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第 45 章

在大年初一被父母發現談戀愛後的連鎖反應就是, 季珩以男朋友的身份跟着串了好幾天的親戚。

林成偉和謝媛趁着這個功夫，終于向自己家親戚好好介紹了他們哪哪都滿意的女婿。

季珩是見慣了大場面的，面對七大姑八大姨的輪番盤問, 他猶如在生意場如魚得水, 謙遜有禮又不失威嚴，稱贊一并感謝, 而對林筱陰陽怪氣的言語, 全都用溫柔刀一一回擊。

“我就說筱筱的二舅母從來都不希望家裏的任何一個孩子比她家姑娘好, 哪有別人家帶準女婿回家見親戚，她一個勁說人姑娘這不好那不好的？”

謝媛一邊削着土豆，一邊和剝豆角的林成偉吐槽着前兩天發生的事，緊接着像是出了口惡氣似地“哼”了一聲：“雖然她話裏有話, 但卻都被阿珩怼回去了，老林那天瞧見她跟茄子一樣的臉色了嗎？太解氣了！”

謝媛在自己家最看不慣的就是她二哥和二哥媳婦, 一家人虛榮、做作，好了一輩子面子。

小時候他們閨女偷撕過林筱作業，上高中時一家子勸林筱學文, 所做的一切都是怕林筱後來居上, 趕超他們女兒。

前年他們閨女嫁了個名牌大學畢業、在知名律所工作的律師，一家子到處炫耀，說自己閨女本事大, 在家裏幾個孩子最有出息的。

可不到一年, 那個律師就露出原型，典型的鳳凰男飛上枝頭, 結婚時女方出房出車, 男方坐享其成不說。結婚後料定他們不會主動離婚，于是變得徹底目中無人, 對待他們态度惡劣至極。

一家人寧願忍受着這些委屈和痛苦，也不願意讓女兒離婚，損了他們的面子。

這次春節，看見林筱把季珩帶回家，夫妻二人破了大防。

論學歷，季珩和他們女婿不相上下；論家庭，季珩家庭明顯優于他們女婿；論發展，季珩從大學時期就和季川借了一筆創業費用，如今早已還清，且還有顯著盈利，那輛開到家門口的邁巴赫也證明季珩不是和他們一樣虛頭巴腦的存在。

所以貶低林筱，就成了夫妻二人必做的一件事，試圖攪黃林筱和季珩的感情。

然而季珩一眼就識破了他們，嘴角帶着溫和的笑意，眸子裏卻幽黑如深潭：“二舅、二舅母，你們可能有所不知，我和筱筱從小就相識，我與她相處的時間，或許比您們都長，我對她的了解，也可能比您們都全面。”

“工作這些年，倚靠父親的人脈，我見過很多上層有頭有臉的人，那些人的面子功夫我從沒判斷失誤過，所以我始終堅持自己所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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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珩的話直接表達了自己不相信二舅和二舅母對林筱的任何言語抨擊，并且也暗示了，對于不懷好意的人，他也不會看走眼。

這些事情無論謝媛怎麽回憶起來，都覺得痛快萬分。

林筱打扮好自己，一出自己的房間就聽到媽媽又在聊今年串親戚的事情，她笑着嘆了口氣，和爸媽打了聲招呼，t着急忙慌地就跑到玄關穿外套出門。

*

今天是假期最後一天，也剛好是情人節，季珩約她一起回高中回憶那些年少的日子，說是特意提早和教導主任聯系了番。

季珩在他們那屆算是老師們的得力門生，教導主任那時候因為季珩奧數拿獎，去區裏開會都是鼻孔朝天的，如今他有這樣的請求，自然就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教導主任提前和這一天值班的保安打過招呼，他們進學校進得很順利。

空曠的校園此刻安靜怡然，單側教室的教學樓似是新刷了白漆，連帶着直通二樓的緩坡長樓梯也換了新的扶手。

林筱和季珩牽着手走在緩坡上，熟悉的場景又讓她想起了自己高中時的經歷，不禁笑出了聲：“你有在冬天下完雪的這裏摔倒過嗎？”

