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黎羚大腦一片空白,覺得自己可能還在做夢。
否則金大導演見到她以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怎麽會如此地……
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并沒有摸到紐扣,今天穿的也不是草莓熊睡衣。
“衣領。”小劉在旁邊小聲提醒。
黎羚“哦”了一聲,扒拉了一下外套,整個人傻了。
所有的扣子都扣歪了。
……
人果然不能早上四點就起床。
山頂很冷。大風刮過。黎羚被吹成一只風中淩亂的稻草人。
擺在她面前的只剩下兩個選擇。
第一,乖乖聽話,先将所有扣錯的衣扣都解開,再重新扣好。
在這個漫長的、尴尬的過程裏,金靜堯可能會一直冷冷看着她,然後說,‘我不喜歡扣子都扣不好的人,像個弱智,你走吧。’
并連回程的路費都不給報銷。
黎羚決定選第二個。
她一個健步如飛,沖到了他面前,握住了對方的手。
“偶像!”她聲情并茂地說,“終于見到你了,我喜歡你的電影很多年了!”
真實情況是,黎羚幾乎沒怎麽看過他的片子。
但根據她這麽多年跑劇組的經驗來說,沒有導演能拒絕一點小小的恭維。
金靜堯緩緩低下頭,看了一眼他們握住的手。
近距離看,他的長相的确英俊,只是氣質過于冷硬,很容易讓人心生畏懼。
黎羚反正是不怎麽畏懼,還更加熱情地晃了晃他的手。
或許是日出所制造的幻覺。
靡麗的光影,交疊在青年的臉上,仿佛潔白的雪山浮起一絲初生的紅暈。
她突然覺得金靜堯應該不是很難相處。
黎羚抓住機會向對方解釋:“真的很抱歉導演,早上出門太匆忙了,以後我一定會認真檢查自己的着裝,扣好每一顆扣子。”
金靜堯:“嗯。”
她着重強調:“我平時也很守時,從來不遲到。”
“嗯。”
金靜堯看着她,幾乎不怎麽眨眼睛。瞳色偏淺,目光無聲無息,像日光下靜止的冰河。
“沒睡好嗎?”他突然用很好聽的聲音問她。
黎羚簡直受寵若驚。
金大導演性格不要太好,黃應茜罵了他三個多小時,那一定是黃應茜的問題。
“可能是太緊張了。”她谄媚地說,“一想到馬上能和偶像第一次見面,就怎麽都睡不着了。”
金靜堯突然對她笑了笑,語氣很沉穩地說:“第一次見面。”
他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大概是因為在野外站了很久,金靜堯的手比她更冷。
他的手掌寬大而有力,指節處有薄繭。指尖微微收緊時,會在她的皮膚留下輕微的刺痛感。
黎羚對此沒有很強烈的感受。
她的腦子裏只有一句話:好偉大的一張臉。
年輕導演笑起來的樣子實在好看,如日光照到冰面上的裂紋,潺潺疊疊,幾乎讓黎羚晃到眼睛。
她不假思索地說:“哎,是啊,真是太遺憾了,怎麽我今天才見到自己的偶像呢……”
金靜堯将她的手甩開了。
黎羚:?
她有些措手不及。
對方已經冷淡地移開目光,“十分鐘後開會。”他對小劉說。
小劉:“好的!”
