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試探……

今天還一點準備都沒有，這叫她怎麽試探？

林筱按下鎖屏鍵，腦袋自暴自棄地虛撞到車窗上。

她用餘光悄悄打量着正在專心開車的季珩，心裏越發焦灼。

這個人她再清楚不過，上學時一心只有學習，工作後變身工作狂埋頭苦幹。

因自身條件優越，從高中起就被無數女孩表白，可他從不給予任何機會和希望，是典型的談戀愛影響自我發展的高嶺之花。

對于追求季珩這樣的人，追求者應該是自信的、熱烈的。而她習慣了被動，做什麽都不敢主動出擊。

在僅僅只是做下決定，沒有實際準備的情況下，她要是能無師自通，上來就試探，也不至于母胎單身到現在。

心裏那種明明想做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下手的無力感，真叫人焦慮。

要是季珩也喜歡自己就好了……

她暗暗在心中感嘆着，突然感覺到鼻子裏似乎又有一股溫熱流出。

手忙腳亂地抽了兩張紙堵住鼻孔，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下，垂眸發現不過是自己在外面凍出來的鼻涕，長舒了一口氣。

差點以為自己又流了鼻血。

虛驚一場，她拍了拍胸口。

下意識轉頭看向季珩，看到季珩修長的手指正巧在觸屏上調高了車內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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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濃，車潮湧動。

下班高峰的路總是堵堵停停。

邁巴赫在半個小時後才抵達餐廳。

他們到的是一家江南私廚菜館，環境雅致。

因是預定制，餐廳裏用餐的客人并不多。

林筱好奇地跟在領路的服務員身後四處打量，這個餐廳整體裝潢設計成江南水鄉的模樣。正中央有一顆巨大的梧桐樹，被人造溪池環繞着，池子裏流動的水，又順着各處水渠，穿過每一個包廂門前的木橋。

這種地方看上去就價格不菲，一頓吃下來搞不好要扒掉她一身皮。

她連忙快走兩步靠近身前的服務員，幾近用氣聲問詢：“咱們店消費貴不貴呀？”

問題才剛剛問出口，服務員便停下了腳步。

掌心朝上，恭敬示意：“二位的包廂到了，菜品預計十五分鐘內上齊，提前祝您用餐愉快。”

服務員只是面帶微笑看着她，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旋即欠身離開。

她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季珩身上，不再掖着藏着，坦言開口：“真要在這裏吃嗎？你知道我的經濟實力的。”

暖黃燈光從頭頂燈籠漫出，灑在季珩垂下的瞳眸裏。

他嘴角勾着笑：“安心吃你的。”說罷，邁腿走進包廂。

這是不用她請客的意思？

林筱眉眼瞬間染上笑意，卸了包袱一般快步跟了上去。

菜肴如約在規定時間內上齊。

三菜一湯，清一色的清淡菜肴，最葷的菜品也不過是那盅雞湯豆腐煲。

不用再考慮請客的林筱，原本滿心滿眼都是期待。可看着一桌清茶淡飯，臉上的笑意漸漸僵住。

這有些素得離譜了，她在心底暗暗腹诽。

但因為是季珩請客，又不能表現得過于明顯，她只能不動聲色地小嘆口氣，夾了口離自己最近的蒜蓉空心菜。

空心菜獨特的味道和清脆的口感在口中蹦出，心裏的落差瞬間消失殆盡。

她的所有微小表情都被季珩觀察着。

瞧見她從不情願變得眸中泛光，這才斂着笑拿起她的碗。

将盛好的雞湯放到她跟前：“今年元旦有什麽計劃？去海南找你爸媽，還是他們回來？”

林筱用湯匙盛了一勺湯，淡淡鹹香在口中瞬間化開。

她擡頭對上季珩的瞳眸：“加上調休就三天假期，太折騰了，我爸媽估計也沒有回來t的打算，應該是春節再說了，你呢？”

季珩嘆笑着搖頭：“老樣子。”

老樣子就是父母也都不回國。

林筱了然地點點頭，随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季珩的神情，笑着給季珩夾了顆娃娃菜：“看來咱倆今年還是大齡留守青年。”

接着，她又笑盈盈說：“要不……”

要不跨年我們一起過吧？

話總是要比腦子快一些……

還好她才只說出兩個字就停了下來，輕咬住下唇，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

突如其來的卡殼，引來了季珩的注意：“要不什麽？”

“沒什麽。”

她腦袋像是撥浪鼓似地搖了搖，躲開了季珩投來的視線，“對了，我們公司那個男同事昨天離職了。”

聽着她有些刻意的新話題，季珩心下明了，沒有繼續追問。

因為想起那個男同事，他狹長的眸子晃過一絲嘲意，停下夾菜的動作，慢條斯理地拿起手邊的紙巾擦了擦嘴：“以為他會糾結幾天，沒想到這麽禁不起誘惑。”

季珩的話明顯意有所指，林筱也确定了這件事是他安排的，連忙眨眨眼：“是發生了什麽嗎？”

“我找人以優越的條件向他遞出了橄榄枝。”季珩漫不經心地調整着袖口，“本來沒想到會這麽快，但那個人果然又蠢又貪，只思考了一天就上鈎了。”