看到季珩搖搖頭，她有些失望地癟癟嘴：“咱們學校這個坡下完雪後特別滑，我和同學從這裏抄近路去實驗樓，結果在這裏打了滑，我倆像是冰上的鴨子，保持了半天平衡，最後還是像坐冰滑梯似地滑下去了。”

好在那時候在這條緩坡上摔倒的人源源不斷，沒有人能逃得過天然冰滑梯的威力，所以她和同學也并不覺得尴尬，再加上冬天的厚校服是黑色的，她這一屁股染髒了也看不到，兩個人從地上起來，是開懷大笑的。

但就是屁股很疼，疼到她連着兩天走路、坐下起立都不方便。

林筱講着曾經的趣事，和季珩一路走進教學樓的二樓。

他們學校在高三時，為了鍛煉學生身體素質，一直把教室安排在六樓，上學時林筱有體育課和體育考試，還能有不少鍛煉的機會，可一口氣爬上六樓也還是會喘上一會。

一晃快十年過去了，她現在的體力實在難以恭維，五層樓的臺階走得和上次停電時獨步爬樓一樣，呼哧帶喘、上氣不接下氣。

好不容易上到六樓，她扶着欄杆是多一步都不想再走，緩了許久才把氣順好。

他們學校的教學樓是分東西兩側的，季珩所在的理科重點班和文科重點班，以及教師辦公室都分在東側，其他普通班級則安排在西側。

林筱和季珩三年的上學時光，雖然經常共同上下學，但要說課間偶遇幾乎是不存在的。

而且兩個班級之間有些距離，林筱也懶得在寶貴的休息時間往返一趟，所以直到今天，她還是第一次進到季珩的原來的教室。

因為學生們只是回家簡單短暫放個春節，教室裏的每張桌子上都還擺着各種教材和試卷，雜亂且擁擠。

季珩幾乎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靠窗第二排的座位，一個看清黑板不費勁，可享受空調直吹的黃金位置。

他拉着林筱走到座位前，随手翻了下現在這個位置上學生的試卷習題，上面的題他其實已經有些記不得解法了，但在當時做完一套卷子是輕而易舉的。

和他相比，林筱早已經把高中知識還給學校了，她看着卷子上的數字和字母，只覺得是天書，這些東西當初折磨她折磨得臉上起了很多痘痘，可她就算拿着季珩特意給她的筆記，她也怎麽學都學不明白。

現在再一次看到這些東西，痛苦的學習經歷又出現的腦海，仿佛再多看一眼，晚上就要做寫不完數學試卷的噩夢，她連忙把學生的卷子複原回原來的位置。

微微一擡頭，瞧見季珩正望着窗外空無一人的操場發呆，有些奇怪地碰了碰季珩的胳膊：“怎麽了？”

“不記得是哪個學期了，那時候我們班自習課，你們班正好是體育，我從這裏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季珩指了指窗外，“你們自由活動後，你就坐在那顆樹下的臺階上抱着膝蓋哭了一節課。”

那個時候很難和林筱在樓道裏偶遇，他就更珍惜能從樓上看到她的機會。

一次他不知道她是因為那個愛豆戀情曝光而抹眼淚，以為她在班裏受了什麽大委屈，一整節課都心不在焉，導致他算錯了一道非常基礎的物理題，成為班裏唯一做錯這道題的學生。

他說着收回視線，看向林筱，看到林筱一臉懵的表情，知道她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淡淡地笑了一下，重新拉起林筱的手：“也去你的教室看看吧。”

兩個人沒有碰教室裏的任何東西，小心翼翼地避開桌上的課本，走出教室将門重新鎖上。

林筱拉着季珩一路朝着過道樓梯對面走，找到自己的教室，她用保安提供的鑰匙打開門鎖推門而入，迫不及待地快走到了中間那列第三排的座位邊。

“這是我的座位。”她轉身招呼着季珩快些過來。

從課桌上的東西來看，現在這個座位的主人看上去應該是個男生，桌子上除了書本就是試卷，散落在桌面上的筆和尺子也都是最普通的款式。

而自己那時候把自己的一方小桌子打扮得溫馨漂亮，每本書都有自己的書皮，每根筆也都是自己盡心挑選的圖案。

所謂差生文具多，說得就是她沒錯。

除了她的各種布置的小巧思外，高中三年出現在她課桌上最多的恐怕還有女生們寫給季珩的情書了。

林筱拉開椅子，直接坐了上去，她胳膊撐在課桌上，托着下巴仰頭看向季珩。

“那幾年我幫你收了得有幾十封情書。”她像是不滿似地“哼”了一聲，“不管是同級還是學姐學妹，都讓我幫着轉交情書，我也都給你了。”