他轉身離開,再沒有看黎羚一眼。
事後,黎羚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他了。
她在劇組苦等好幾天,沒有人來找過她試鏡,旁敲側擊地問起小劉,對方只是支支吾吾地說,導演最近太忙了,請她再耐心等一等。
黎羚做演員多年,已經非常熟知這種婉拒的話術套路。
但這個人可是金靜堯,他不趕她走,她是絕對不會走的。
黎羚閑來無事,又找了一些金靜堯拍電影的紀錄片來看。
她發現演員們對他交口稱贊,誇他溫柔、有禮貌,在任何時刻都非常有耐心。
他在紀錄片裏也的确是很溫柔,很有耐心,從來不發脾氣。
她可能是見到了一個假的金靜堯。
“那現在怎麽辦呢?”經紀人憂心忡忡地說,“你那小破劇的事又鬧得那麽大……”
在黎羚見到金靜堯的同一天,早已被封殺的秦易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突然用小號搞了個直播,進行了一通毀滅性的爆料。
網友們聞風而至,很快扒出秦易的夜店豔照裏,陰暗角落裏癱成一團爛泥的中年腫脹男子,正是該劇的導演。
醜聞由此愈演愈烈,變成一出狗咬狗的好戲。
聽說導演的妻子已經請好律師,打算從他身上狠狠撈一筆了。
“不是,你先別看人笑話啊。”經紀人愁眉苦臉地說,“本來還有幾部網劇找過來呢,現在都說鬧太大了,算了,避避風頭……”
“沒事的。”黎羚安慰她,“網劇和金靜堯你選誰?我們不能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經紀人:“那得看他要不要你啊,這都多少天了……”
“他會要我的。”黎羚堅定道。
她挂斷電話,決定這就出門追殺金靜堯。
-
一個人如果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上天都會幫助她。
出門不久,黎羚就遭遇t了一場暴雨,被淋得渾身透濕。她想找個地方躲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被劇組征用的大劇院附近。
濕淋淋的建築物,在沉悶的大雨中吐出巨獸般的一呼一吸。她很狼狽地跑了過來,嘗試着朝劇院的後門輕輕扒拉了一下。
門開了。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有力地按着門。
因為身形太高,黎羚立刻産生一種被壓制的感覺。
眼前站着的哪裏是金靜堯,分明是一座巨大的、閃閃發光的金礦。
“導演好。”她臉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我是黎羚。”
金靜堯沒什麽表情。
他和上次見面時不太一樣,頭發和衣服都有些亂,家居服的扣子少了一顆,臉上還戴着一副細框的眼鏡,好像沒太睡醒。
黎羚笑容一僵。
完了,這小子怎麽一臉懵啊,不會真的把她給忘了吧。
她往前站了一步,語氣有點可憐地說:“雨太大了,導演,我可以先進來躲雨嗎?”
她的衣服濕透了。
因為站得很近,呼吸像顫巍巍的雨,幾乎都黏在他身上。
金靜堯垂下眼,一個字都沒有說,轉身走了。
黎羚:?
行吧,至少門還留了道縫。
她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明知道對方比自己小了好幾歲,還是毫無芥蒂地、嘴巴很甜地說“謝謝導演,你人真好”。
金靜堯背對着她,腳步微有停頓,終于惜字如金地擠出三個字:“坐那兒。”
他指了指某個角落。
黎羚說“好的”。
其實她根本沒看清楚他指的是哪裏。房間裏沒開燈,非常暗,還很擁擠。
她摸黑走了好一會兒,起碼被不知名的硬物撞到三次額頭。
金靜堯在旁邊無動于衷地看着,偶爾簡短地發出“左邊”“右邊”之類的指令,最長的一句話是“別撞到書”。
黎羚已經被撞到眼冒金星,忍不住說:“導演,可以先開燈嗎?”
黑暗裏響起微弱的腳步聲,一根拉繩被拉動,昏黃朦胧的光線充盈着整個房間。
黎羚被吓了一跳。
因為這裏實在是亂得出奇,到處都堆滿了書和稿紙,從牆根一直堆到天花板,某種陳腐的、舊書頁的氣味,混着濕潮的雨水,朝她撲來。
“導演,您有好多書,好厲害啊。”黎羚十分虛假地贊美道。
金靜堯擡眸看了她一眼,“是嗎。”
她很有感情地點了點頭,更加違心地說:“很溫馨呢。”
再一轉身,黎羚認出了方才屢次撞到自己的元兇,一張硬邦邦的、很不溫馨的鐵架床。
“導演,我能坐這裏嗎?”她報複心很強地指了指它。
“不能。”金靜堯說。
黎羚:“。”
算了,她就知道。
她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貼着牆根坐下,既沒有碰到對方寶貝的床,也沒有沾到他高貴的書。
額頭還是痛,也很冷。剛才一路從暴風雨裏走來,簡直像迎面撞上了漲潮的浪,從頭到腳都濕了。
一塊毛巾突然被遞到面前。
黎羚很懵地說了聲“謝謝導演”,不太确定地接過它,随後對金靜堯露出感激的笑容。
看來他人也沒那麽壞。
對方也對她笑了笑:“你為什麽要用抹布擦臉。”
黎羚:?
他用鞋尖踢了踢地板,示意她看上面的水漬。
随後又指了指她手中的毛巾。
黎羚:“……”
所以,現在有個活人在你面前,又冷又濕,瑟瑟發抖。
你只想讓她給你擦地板。
不是,就這種狗東西,黃應茜才罵了他三個小時?
