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洛離在青城山住了小半月, 一是為了休養生息，二是在等青鸾的消息。

這小半月裏江水臨多半都不在，一直是洛離與江瓊兩個作伴。她曾多次說過讓江瓊不要叫她小姑姑, 叫名字便可，但江瓊說至少在青城山上, 他表達出足夠的尊重，就不會有人待她不好。

時間久了，她也習慣了有個年紀比自己還大幾百歲的“侄兒”。

在她等消息的日子裏，江瓊已經成功勸服了他父親和諸位長老, 青城山将重新與堯山結盟，一切往來照舊。

江瓊沒有明說，但心裏十分感謝洛離為青鸾和他做的一切, 便主動請纓，親力親為教洛離青城山功法。

按說世間修行之道萬變不離其宗，洛離有堯山弟子的基礎, 再修旁門應該不難。

但青城山的功法與衆不同, 鹿仙一族喜好和平, 族人鮮少有修行劍道、火道這t種殺傷力極強的，多以音修為主，擅長将法力融入樂譜之中, 從而操控人的行為。

青城山內門至高心法名為“逍遙訣”, 雖看起來無甚威力, 但分為五重, 修至第五重者，相傳不必憑借玉簫雪滿天, 僅用自己堅定的思想就可控制和改變敵人的言語、行為，甚至徹底改變人當下的思想。

洛離一向是個熱愛新事物的人, 加上本就懊惱自己法力不強護不住青鸾，這些日子學習的格外認真刻苦。

只不過她入門晚，“逍遙訣”又需要樂理基礎，半月過去，她也才剛學會兩首曲子，連第一重都沒修到。

這天江瓊來到洛離的院子，見院中無人，以為她氣餒了，正想敲門去勸她，便見一侍者過來禀道：“少主，山門外有故人來尋，大小姐去見故人了。”

江瓊心頭一喜，想着定是青鸾，急忙也趕去山門外，卻見洛離是同一形容風流的男子說話。

洛離見江瓊興沖沖的跑來，見到陸吾又滿臉失望，登時會意，便道：“這位是雲淩的靈寵陸吾，我便是托他去尋青鸾的。”

江瓊一聽，忙折回來向陸吾行禮，問道：“敢問陸吾少俠可有青鸾的消息？我願意重金酬謝。”

陸吾意味深長地看着江瓊，說道：“怪道你們退婚的事鬧的整個三界都知道了，你看看你這個不知掩飾的樣子，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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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瓊不解，“退婚…有何不對嗎？”

陸吾道：“對啊，太對了，反正你就繼續這麽說下去，跟誰都深深表達你的愛意，我保證你永遠都見不到青鸾。”

江瓊急了，“為何？我究竟做錯了什麽，青鸾出了什麽事？你快點告訴我！”

陸吾：“我就不…”

“陸吾！”

洛離擡手警告他道：“你再不說，我就叫雲淩來了。”

陸吾不悅地吐了吐舌頭，說道：“我聽說她出了堯山後為了躲避追捕，就糾結了幾個人占了一個山頭，說要開創什麽新門派，其實不就是打劫嘛？然後呢不知道怎麽的，她們竟然搶到了魔界一個城主身上，她作為幫主自然就被抓到魔界去咯。”

江瓊急道：“魔界哪個城主，是誰綁走了她？”

陸吾聳聳肩，“這我怎麽會知道啊？我又不在現場，這都是花樓裏客人你一嘴我一嘴說的，我就查到了這些。”

“可是青鸾她…”

洛離拉住江瓊勸道：“青鸾的修為已近元嬰，你想想能把她抓走的會是什麽修為？普通的魔界城主若無魔尊令，也不會親自到修真界來，此事必有蹊跷。”

江瓊：“我不明白他們抓青鸾幹什麽，她已經離開了堯山，堯山和魔族即便有恩怨，也怪責不到她身上啊！”

洛離瞧着江瓊焦急的模樣突然意會到，青鸾被抓恐怕不是因為堯山，而是因為江瓊。

她忙問陸吾道：“最近外界可有關于海泠泠和畢涉仛的傳聞？”

陸吾道：“還是之前那些吧，畢涉仛半死不活的也沒什麽好傳的啊！”

洛離眉頭一蹙，原來如此，外界并無人知曉畢涉仛已經好轉，秘籍他也已謄寫好交給了自己。魔界的人綁走青鸾，定然是想用她威脅江瓊和江水臨，逼他們交出畢涉仛和秘籍。

江瓊看洛離的神态逐漸平靜，忙問：“你是不是猜到了他們抓青鸾的目的？你快告訴我！”

洛離雖覺江瓊這幅樣子去救人一定會壞事，但魔界既然派人抓了青鸾，定然很快就會派人來青城山威脅江瓊，她瞞着也沒有意義。

便坦誠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保證去救青鸾，一路上你都要聽我的。”

