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車外飄雪簌簌, 路面霜白。

邁巴赫內安靜得針落可聞。

一路上，林筱和季珩始終沒有說過話，沉默在車內逐漸發酵成不安和焦灼。

準确來說是季珩一個人的不安和焦灼。

林筱通過車窗反光反複打量着季珩, 瞧着季珩從面露不悅漸漸變得時而心虛地輕睨一眼她, 最後轉變為不知所措的心慌，雙手緊握方向盤, 手指急促輕敲着。

他眉頭深鎖, 薄唇緊抿, 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氣，下意識的頂颚動作，完全出賣了他的內心。

林筱在心裏忍不住偷笑，季珩你也有這樣的時候。

邁巴赫一路開至季珩住處的地下停車場, 兩人并肩搭乘電梯直達十七樓。

一梯一戶的走廊一直都是靜谧安逸的，今天大概是兩個人太過沉默, 指紋解鎖的聲音都顯得空曠。

林筱跟在季珩身後，看着季珩略顯沮喪地先一步推門而入，一副幾乎快要碎掉的模樣叫她心頭一顫, 忍不住輕喚了聲“季珩”。

聽到自己名字的季珩站在玄關處, 身子驀地一僵，擡在半空的手落到燈的開關上，卻遲遲沒有按下。

林筱沒有立即開口, 而是緩緩走進屋內關上屋門, 自然而然地擡手打開玄關的地燈，指尖故意觸碰到的季珩修長的手指。

她脫下鞋子, 找出自己的拖鞋穿上, 轉身靠在鞋櫃上，擡頭看着依舊站在原地不動的季珩, 這才語氣輕輕問：“阿姨真問我想要什麽了嗎？”

她明知故問，斂着情緒讓季珩琢磨不透。

季珩極淺地倒吸了口氣，手臂落至身側，默默握緊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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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瞎說的。”

她沒有想到季珩會如此直接地承認自己撒了謊，怔愣着眼眸快速眨了兩下，轉瞬又恢複成游刃有餘的狀态，輕輕揪住了季珩的領帶，在手上把玩起來。

“季珩，你吃醋了。”

玄關地燈昏暗，朦胧暧昧的光亮襯着她和季珩。

她看到季珩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視線下意識避開，開口時聲音透着些許委屈：“半個小時了，才發現嗎？”

他還反倒委屈起來了？

林筱眸子睜大了一瞬，不可置信季珩還會露出這副神情。

或許正是因為她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才開始向她肆無忌憚展現自己的喜怒哀樂吧？

那個看上去總是成熟淡漠的人，在她面前終于展現出不一樣的形象了。

得逞的滿足感充滿了整個心，她正準備笑出聲，又突然想到之前自己去季珩公司找季珩時，季珩主動向她解釋與女客戶的關系的畫面，笑容又是一怔，想要再逗逗季珩的想法也突然停下了。

她也該和他說清楚，讓他放心的。

林筱收起玩心，态度嚴肅了不少，她擡頭凝視着季珩的眼睛，認真地做着解釋：“剛剛見到的徐總是我們公司的客戶，我們組剛好負責他的項目。我和徐總見面一般都是談工作，也基本都是有孟思瑩或者唐姐在的場合，倒是偶遇過一兩次，可也只是很象征性地說幾句話就分開了。”

她一只手拉住季珩的手，主動十指相扣，一只手舉起來伸出三根手指頭：“我發誓我和徐總什麽關系都沒有！”

林筱向季珩發完誓，晃着季珩的胳膊來回搖了搖。

撒嬌的模樣，讓季珩很是受用。

她看到季珩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自己也不自覺地跟着笑了起來：“你不吃醋了吧？”

“抱歉，今天失态了。”

季珩眉間緩和了幾分，喟嘆着捏了捏她的掌心，然而話語卻又是一轉，“可是……他喜歡你。”

他的語氣極其篤定，這不由讓林筱恍惚，心裏不禁去想明明季珩沒有和徐景沉見過面，為t什麽會知道這些？

所謂男人的直覺……

“聖誕那天，我看到他給你發的微信了。”

季珩嘴角勾着無奈的笑，拉着她走進客廳，把提着的東西随意放到茶幾上，按下了臺燈。

臺燈的光亮昏黃暧昧地灑在季珩身上，光影襯得他眉眼更加深邃：“儀式感這種東西對于男人來說很極端，要麽很在意，要麽完全不以為意。”

所以季珩那麽早之前就知道徐景沉對她有好感了？

林筱震驚之餘開始思考，自己剛剛雖然都是實話實說，但也确實有些事情不想季珩知道所以選擇了避重就輕……

但如果季珩什麽都知道的話，那她現在所做的事就不是善意的隐瞞行為，而是故意不去告知。

想到這裏，她突然擡起頭，瞳眸倒襯着季珩仍未徹底緩解焦慮的臉龐。

“其實徐總有向我表達過心意，但我正式拒絕掉了，他那時問我有沒有男朋友，我和他說我還沒有男朋友，但我喜歡我的發小，我想并且也在嘗試讓我的發小成為我的男朋友。”

