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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花蕪道:“來了就進來吧, 不要做出奇怪聲音瘆人。”
米深緩步挪進屋子,踱到花蕪身旁,輕輕伏在花蕪膝上委屈道:“人家替殿下辦事回來都多少日子了, 殿下也不上人家那兒去,難道人家來找你還不行嗎?”
花蕪道:“我何時說過不行?這些日子我太忙了而已。”
米深半嗔半怪道:“殿下這是敷衍我呢。”
花蕪原本正在看軍情線報就看得煩躁, 被她這樣一說更加不耐煩了,道:“我說忙就是忙,難道我們和東洲在打仗你不知道嗎?我敷衍你做什麽?”
米深:“可殿下說忙卻總能想起來去看王妃,既然看了王妃, 多走幾步路來看看我能怎麽樣呢?殿下可知你不來,王妃便指使那群下人虐待人家,這幾日我越發連飯都吃不飽了。”
花蕪撇了她一眼:“吃不飽, 你的臉怎麽還這麽圓?王妃又不單單是扣你一個人,現在整個修羅地工哪裏不是節衣縮食?”
米深掃到桌子上的信紙,上面描述着西洲天族和東洲天族各種戰況, 更寫道昆侖山雲淩封印了修羅地宮補給之路, 除非以龍族之血破印, 否則他們無法打破封印送進來吃食。
米深有些擔憂:“這上面說的是真的嗎?殿下,怎麽就到如此境地了?之前王上和蘅蕪帝君不是歃血為盟了嗎?修羅地宮被圍,蘅蕪帝君應該會想辦法救我們的吧?”
花蕪反駁道:“誰用他救?不過是圍個城而已, 我們修羅地宮的存糧足夠吃幾百年, 我就不信他們長途跋涉從東洲來, 他們的補給不會有問題!”
米深又看着另外一張信紙, 猶豫道:“可東洲七大仙族聯盟起兵,聲勢這樣浩大, 青城山糧多藥足,定會協助昆侖吧?”
花蕪撕碎兩張信紙, 對米深怒目道:“你懂些什麽?你一個下人你懂什麽?他們七大仙族聯盟又怎麽樣,他們心不齊,有什麽好怕的?眼下除了雲淩所帶的昆侖派,其他六家不都被困在天門關外的戰場上嗎?東洲的魔尊又不參戰,就憑他們仙族自己想要打敗我們西洲兩界,簡直是癡人說夢!你等着吧,再過幾日便是東征的決戰,到時候蘅蕪帝君把他們殺的片甲不留,雲淩難免顧此失彼,修羅圍宮之難自然就解了!”
米深尴尬地靠在花蕪身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明明是過來與大王子重溫鴛夢的,怎麽就糊裏糊塗的聊到戰事上來了呢…
但是她無論心裏多麽委屈,面上卻一直保持着嬌滴滴的笑容,而且在這個時候她還是不想離開,她覺得自己曾經與大王子那般甜蜜,他便是心中對自己沒有愛,也是不會拒絕自己的。
米深輕手輕腳地褪去了衣衫,用自己溫熱的身體去暖他的手,“殿下,夜已經深了,讓人家侍候您就寝吧?都這麽久沒見到您了,今天您一定要好好疼疼人家才行~”
卻不想花蕪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推開她,冷斥道:“滾,別來煩老子!”
米深一愣,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撿起衣服,捂着臉哭着跑了出去。
米深回到自己房裏将門反鎖着,誰也不許進來。她怎麽也想不明白,曾經那麽喜歡自己身體的大王子為什麽突然對自己像變了個人一樣,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個叫青鸾的賤.婦?
不,不會,大王子要過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哪個不是過了勁兒就抛到腦後去了?這麽多年一直穩穩留在大王子身邊的,數來數去也只有自己一個!
大王子今日冷漠拒絕自己一定不是為了她,一定是因為和東洲的戰事!
只是說來也奇怪,這次修羅王協助蘅蕪帝君與東林帝君争奪天帝之位明明是早就籌謀好的,他們安排了大量的不死軍,怎麽可能會打不過東洲那些面和心不和的仙族呢?!