江瓊連連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洛離便分析道：“你和青鸾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魔界城主除非是瘋了，否則不會無端冒着得罪青城山的風險來抓她，所以無論是哪個城主帶走了她，此事一定是魔尊授意。我們只需要把秘籍交給魔尊，青鸾應該就能安然無恙。”

陸吾一聽她要去魔界，登時咂舌道：“你瘋了吧！？你什麽修為你心裏沒數嗎？你到了魔界，連魔尊的毛都沒摸到就會被人抓走煉藥！”

江瓊：“我一同去，我會保護她的。”

陸吾：“我沒有不尊敬青城山的意思，但是我想說三界誰不知道青城山只能止戰，不能打仗啊？魔界個個都是嗜殺成性的人，你一起去又怎麽樣？阿離被關在爐子裏煉藥，你在一旁吹笛子相送嗎？”

江瓊：“我不是只會…”

陸吾：“你別說了，說破天我也不能讓她為了你去冒險。”

洛離上前拉住陸吾勸道：“我不是為了他冒險，青鸾不止是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今日若不是青鸾，換了你，我也一樣會去救的。”

陸吾氣道：“去去去，你趕快去，你自己願意送死我能說什麽？但是你想想你救回青鸾以後怎麽辦，你不拿秘籍回堯山，堯山一樣會繼續追殺青鸾啊！她左右都是死，你何必搭上自己一條命？”

洛離看向山下，淡道：“我從沒打算把秘籍交給魔尊。你相信我，只要你們按照我說的去做，所有人都會平安無事。”

陸吾将信将疑的看着洛離，“你想讓我怎麽做？”

洛離擡眸環視四面八方，緩緩勾唇一笑。

既然是這些三界至尊們主動把她卷了進來，那就別怪她好好利用他們一番了。

***

魔界。

魔與妖和人都不同，天、人、妖族修行都是靠靈氣，而魔族是靠混沌之氣，世稱“魔氣”。

所以江瓊建議他們喬裝去魔界的時候，洛離當即便拒絕了。他們從未吸食過魔氣入魂，魔族一聞便知他們不是同類。

他們來到魔界澤光城，早有魔将守在城外等着他們，像是早知他們要來一樣。

江瓊先過去行了個禮，方道：“在下青城山江瓊，這位是我小姑姑洛離，我們想求見魔尊。”

等着他們的魔将聽了這話一愣，道：“這裏是澤光城，二位若是想尋魔尊，應該去魔淵。”

據記載，魔淵是整個魔界混沌之氣最足的地方，歷代魔尊都居住在那。

洛離便道：“魔淵魔氣太重，除魔族外，其他靈族皆無法承受那裏的煞氣，還望使者見諒。”

魔将頓了頓，道：“想求見魔尊的人多了，東林帝君時不時還派兩個人來呢，你們算什麽東西。”

江瓊：“你…”

洛離：“我們帶來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魔将笑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我們魔尊什麽好東西沒有，誰稀罕要你的東西？”

“是嗎？”

洛離擡手一揮，登時将整卷秘籍都置在半空中，展開來示與衆魔道：“畢涉仛從西洲帶來的東西，魔尊當真不要？”

話音剛落，另一魔将急急從城內沖了出來，“且慢且慢，魔尊有請！！”

洛離收了秘籍，側眸看着江瓊點了點頭，二人一起将自己的玄冰玉召了出來，高聲拜道：

“青城山少主江瓊/洛離，拜見魔尊。”

幾個守将面面相觑，不知他們這是作甚，只得先将他們帶進城主府邸。

洛離是第一次來到魔界，第一次進到大魔的府邸，她仔細打量着這府邸的布置，忍不住心裏感慨道：難怪魔界一直對天界賊心不死，堂堂一個城主，住的地方竟還不如她在青城山的小院。

江瓊聽到她的心聲，亦心傳音給她道：小姑姑，魔界的人一向只愛打殺，物資全靠搶，自然不比咱們青城山。咱們江氏族人修行之餘，可是一直有認真經營祖産的。

魔将引領他們到了內堂便退了出去，內堂上沒有燃燈，洛離與江瓊能感受到黑暗中有個身影，但卻看不清他的臉。

江瓊等不及問道：“青鸾呢？你們把她關在哪裏？”

“青城山少主對青鸾姑娘的感情當真讓人感動，本座才命人将她帶回，還未派人去請，你自己就找上門來了。”

江瓊：“別說那麽多，青鸾呢？”

“你們東西都帶來了，本座自然不會為難她，你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洛離聽得話鋒不對，便向那身影問道：“你是不是不打算放人？”

“哈哈哈哈哈，小姑娘，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本座嗎？你不是也不打算将秘籍交給本座嗎？”

江瓊道：“我們已經帶來了你要的東西。”

“帶來是一回事，交給本座又是另外一回事。若你們誠心想交，方才在城外為何做那一出？你們拿出玄冰玉，是想把青城山兩位少主帶着秘籍來了魔界的消息傳出去吧？”t

洛離淡笑道：“既然尊駕已經識破了我們的計謀，有什麽要求，直說吧。”