這一次她沒再有任何隐瞞，不顧越來越發燙的臉頰，直白地将當時與徐景沉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季珩。

話落，認真地打量着季珩的神情，觀察到季珩眸光不住微顫些許，眸底有缱绻的情愫暗湧着，很沉很濃，最後視線不自然地從她臉上別開，握拳擋在嘴前輕咳了下。

這是害羞了？

林筱眨了眨杏眸，雙手托上季珩的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真誠又迫切：“所以大壽星可以不要吃醋了嗎？”

她說着用手指捏了捏季珩的臉頰，在季珩驚詫的注視下眼睛又連忙朝窗外瞥了一眼，看到外面飄雪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突然提議：“我們一會坐在地毯上一邊吃蛋糕一邊賞雪吧？”

她用極快地速度松開了季珩：“我去找那個極光投影燈，你收拾一下這裏！”說着，就輕車熟路地朝着書房跑去。

進屋、開燈、關門，一氣呵成。

林筱靠在門板長長舒了一口氣，她擡起還略有顫抖的手捂上臉，大腦裏的所有混亂都定格在自己剛剛的所為上。

她為了安撫季珩，竟然主動說出了那些話，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決心。

手慢慢下移，捂在心口處，輕輕拍動順着躁動不安的心跳。

直到徹底鎮定下來，她的大腦才又重新得以思考，從剛剛季珩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沒有再吃醋了吧？

如果季珩還耿耿于懷的話她該怎麽辦？她可實在沒有勇氣再那麽主動地說出更肉麻的話了。

林筱忍不住越想越多，半晌才擡手在自己臉頰兩側拍了拍，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正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雖然季珩今天的敏感确實奇怪了一點，但大概也不會真的為難她的吧。

她一邊自我安慰着，一邊動身走到書櫃前，拿下擺在上面的極光投影燈。

這燈是她去年這個時候送給季珩的生日禮物之一，那時她看賣貨直播看得上頭，人家主播推薦什麽，都會精準打擊她的購買欲。于是這個燈就成了完全根據她喜好送出的生日禮物，從買來到現在，也就在去年的今天打開試了試效果。

希望今天這個燈可以給力一點，能成功吸引季珩的注意力，不要再繼續談及剛剛的話題了。

她拿着投影燈走出書房，探着頭朝客廳瞧了瞧，發現季珩已經把地毯拉到了落地窗前，還小有情調地拿了一瓶香槟和兩個高腳杯，與她親手做的蛋糕一起放到地毯上。

季珩轉過身，正準備将沙發上的墊子全部轉移到地毯上，擡頭無意間看到她悄悄探出的腦袋，嘴角勾笑：“過來吧。”

她小跑着踩上地毯，不着邊幅地盤腿而坐，把投影燈插在電源上的一瞬，極光充斥了整個客廳，她調了個深藍的顏色，又按下了仿真星星的特效。

窗外是漫漫飄雪，頭頂是夢幻極光。

這一刻林筱感覺自己和季珩仿佛置身在冰島的觀景木屋中，感受着木柴被燒得呲呲作響的白噪音，享受着在大自然身臨其境的身心愉悅。

“砰——”

是香槟被打開的聲音，季珩把香槟倒在高腳杯中，輕輕推向她。

蜜桃的果香伴着氣泡噼啪的聲音完全調動着林筱的感官，她端起杯子，與季珩的輕輕相碰，最後放到嘴邊親抿了口。

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化開刺激着味蕾，後續的清淡酒香又帶了一絲味覺上的濃稠，讓人回味無窮，難怪值得慶祝的場合都會以香槟作引。

她将高腳杯放到旁邊的地板上，主動伸手将蛋糕盒上的絲帶拆開，把擺在最上面的刀叉和餐盤拿下來。

“這是我今天親手做的蛋糕。”

她帶着些小驕傲，像是在邀功，迫不及待地打開透明盒子，将蛋糕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上。

季珩原本溫柔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任由她主導一切，直到蛋糕上的文字映入眼簾，倒襯在他微微睜大的瞳眸裏。

【阿珩，生日快樂。】

她寫的是阿珩。

心跳兀自加快，別樣情緒似是要破土而出。

浮動的極光映亮瞳孔，向來冷靜自持的眼眸裏熠着難以言喻的光。

林筱注意到季珩正專注地看着自己寫的字，她臉上又起了一陣燥意，慌張地将蠟燭插在蛋糕上點燃，又把刀叉袋子撕開，将塑料刀拿出來遞給季珩。

“大壽星，快來許願吧。”

她試圖轉移季珩的注意力，将切蛋糕的環節進度加快。

季珩情緒幽深地望了她一眼，聲音暗啞：“我的願望都已經實現了。”

想讓她成為自己的女朋友，成為自己最親近的人。這個許了多年的願望如今終于實現，他心裏全是滿足，的确想不出其他願望。

林筱看季珩此刻無欲無求的樣子，蹙了蹙眉：“生日一年就一次，不許願多可惜啊，你現在想一個！”

現在想一個？

看着她不滿意的樣子，季珩不禁輕笑出聲。

片刻，修長手指指了指蛋糕上的字，擡眸對上她的眼睛：“那我許願……希望你以後都這樣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