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林筱确信孟t思瑩的嘴反向開過光。

前腳才說最近不忙, 後腳工作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元旦時瘋狂修改方案的項目開始繼續推進，連着加了幾天的班，本以為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結果唐姐卻又臨時通知甲方老板來了京市, 想要晚上請項目組吃頓飯。

飯店包廂已經定好，明顯是通知而不是商量。連讓人找個不去的理由都來不及, 這叫本就讨厭應酬和臨時安插事情的她萬分焦慮。

下班後, 唐姐叫了輛商務車, 帶着項目組一起去約好的酒店。

被服務員帶到包廂門口，門才剛被推開，一股濃重的煙霧便向外飄來，煙氣嗆人。

林筱下意識蹙蹙眉, 不敢上手捂鼻，只好屏住呼吸。

心中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預感, 雖然看不清包廂裏的人，但她莫名覺得這些人一定不是什麽通情達理的人。

“王總、趙總監、張秘書，又見面了, 來京市還習慣嗎？”唐姐嘴角揚起笑, 先一步走進包廂，和裏面的人熱情地打起招呼，“咱們先說好, 你們來京市就是客, 這頓怎麽也該我們來請的。”

坐在主座上的中年男子稀疏的頭發二八分着，身材臃腫, 穿着的淺藍襯衫扣子微繃, 聞聲擡起頭，下三白眼眯着。

林筱心想他應該就是唐姐在商務車上時描述的甲方老總王志強。

王志強将煙掐滅, 視線掃過所有人，耷拉的嘴角最後揚起，朝着唐姐嘿嘿一笑：“唐總客氣了，上次我沒日沒夜折騰了幾個姑娘好幾天，這客怎麽說也該我請，你們都快坐下吧，不要拘謹，該吃吃該喝喝。”

王志強的話說得讓人實在不舒服，尤其是他眼神瞥過大家的時候更是讓人覺得意有所指。

唐姐沒有搭腔，只是帶着微笑轉過頭朝她們眨了個眼，指了指靠近門的位置：“都快坐下吧，你們幾個離門近一點，好照顧着。”

這是唐姐在想辦法讓他們盡量離王志強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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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筱會意地點點頭，安排了項目組其他幾個女孩先坐到那些位置，自己和孟思瑩則挨着唐姐坐下。

才剛坐好就她就被被孟思瑩在桌布底下輕輕地拉了拉手。

孟思瑩靠近她耳邊，壓低聲音：“那個老總酒肚很大，一看就是愛喝酒的，桌上還擺着幾瓶白酒，一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盡量多吃東西，然後喝白酒的時候，記得含住了悄悄吐在擦手毛巾上。”

林筱聽着孟思瑩的叮囑，又悄悄朝王總那邊睨了一眼，心下咯噔。

她什麽酒量自己心裏最清楚，喝點啤的就能不分天高地厚，要是真去喝那些白酒，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情。

可是眼下的情況，她們好像逃不開喝酒這件事了。

林筱大腦快速思索着，但能想到的也只有盡量拖延喝酒的時間，至少要按着孟思瑩的話，先吃些東西把肚子墊了的方法。

然而王志強并沒有給她按照計劃去實施的機會，他故意不去動桌子上的才，坐在主座上随意一擺手：“我其實想嘗京市這酒很久了，今天趁着這個機會想和大家一起喝個痛。”

有王志強的吩咐，身邊的張秘書立刻了然地起了身，将面前一瓶白酒打開，倒滿準備好的小酒盅，一杯一杯放到轉桌上。

這酒不僅在京市，在全國都是是極出名的，主要就勝在酒的度數高，喝起來又醇又烈，酒香濃郁。對于喜歡品酒的人來說确實是好酒，可對于不愛喝酒的人來說，與酒精沒什麽兩樣。

唐姐瞧着轉桌轉到她們這一側剛好停下，自知躲不過，便主動拿起一盅酒，站起身來：“王總果然懂酒，來京市就該喝這個，我剛好也愛喝，今天陪您多喝兩盅。”

王志強明顯不滿意唐姐的話，本就不大的三角眼睛不悅眯起：“不光是你，她們也要喝！”

