根潔白便飄飄然落在地上，被人一腳踩過，按成灰色的羽毛印章。

穿過沉醉于贊歌與心靈洗禮的人群，溫年語走到禮堂右側的一個空座上，坐了下來。

過了片刻，身旁傳來聲響，溫年語擡眸看去，順着淡白色長裙向上看，是一張美得雌雄莫辨宛若神使降臨的面龐。

沈從雲側過身，手肘搭在桌面上，用手撐着下巴，笑容肆意寬和，“終于想清楚，來教堂忏悔了？”

溫年語收回目光，“我進不了天堂。”天堂門檻太高，整座教堂都是争先恐後的人群，稍有不慎，就會被拒之門外。

沈從雲臉上露出幾分不屑，“承認自己是惡人後，就不用再來教堂忏悔了嗎？”

溫年語低笑，“那你要赦免我進去嗎？”

“你先說兩句好話，我聽聽。”

沈從雲雙臂交疊，眸色正經了些，等待溫年語的好話。

溫年語只是笑，沒有開口。

沈從雲眉頭微皺，“你笑什麽？不信我能帶你上天堂？”

溫年語在原來的世界，也不是沒見過神、精靈之類的種族，對他們沒有憧憬，只有厭惡。畢竟他們，總是輕輕揮揮手，就可以平白取得人族的性命，而他們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神，或者說，神只單單活在人的幻想裏。

溫年語過去，僅有凡人之軀，沒有神力傍身，都不敬畏神靈，又怎麽會，害怕這個世界裏只活在虛拟世界中的神。

“信。”溫年語随口敷衍說。

沈從雲一臉懷疑，指責說，“你就是不相信，還裝。”

溫年語無奈一笑，改口說：“那我不信。”

沈從雲又不樂意了，“你憑什麽不信？”

溫年語不說話了，閉上眼睛，聽着耳邊回蕩的贊歌。

沈從雲自言自語了很久，試圖洗腦溫年語，讓他加入教會。

溫年語之後一直沒有回應他，沈從雲也不氣餒，一直說到格雷找他，他才黑着臉走了。

沈從雲走後，歌聲不久也停止下來，本來井然有序的禮堂，瞬間散亂起來，過道擠滿了向下走的人，桌上傳來一聲叮咚的響。

溫年語擡眸，就見上面出現一個白色的扁形方盒，很小的一個，只有四分之一個巴掌那樣大。

他側身，視線掃過向下走的人群，很快注意到一個纖瘦的背影。

格雷主教今天不在修道院，溫年語站在距離修女寝室不遠處的花園內，觀摩整座建築。

“請問是溫德伯爵嗎？”

溫年語轉身，和一雙血色眸子對上，唇角上揚，“您好，副主教。”

布萊恩展顏輕笑，“您剛才，是在偷看嗎？”

黑夜裏看得不真切，今天在陽光下，溫年語才徹底看清對方的長相，一件沒有絲毫瑕疵的藝術品。

他沒有解釋自己的行為，而是轉移話題，誇贊說：“您很漂亮。”

布萊恩勾唇，“我知道。”

溫年語笑說：“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布萊恩挑眉，搶先道：“是想問我為什麽長生不老嗎？”

溫年語笑了笑，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承認說，“這的确令人好奇。”

布萊恩轉身向花園深處走去，溫年語停在原地，沒有跟上去。

布萊恩打趣說，“跟我走，我就告訴你真相。”

溫年語今天是一個人來的修道院，想到羅德蘭講過的傳聞，他婉言拒絕說，“不了，副主教，我想這是你的秘密，我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布萊恩見溫年語不上套，又補充說，“你知道了真相，就可以像我一樣，永葆年輕。”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有種蠱惑人心的能力，宛若海妖的歌聲，讓人不自覺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