“可是！”她拍了拍桌子當做強調，“有一次我給你的情書裏不小心夾了封別的男生寫給我的，我去找你要，你卻死活不給我！那信裏到底寫了什麽東西？”

她期盼了許久，終于收到了一封情書，結果連內容都沒看到就徹底消失不見，心裏多多少少有些遺憾。

季珩手指敲了敲桌子，緊接着伸過來牽住了她的手：“他的情書寫得不好，有錯別字也有病句，看上去學習應該不太好，我直接幫你銷毀了。”

如果是沒開竅前，林筱有可能會追問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她現在知道季珩那時候就在喜歡自己，所以明白季珩肯定是不願她接受別的男生的示好。

這些現在想想不僅沒有追究的必要，反還讓她心裏甜滋滋的。

她不與季珩去計較這點小事，可也确實還有一件事，自己覺得奇怪又不得解。

“後來那個男生看到我就躲着走，你是不是做什麽了？”

她直白地問出口，惹得季珩神情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了咳，但卻老實承認：“我找過他，我跟他說我和你從小就認識，兩家交情很好，你爸媽把輔導你功課的任務交給了我，要是有人影響了你學習，害我做了白用功，我不會放過這個人的。”

那個時候，學校嚴禁早戀，他自然不可能把喜歡她的話放到嘴邊，所以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對男生進行威脅。

誰都知道季珩是老師們的香馍馍，沒有人會為了情窦初開的單戀，去得罪這個無論說什麽老師都會相信的好學生。

“謝謝你，我的學習判官。”

林筱清楚季珩的心思，但還是忍不住打趣道。

窗外夕陽漸漸落下。

橘粉色的光暈漫過遠方高樓大廈，灑在校園間。

季珩帶着林筱離開教室，去到操場上。

暖光傾灑在跑道上，襯下了兩個人的影子。

季珩拉着林筱的手插進自己的大衣口袋，并肩漫步在操場。

他目視着前方，神情柔和，像是還沉浸在曾經的回憶裏。

青蔥歲月裏有唯一可以不用注意分寸始終站在她身旁的欣然，也有單戀無法傳達不敢賭未來的酸澀。

但這些都已經變成了永遠懷念的過去，他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此刻就在身邊，與自己十指相扣着。

夕輝朦胧地淌在季珩肩上，映得季珩整體輪廓柔和清冷。

林筱側望着身旁人，漸漸有些失神。

這個人伴着自己長大，見過她最糗的樣子和最欣喜的模樣，忍受着她無厘頭的脾氣，心甘情願照顧了她這麽多年。

她心頭一顫，忽地停下腳步。

在季珩錯愕回身時，撲進季珩懷裏，她被熟悉的鼠尾草薄荷味道包裹，像貓似地用臉頰蹭了蹭季珩的胸膛。

“阿珩t……”

略有些僵硬地喚着那個稱呼，耳尖不受控地發燙起來，“謝謝你二十多年一直陪我、等我，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這麽一個告白是季珩始料未及的，黑眸閃過突如其來的驚喜，轉瞬眸底染上氤氲。

他環住她的腰，頭抵着她的額頭，視線溫柔又認真。

在這樣的注視下，林筱像是來了勇氣，她雙手捧住季珩的臉頰，墊着腳慢慢靠近，雙唇顫抖地觸碰到一片柔軟，然後慢慢摩挲：“你能不能永遠都和我在一起？”

只是一瞬，季珩攬在她腰間的力道收緊，重重回吻着她的唇，彼此呼吸越發纏綿，愛意傳達得越來越深。

許久，低沉的聲音才在她的嘴邊渡出。

“我能。”

“林筱筱，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