“啧…本座一向不喜歡威脅人，況且以你的才智，本座也威脅不了你。你這麽差的修為敢帶着這份秘籍來，很明顯不是不怕天界的人追責，而是知道天界的人無法追責吧？”

洛離道：“沒錯，和聰明人開誠布公的談判倒也爽快，這秘籍雖記載着讓人功力大增的道法，卻是由西洲修羅族、天族、以及東洲堯山秘語三種語言所寫，若沒有人幫你釋義，你拿走了也是廢紙一張。”

“你以為本座坐到這個位置，會不識得修羅族和天族的文字嗎？至于什麽堯山秘語，本座現在就派人去抓幾個堯山弟子，嚴刑之下，本座不信他們不說。”

洛離笑了笑，“魔尊殿下與天帝齊威，這點手段，洛離當然不敢懷疑，只不過這堯山秘語，我相信你無論刑訊多少堯山弟子，都沒有一個人能幫你釋義。”

“呵，小姑娘，你太天真了，忠誠是掌權者編制給底層蝼蟻的思想圈套，不過是騙局而已。”

洛離尋了處椅子坐下，揉了揉腿，淡淡道：“這秘語是我編的。”

那身影倏爾化成了人形出現在她面前，冷問道：“你說什麽？”

洛離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看得出這位魔尊身形高大，嗓音渾厚，隐約可見幾縷白發。

她擡手一揮，再次将那秘籍拿出來給他看，還道：“秘籍就在這裏，魔尊您随時可以拿走，随便找人去看，您盡可以試試有沒有人能破解的了。”

江瓊眼神微轉，原來離開前小姑姑将秘籍拿走勾畫了數筆，是打的這個主意。難怪叔叔竟會認她做義妹，小姑姑的急智當真數一數二的好。

魔尊顏相柳拿過秘籍仔細一看，勃然大怒，冷冷道：“本座給你三分顏面，你立即寫來，否則本座不介意讓你見識一下魔界的刑罰！”

洛離自顧自喝起了茶水，笑道：“魔尊大人方才說過，以我的修為敢來這個地方，勇氣可嘉，怎麽這麽快就忘了？魔尊大人，你若是想用刑，盡管用便是，我洛離自小什麽都怕，唯獨不怕用刑。哦對了，您還不知道吧？我不是地洲之人，我來自月洲洛淩府，據我所知地洲所有的刑具都是洛淩府提供的，就這種低階的東西，我十歲就不怕了。”

顏相柳當然不信她所言，冷笑了一聲，擡手便打了一枚斷骨釘進她體內，催動內力，他親手操控斷骨釘在她身體裏擰緊、鑽探。

洛離仍靜靜坐着喝茶，鬓發雖濕，神色卻始終如常。

顏相柳眉頭皺緊，反手将斷骨釘拔了出來，又試鎖魂鈴。常人若被鎖魂鈴控制，很快便會完全失去意識，任由持鈴者捏扁捏圓。

但洛離依舊神态自若。

顏相柳收回鎖魂鈴，正色看向洛離，道：“說吧，你要什麽。”

洛離道：“你送青鸾和江瓊離開，等他們回到青城山後給我報了平安，我便會給你釋義。”

江瓊心一急，忍不住道：“這怎麽行，小姑姑你…”

“江瓊！”

洛離冷呵道：“你忘了來之前答應過我什麽嗎！”

江瓊張了張口，不敢再言。

顏相柳卻盯着洛離道：“就這麽簡單？你費盡心力，連刑都甘願受了，我以為你會求些更值得的東西，比如…權力。”

洛離笑道：“魔尊多慮了，你都說了我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哪懂什麽權力不權力的，我想要的不過是相識之人一個團圓罷了。”

顏相柳上下打量着洛離，眼神先是贊許，卻在聽到團圓二字時忽又笑了出來，道：“果真是小姑娘，罷了，本座與你多說無益。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在這世上你想要的東西，只有權力能給你。”

洛離品味着他這句話，眉頭微緊，總覺得魔尊此言并非字面上的意思。

然當下多思無益，她便将此話暫且放在心裏，另問道：“所以您答應與我交易了？那您什麽時候放人？”

顏相柳揮了揮手，立即有下屬将青鸾帶了進來，只是洛離還未來得及與她多說一句，她和江瓊便被魔将帶了出去。

“本座說到做到，他們現在離開魔界，明晨便可回到青城山。今夜你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日給本座釋義。”

顏相柳化形離開了，他真身留在魔淵，方才在澤光城的只是他一縷元神。

魔淵冥夜大殿上，他垂眸看着搖曳的燈光，恍惚間好似看見了那位故人。

她穿着一襲青衣，冷冷清清的向他走來…

顏相柳幾乎就忍不住沖上去，定神一看，來人卻是雲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