米深此前潛入東洲,名義上是尋寶,實則是暗中查探東洲各仙宗世家之間的關系。
她回來後将細節回禀給t修羅王時,修羅王也說東洲仙族既然不和睦,便不會成氣候。
修羅王當時說過,姒無道因女之殇記恨着堯山的和陽長老,他即便參戰也不會出全力。青丘有蘇氏的有蘇焱和鳳族鳳陽,此二人雖然與各家交情都很好,但狐族和鳳族都是愛好和平的種族,他們不會在戰場上大開殺戒,頂多是派些弟子壯壯聲勢。碧山仙族韓霸天年輕時是個人物,可終究只是個只會舞刀弄槍的武夫,随便設個坑便能玩死他。
如此一來,主力便只剩了堯山、青城山和昆侖山三家。
這三家雖然實力不容小觑,但有一家早已與蘅蕪帝君投誠,另外兩家雖然子弟頂事,但定然架不住身邊之人暗害。
米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左思右想,前後衡量,最終勸服自己平靜了下來,她想只要等到東征大戰結束,修羅地宮之困解開,大王子一定會像以前一樣寵愛自己的!
然而此時她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她開門問女侍何事,女侍嘀嘀咕咕道:“這…這…”
米深:“說啊!吞吞吐吐的幹什麽?有什麽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女侍:“是王妃,王妃娘娘想用些綿軟的糕點,大王子第一次做做得不熟練,所以手忙腳亂的把膳房許多東西都摔壞了。”
米深倏爾愣在了原處,良久,方問:“你說…大王子親自去膳房給王妃做糕點?”
女侍點點頭,“奴婢也很意外,從前從不知道大王子也會這樣體貼人,自打王妃來了以後,大王子真的變了許多。”
米深看向膳房的方向,夜晚昏黃的燈光下,她看見花蕪的身影映在窗子上,再不是往日的風流模樣。
女侍們繼續議論着大王子對王妃有哪些特別之處,米深卻默不作聲轉身關上門,自己一個人躺到床上熄了燈。
其實她何嘗不擔心修羅族氣數已盡?她只是因為愛着花蕪,選擇看不見這些而已。
當初說好的不死軍不知為何沒有出現,如果蘅蕪帝君的仙軍真的頂事,那麽修羅地宮也不會被困了。
米深隐隐覺得眼皮發癢,她疲憊地揉着眼睛,揉着揉着突然就哭了起來。這麽多年她為了花蕪什麽都肯做,可是她剛才看見他的身影,突然卻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的感情只是個笑話。
也是,無論他們有多少個恩愛的日夜,她終究不是他心裏的那個人,否則為什麽與這麽多年的陪伴,他卻從來想不到正式将她冊為王妃?
她捂着臉,揉着眼睛,哭哭停停地想了一整夜,始終想不明白花蕪究竟喜歡那個青鸾哪一點。
西洲的夜很靜很長,翌日的晨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才發覺原來整夜都過去了。
她不得不開始為自己做打算。
米深知曉宋承逸在東洲的聲望,所以如果日後東洲真的攻破修羅地宮,恐怕她身為虐殺宋承逸致死的花蕪侍妾,定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說不定連全屍都難保。
為今之計,她必須得盡快離開修羅族。
這麽多年她存了不少寶物,離開修羅族之後的生計她是不必擔心的,只是現在兩軍交戰,她很難找到理由離開。
她思來想去,她離開修羅族必須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萬一日後戰況反轉,依花蕪的性子定會派人天涯海角的追殺她。
入夜時分,米深趁着将軍們回報戰況的時機,悄悄帶着自己的寶物來到了青鸾屋中。
青鸾大概猜得到她的來意,于是便将周圍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米深也不繞彎子,直言道:“我知道我的身份來求王妃你實在很尴尬,但是我當真是不想再留在這裏了。我承認我很喜歡大王子,以前我也相信他對我總歸是與別人不同的,可是現在你出現了,我變成了一個笑話,我留下來沒有任何意義。”
青鸾淡淡喝着茶,緩道:“我喜歡真誠一點的人,你想要什麽,你能拿什麽來換,直接說吧。”
米深道:“好,既然王妃如此說,那便請王妃安排個由頭讓我合理離開修羅地宮,現在昆侖的雲淩封印住了地宮補給的路,我不想稀裏糊塗就這樣死在這兒。至于我能拿什麽來換,那就要看王妃你想要的是什麽了。”
青鸾“噗嗤”一下笑出聲:“你竟然跑來找我要自由,你不覺得很可笑嗎?依你所見,我是心甘情願地留在這兒嗎?我連自己尚且救不出去,又如何能管得了你呢?”