唐姐臉上依舊揚着笑：“不是我不讓她們喝，是咱們的項目本來就在關鍵時刻，我不想她們喝酒誤事，一個個的晚上回去還得加班呢，所以就讓她們以茶代酒了。”

“那可不行。”王志強皺着眉，拍了拍桌子，“以茶代酒算什麽事？咱們的項目也不急于一時，今天還是可以喝酒盡興的，這小姑娘們能不能辦事就是得看能不能喝酒，往那一坐啥也不幹，能成什麽大器？”

王志強顯然不想給這個面子，他臉色一沉，整張肉臉都嘟囔起來，說話更是不留餘地。

“那這樣，我讓她們一人敬您一杯怎麽樣？”唐姐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着心中的不舒服繼續與王志強推辭着。

“三杯，至少三杯。”

王志強冷哼地伸出三根手指，“三杯加起來也就一兩左右，算得上什麽？小姑娘們都是鍛煉出來的，唐總你這樣事無巨細護着，可并不是好事。”

坐在一旁一直沒有吭聲的趙總監瞧見眼前的情況，突然也勸了起來：“王總也是為了小姑娘們未來好，唐姐你該放手讓她們闖的，三杯确實是禮儀，這可不能壞了規矩。”

兩個人在他們的規矩論上一言一句說得唐姐根本下不來臺，明裏暗裏告訴唐姐她們不禮貌在先，別怪他們不客氣。

這樣的處處刁難，叫唐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甚至趙總監半開玩笑地說唐姐要是能替所有人補上後兩盅酒，也不是不可以。

林筱心裏本來就過意不去，平時唐姐對她們最是照顧，總會為她們多加考慮，如果有應酬就自己一個人去，鮮少叫她們參與，今天也是迫不得已才會如此。

聽到趙總監那句故意刁難人的提議，她心裏更是氣，無論如何和都不能讓唐姐繼續難堪。

想着，她騰地一下起了身，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大大方方，端起轉桌上的酒盅：“王總，您別誤會唐姐的意思，您的面子，我們自然是要給的，我先敬您。”

她說完，閉着眼仰頭将白酒飲下。

辛辣的酒精味道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濃烈，才剛入口就在嘴裏彌漫開來，火辣辣的痛感順着舌頭一路下滑，所經之處灼熱感愈發明顯。

那濃重的酒精味道挂在嗓尖根本消散不了，她神情頓了一下，心裏開始後悔，可此時已是騎虎難下。

看着張秘書朝自己走來，又給自己添了酒，她只能又硬着頭皮繼續喝下去。

第二杯下肚時，不僅是嗓子和食道，就連胃也無法承受高濃度的精酒，不斷湧起往上反的沖動。

她深呼吸着想要壓下不适感，可吸氣加速了口中殘留酒精的揮發，鼻間再次充斥上令人作嘔的味道。

第三盅被張秘書斟滿再次遞到面前，林筱看了眼一臉看好戲的王志強，憤憤閉眼，将那盅酒含進口中。

她把酒盅翻過來，示意自己已經喝完。趁着張秘書轉身回去，連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按照孟思瑩叮囑的，把口中的酒吐在了毛巾上。

王志強見她痛快地喝下三盅酒，挂了臉的神情終于緩和，笑意重新染上眉梢，端着酒盅回禮似地喝了一杯。

有林筱這樣的開頭，組裏其他人也都起身一一向王志強敬了酒。直到最後一個人敬過，王志強才拿起筷子主動夾了口菜，示意飯局開始。

不過十分鐘的時間，林筱大腦已經開始發懵，因為沒來得及提前吃東西胃裏灼燒得厲害。

那股令人難忍的酒氣一陣一陣往上竄，反複沖擊着自己。

她用筷子夾了許多菜，大口大口塞入口中，試圖用食物緩和白酒帶來的刺激。

比她能喝酒的孟思瑩瞧見她臉色不太好，主動與她換了座位，和唐姐一起應付着王志強和趙總監，時不時還幫她倒茶叮囑她多喝些水，好稀釋酒精。

可大概是她吃得太急了些，胃裏難受的感覺非但沒有緩解，還變本加厲着越來越厲害。

随着一陣反胃，她再也撐不住，輕輕拽了拽孟思瑩的袖子，掩嘴說了聲：“我去趟衛生間。”