聽到季珩的解釋，林筱這才瞬間恍悟。

這其實是職場上辭退老員工的慣用套路了，找一個獵頭主動拉攏，等人上鈎入職到安排好的公司後，再在試用期随便找個理由将其辭退。

季珩将這種辦法用到本就在試用期的普信男同事身上……

是為了她吧……

在她與普信男同事發生沖突後，如果季珩找到她的公司上層解決這件事，她大概率以後會被公司的員工當成談資。

而如果普信男同事是自己主動離開的，大家就會和今早的孟思瑩想得一樣，是男同事理虧待不下去了，這樣就不會牽扯到她身上。

香薰加濕的煙霧缭缭繞繞，搖曳了暖燈灑下的光亮，也晃了她的心。

她垂眸用筷子戳了戳盤中的煎蛋，接着擡起頭眸光熠熠：“季珩，我之前和你那麽無理取鬧，還沒有好好跟你道個歉。”

有些事對方可能不計較，但她不能就這樣蒙混過去，更何況季珩還又一次幫她收拾了爛攤子。

她愧疚地咬咬唇：“我前陣子因為工作上的壓力和那個男同事的糾纏，有些心煩意亂，我也知道不應該，但還是把脾氣都發在你身上了。”

或許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麽正式地道歉，季珩有些愣神，薄唇微微開啓，還沒說什麽就被林筱制止。

“你先聽我說。”

她深吸一口氣，放下筷子，“上周五我在公司和他鬧得很僵，後來我是想找你傾訴的，但想到我都對你那個樣子了，就沒拉下臉，心想着我也不能一直都靠着你，雖然這次還是靠你了……”

輕笑聲輕輕傳來，緊接着便是季珩低沉的聲音：“你不靠着我，也不再和我說心事的話，我以為我們莫名其妙離得越來越遠了。”

“不是這樣的！”

林筱慌亂地擺着手，“那個男同事第一次糾纏我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就是找你，但你那時正好在國外出差，我就沒有打擾你，我想着自己試着去解決，如果我劃清界限了，他也應該會有邊界感的。”

季珩揉了揉眉心，輕嘆着搖頭：“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想得那麽有邊界感的。”

沒有邊界感的人，要麽來者不拒，要麽會覺得任何人對自己的善意都是愛慕所致，于是糾纏不止。

“那你有嗎？”

林筱下意識地反問，意識到問題存在歧義，她又連忙補充道，“我是說，如果你喜歡的女孩不喜歡你，你一定不會硬纏着對嗎？”

雙手緊張地在桌布下揪着毛衣邊，見季珩似是探究般地盯着自己，但卻沒有回答，心裏越發緊張無措。

既然問道這個地步了，她不如再直白一點？

逃避般垂下眸，深吸一口氣：“或者換句話說，如果有某個女孩喜歡你，你對她沒感覺的話，也不願意被一直纏着吧？”

“嗯。”

這一次季珩沒有猶豫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旋即垂眸斟了杯茶。

然而得到這個回答的林筱心瞬間一沉。

她的心堵堵的，嘴上也變得有些食不知味，低下頭一口一口喝着湯，卻幾乎和喝水無差。

後半頓飯她吃得沉重萬分，為了不被季珩發現，又要強打着精神。

臨走前找了個理由跑去衛生間，站在化妝鏡前呆滞地盯着鏡子裏略顯疲憊的自己。

季珩不希望被沒有感覺的人不斷糾纏。

如果季珩對她根本沒有那個意思，那她所謂的試探，會不會日後都成為自己一點一點被季珩讨厭的原因？

明明早上才鼓起的勇氣，這一刻似乎全都分崩離析。

或許還是繼續做朋友更穩妥吧？

林筱朝着鏡中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恹恹地洗過手後，耷拉着腦袋走出衛生間。

她大腦呆滞到空白一片，就連自己走錯了方向都不知曉。

直到季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才怔住腳步。

“你要去哪裏？”

季珩拿着她的外套和包包，背靠在衛生間旁的牆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到她擡頭時紅紅的眼眶後，嘴角笑意一僵。

他向她款步走來，斂着眉低眸打量，擡手輕撫她腦後的頭發，聲音少了方才的玩味，多了幾分心疼：“哭了？這麽委屈？”

人生第一次的喜歡有可能無疾而終，确實委屈到想哭，可這些心思也确實不能讓他知道。

“怎麽可能！”

她虛張聲勢地吸了吸鼻子，接着又下意識避開視線交疊，“我、我只是在想你上次給我帶的禮物我沒要有點虧，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

她語氣生硬，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像是又有了幾分以前彼此相處時的模樣。

季珩覺得有趣，一邊邁着步子朝外面走，一邊故意逗她：“不是不要，扔給我了嗎？”

林筱梗了梗脖子，連忙跟上：“我那時不是不高興嘛！”

是因為不高興，而不是因為不喜歡、不想要。

季珩嘴角再次勾起淺淺的弧度，配合着她放慢腳步。

低沉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明天晚上我有個國際會議，後天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