米深皺了皺眉:“你不想留在這兒?大王子殿下對你那般愛護,你居然不想留在這兒?”
青鸾反問道:“很奇怪嗎?我喝不慣你們西洲的水,聞不慣你們西洲的風,更讨厭你們西洲的每個生靈,不可以嗎?”
米深臉色有一絲尴尬,緩道:“聽聞大王妃與東洲和陽長老交好,不想性子竟然是天差地別。”
青鸾聽到洛離的名字倏爾變了神色,忙問米深:“你認識阿離?”
米深回道:“在東洲魏宗皇城外曾有過一面之緣。”
青鸾回身思索了半天,轉過身答應她:“我可以放你離開,但你要告訴我如何解除花蕪設在我身上的修羅族禁制,離開之後還要幫我給阿離送一封信,你可能做到?”
米深有些猶豫:“我知道大王子一向愛用的封印,幫你解除禁制這倒不難,只是你若想恢複法力離開,恐怕需要一段時日。幫你去送信也不難,可是現在這個時候去東洲,我的身份多有不便吧…”
青鸾忙道:“無妨,現在外面無人接應,我就是現在恢複了法力,也跑不了多遠,我會繼續留在這裏一段時間。至于去東洲的事兒你不必擔心,我給你一樣我的東西,無論你先見到雲淩、江水臨還是鳳陽,她們見了我的東西和我的信,一定會帶你去見阿離的!”
米深點點頭,轉身向窗外看了看,四下無人,“事不宜遲,王妃有什麽要與和陽長老說的就快些寫下來吧,我替你看着門外。”
青鸾飛速尋了一張信紙,寫了長長厚厚的一封信封好交給米深,然後拿起一旁的玉器擺件砸了個粉碎。
院外的侍衛們聽到響動,立時沖進屋問道:“王妃,屬下等救駕來遲,可是有人要傷害王妃?”
那些侍衛話雖然是沖着青鸾說的,眼神卻一直盯着米深,這更加堅定了米深離開的決心。看這些侍衛的表現,花蕪防着她傷害青鸾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居然這樣看待自己!
青鸾故作驚吓地與衆侍衛說道:“她…她究竟是誰呀?她好大的陣仗,一來就罵我霸占大王子,滿口污言穢語,我可是王妃!”
一侍衛道:“禀王妃,這位是米姑娘,是咱們殿下的紅顏知己。”
青鸾氣道:“什麽紅顏知己?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殿下娶我進門的時候可是答應了永不納妾,我眼裏容不得沙子!”
侍衛們面面相觑,緩問道:“依王妃的意思,難道是要把米姑娘…”
米深也作戲道:“你眼裏容不得沙子也該懂得先來後到!我陪在大王子這麽多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算什麽東西,還敢趕我出門嗎?”
青鸾上前扇了米深一耳光,怒道:“你一個陪了床都撈不到名分的下人讓你,居然敢如此頂撞我,今日我就讓你看看,我究竟能不能把你趕出去!”
說罷,青鸾問衆侍衛道:“你們還楞着幹什麽?還不快把她給我趕出地宮!”
侍衛長有些為難:“這…這恐怕有些不妥,王妃,要不然還是先等大王子回來再做決斷吧?”
青鸾走向那侍衛長,冷道:“那你是不将我放在眼裏了?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便是馬上把她給我趕出去,第二個便是等大王子回來,你們兩個一起給我滾出去!”
侍衛長深知這位王妃究竟有多得寵,大王子對她那可是捧在手裏怕摔壞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他一個小卒怎麽惹得起?
侍衛長立即擒了米深,堵住她的嘴,将她帶了下去,趕出地宮。
不多時,花蕪得了消息,急得一路小跑着來尋青鸾。
然而進了屋,花蕪卻如同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偷瞄青鸾好多次,也不敢提別的女人。
青鸾便道:“殿下這是聽見下人回禀了,來為你那紅顏知己讨說法的?”
花蕪頭搖得似撥浪鼓一般,“不敢不敢,處置她是t王妃的權利,小人怎麽敢向王妃要說法呢?”
青鸾:“那你跑得這樣急幹什麽?”