不想被人看出異樣，她假裝什麽事也沒有地往外走，直到出了包廂，才一手捂着嘴，一手扶在胃的位置，再也顧不上什麽，朝着衛生間跑去。

推開一處隔間，雙手撐着腿将胃裏的東西翻江倒海地吐了出來。胃終于舒服了些，可她不敢立即起身，又幹嘔着吐了幾回，直到胃酸都被她咳出來才停下。

忍着食道裏不舒适的灼燒感，林筱沖了水，從隔間走出來，在盥洗臺前用清水一遍又一遍不斷漱着口。

她撐着臺子擡起頭，無神地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頹喪、無力…t…

眼淚唰地一下從通紅的眼眶裏決堤，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

心裏莫名很不安，腦子裏總是一遍又一遍回想剛剛敬酒時的場景，會不自覺地反省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她還是把白酒看得太簡單了，以為和啤酒差不了多少，結果三小杯就讓自己變得這麽狼狽。其他同事會不會也和她一樣不好受，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會不會在心裏怪她？

大概是酒勁徹底上了頭，她無緣無故地悲觀，執拗地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既委屈又後悔的眼淚噼裏啪啦掉個不停，直到衛生間有其他客人進入，她才匆匆收住哭聲。

自己一身酒氣地在衛生間哭個不停，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是正在發酒瘋的酒鬼吧？

本就帶着熱意的臉頰更加發燙，她連忙抽了兩張紙将眼淚和鼻涕全都擦幹。

待進到衛生間的客人離開，林筱的情緒也逐漸穩定，意識到自己出來了太久，這才又腳步略顯沉重地原路返回。

她的手依舊扶着胃，腦袋低垂着，不小心撞到了人，也只是低着頭蔫達達地道了聲歉。

不情不願地回到包廂門口，深吸一口氣做足準備才又推門而入，擡眸剛巧對上唐姐和孟思瑩投來的關切視線，她連忙揚起嘴角，回了個僵硬的笑容。

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恹恹地夾了兩口菜放入口中，味同嚼蠟地吃着。

手機在一旁亮了又滅數次，但大腦早已宕機，她發着呆沒有任何動作，任由語音一次次打來再挂斷。

“咱們這個項目之後就拜托你們了，到時候需要我們提供什麽素材就直接說！”王志強徹底喝開，整張臉紅得像煮熟的龍蝦。

他忽地一下站起身，打了個酒嗝，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酒盅搖搖晃晃走到大家跟前：“我再一人敬你們一杯，大家都喝得開心些啊。”

王志強身上帶着令人厭惡的煙酒氣，混在一起的味道讓林筱本就不舒服的胃再次翻騰。

她滿腦子都是不能當着王志強的面吐出來，一手撫着胃的位置，一手緊緊握拳撐在桌子上，全然忘記端起桌上的酒盅。

偏偏自己這個無意的舉動卻引來王志強的不滿，王志強眯起眼睛，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越過孟思瑩，直接站到她面前：“小姑娘不給面子了？”

聽到王志強的質問，林筱慌亂擡起頭，下意識張嘴想要道聲歉。

咚咚咚——

包廂門卻在這時被突然敲響。

極短的三聲響，吸引了整個包廂人的注意。

下一瞬，門被重重推開。

“看來王總愛勸酒的毛病還是沒改。”一道冷如寒潭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着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這聲音過分熟悉了，林筱猛地轉頭朝包廂外看去。

只見季珩穿了件較為正式的黑色襯衫，領帶上別着她送的那顆領帶夾，袖口規整地向上挽起兩圈，一手随意地插在褲兜裏，一手按在包廂門把上。

走廊上的吊燈光影從身後隐隐約約撒在季珩身上，将季珩的俊顏照得更加立體。

只是季珩眉間緊鎖着，臉色冷到極點即便是戴着那副慣用的銀邊眼鏡，冰冷的視線還是透過鏡毫無溫度地朝包廂裏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