……別說三個小時了,只要金靜堯肯找她拍戲,罵她三百個小時都可以。
黎羚一邊在心裏默念“這不是抹布這是金靜堯的裹屍布”,一邊背對着他跪到地上,認命地開始擦地。
地板很硬,水滲進濕漉漉的褲管,還硌得膝蓋很疼,她不太雅觀地滑了一下。
“你在做什麽。”金靜堯突然說。
他的語氣不好,幾乎有點像在訓人。
黎羚覺得莫名其妙,轉過頭望了他一眼,發現對方臉色的确變難看了。
“導演,我把地板擦幹淨啊。”她說。
金靜堯說:“先起來。”
黎羚又搞不懂這個人在想什麽了。
“那不行吧導演。”她假裝自責、其實陰陽怪氣地說,“我衣服這麽濕,都把您的地板弄髒了。”
說着,她自以為隐蔽地拿小腿往旁邊蹭了蹭,還踩了他的小寶貝書兩腳。
昏黃的燈光,時隐時現地流連過黎羚的身軀。
她的褲腿沾了很多泥,因而襯得腳腕更白,像一截脆生生的蓮藕,随時可以被剝開,被折斷。
金靜堯幾乎是有些生硬地說:“起來。”
黎羚沒太聽清。她一心想着怎麽跟他談試鏡的事。
因而,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呼吸聲是從何時起變得急促,像忽明忽暗的燈光,充盈整個房間。
他似乎又說了句什麽,聲音太低、太含糊不清了,消融在滂沱的雨聲裏。
燈繩兒一晃一晃。
黎羚的餘光突然瞥見一道高大的、漆黑的影子從背後攀上來。
如同寒冷的潮水,浸過她的身體,吞沒她壓着地板的手。
她悚然一驚。
有什麽東西在靠近,在向她倒下,她根本躲閃不及。
轟然一聲——
黎羚整個人都被重重地壓到了地上。
“唔!”
她發出一聲無力的悶哼,金靜堯太重了,她猝不及防,差點被壓得散架。
“導演?導演?”黎羚相當徒勞地喊他,“金靜堯?……死狗東西?”
金靜堯沒有回應。
他的臉頰緊緊地貼着她的脖子,很幹淨,很柔軟,一陣陣地蒸發出病态的、令人不安的高熱。
黎羚聽到他的呼吸聲。混亂,低沉,壓抑。
滾燙的呼吸抵在她耳邊,堅硬的眼鏡架也硌到了她。很不舒服,幾乎令人毛骨悚然。
她費勁了渾身的力氣,才将金靜堯從自己身上推開。
始作俑者在地上,雙目緊閉。
她碰了碰他的額頭。
他在發高燒。
-
有的人淋了一場大雨,渾身濕透,健健康康。
而有的人把自己關在垃圾屋裏,不聲不響發高燒,直接昏死在地上。
黎羚坐在床上,看了一眼因下暴雨而全無信號的手機,再看向地上人事不省的金靜堯,發出不太善良的嘲笑。
“別忘了誰是你的救命恩人。”她跳下床,足尖踢了踢他的手臂。
要是沒有她,堂堂金大導演,一個人在這裏燒成弱智,都不會有人知道。
金靜堯實在太高,也太重了,黎羚費勁渾身力氣,才把他拖到了鐵架床邊。
她幫他脫掉了外套,摘下了眼鏡,用濕毛巾擦汗降溫。
最後好心地拿起擦過地板的抹布,給他擦了擦臉,讓他的臉更髒了。
整個過程裏,對方都溫馴、順從、毫無反抗,像剛恢複出廠設置的機器人。
黎羚十分滿意,打開了手機裏緩存好的劇集,開始在他耳邊播放。
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高貴的金導醒着不肯找自己試鏡,現在昏迷了,總能撥冗欣賞她的表演了吧?
今日的佳片有約,是黎羚女士的經典代表作。
一部2.6分校園純愛網劇,集失憶、堕胎、車禍、劈腿、師生戀等史詩級爛梗于一身,被譽為“爛得可以寫入網劇史”。
劇情進展到黎羚抱着三個月大的孩子去挽回因車禍而失憶的炮王男友,跪在地上淚流不止。
太羞恥了,黎羚自己都要看不下去了。
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金靜堯。他眉頭鎖着,睡得不太安穩。
她感到于心不忍,并将音量再調高了百分之五。
屏幕上黎羚泫然欲泣地對炮王男友說:“你怎麽可以忘了我?當初明明是你……”
對白被定時鬧鐘打斷。
可惡。又要給病人換抹布,不是,換毛巾了。
黎羚一邊摸金靜堯的額頭,一邊想:後半句是什麽來着?演了這麽久了,确實早忘了。
金靜堯的臉色還是很蒼白虛弱,眼鏡摘掉之後,很長的睫毛細細顫着,在緊閉的眼睑下覆出一片幽暗。
突然,他的嘴唇碰了碰,發出含糊不清的低啞聲音,像是夢呓。
黎羚好奇地湊近去聽。
“……明明是你,把我的肚子搞大了還逼我做剖腹産。”
黎羚:?
這不是她怎麽也想不起來的後半句對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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