花蕪嘿嘿一笑:“你都好些日子沒發脾氣了,我以為你都不在乎我了,原來你心裏還是有我的,聽到你吃醋了,我恨不得立刻趕過來看看。”
青鸾:“殿下想多了,我趕她走只不過是因為她在衆人面前對我不敬而已,與殿下無關。”
花蕪扶着青鸾到窗下坐下,窗外飛花飄得極美,他拿出新尋到的梳子,獻寶一樣地說給青鸾:“這個是月洲最好的工匠用琉璃蓮花座瓣雕琢而成的碧波雲梳,據說用它來梳頭發,發絲會格外烏黑順滑,更有一股清新的蓮花香氣,我叫人尋了好些日子才尋到一柄,你看看可還喜歡?”
青鸾掃了那梳子一眼,淡漠道:“殿下有時間有心思尋這些沒用的東西,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東征戰事上,原本與蘅蕪帝君說好了接應,現在卻全族閉宮不出,你就不怕萬一他日後當了天帝,回來找你麻煩?”
花蕪拿着梳子給青鸾梳着頭發,并道:“戰事要管,夫人也要陪啊!雖然我們與蘅蕪帝君結了盟,但眼下這個局面,他得先自救才能指望別人吧?且連日來雲淩封印着補給之路,便是父君也不能讓将士們餓着肚子上戰場啊!”
青鸾看着鏡子裏花蕪的臉,總覺得他有事瞞着自己,便一扭臉,不肯理他了。
花蕪忙低下身問道:“夫人這是怎麽了?我又哪句話說錯啦?”
青鸾半嗔半怪道:“你總說你厲害得很,修羅族厲害得很,成親之初你就把我也弄成了修羅,可是現在別人都打到宮外了,讓我怎麽能安心?東洲那些人對我有多惡毒,這些你都是知道的,若是日後真敗了,我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給你陪葬!”
花蕪哈哈大笑道:“原來夫人是在擔心這個,夫人大可以放心,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一定會給夫人安排一個萬全的去處,不會讓你香消玉殒的~”
青鸾拍他:“人家着急着呢,你還這樣開玩笑,你出去,沒事也不要再來我房裏!”
青鸾說着便開始推搡花蕪,花蕪忙告饒道:“別別別,夫人別趕我走呀,我都睡了好幾日的冷床板了,我知道錯了…錯了錯了錯了,我告訴夫人還不成嗎?”
青鸾繼續趕他:“你願說就說,不願說就不說,別好像誰故意打探你家消息似的。”
花蕪笑道:“這可是夫人胡思亂想了,我斷斷沒有此意,沒有告訴你呢,只是覺得你只要安穩穩的享受勝利就好,無需為這些事情費神。不過既然這會讓你覺得不安,告訴你也無妨。東征一事我們雖然是與蘅蕪帝君一起,但最終所求卻不相同,蘅蕪帝君為了争那個五洲共主天帝之位,可我母後想要的只是東臨帝君死,只要事後東臨帝君死了,那這過程怎麽樣都沒關系。”
青鸾不解:“王後?我見過幾次王後,她性子那麽和善,竟與東林帝君有仇怨嗎?”
花蕪笑道:“這世上與東林帝君有仇怨的,又何止我母後一人?只不過世人軟弱,大多對他敢怒不敢言罷了!”
青鸾:“既然這樣,那你不是應該立刻出兵幫蘅蕪帝君嗎?”
花蕪:“方才我與你所說并不是騙你的,現在雲淩确實封印了補給之路,我若是派兵協助蘅蕪,短期內倒也無妨,若是被拖在前線,那定會大大消耗我們的實力。”
青鸾:“可是這麽重要的戰事,修羅王怎麽想不到多囤一些補給呢?”
花蕪:“小傻瓜,當然是囤了,現在宮裏節衣縮食不過是做做樣子迷惑細作而已。不過雖然有補給,卻也還是不能輕易出兵幫蘅蕪的。”
青鸾:“這又是為什麽?”
花蕪笑道:“你想想,現在天門關外是東洲天族與西洲天族作戰,按理說兩洲實力相當,蘅蕪占了地利應該居上風才是,可他屢戰屢敗,便說明他之前種種厲害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與其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去幫這樣的盟友,還不如保存實力,表達得弱小無助,等東洲仙族平定了西洲仙族,東洲仙族一定會扭頭就來打修羅,那個時候的他們已經被蘅蕪消耗了大半戰力,而我們卻一直在修生養息,再加上地利,東林帝君便是拼死也不可能打贏這場仗!”
青鸾仔細聽着花蕪說的每句話,越聽越心驚膽戰。若當真按他說的這樣發展,那阿離和江瓊定然是兇多吉少!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這些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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