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據張克禮的“可靠消息來源”,她現在這家公司已經秘密完成新一輪融資,她确定被老羅踢出去。
陳酒愣在原地整整三十秒,然後不顧張克禮的喊叫、很冷靜地說:“我出去一趟,回頭打給你。”
她不信。
剛才的財富自由美夢瞬間化作泡影不說,八年啊,她把人生最美好的八年都投入到這家公司,八年的青春和健康,就指着上市後分原始股,然後這副身體熬到哪天算哪天,光榮退休算了。
結果臨門一腳,她要被踹了?
穩住,不能慌。
先去問下同事兼好朋友,另一個合夥人喬姐。
當初喬姐還是她介紹的前同事,她想,從喬姐那裏她總能聽到一句真心話吧?
她過去時,喬姐辦公室門外特助的位置是空的。
她以為喬姐不在,正要離去,門內百葉窗有人影閃過,明顯有人。
她沒有多想直接推門,她和喬姐就是這樣不用敲門随便進的關系。
手搭在把手上,卻意外聽見裏面來傳來一句一個女聲——
“這種事情,不早點和陳酒說,她那個脾氣肯定要大鬧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陳就立刻豎起了耳朵。
後脊梁冒出陣陣寒意,她其實想跑,腳底卻像是生了根,一步都挪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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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有兩個人,女聲就是喬姐,剛才的話就是她說的。
另一個聲音是個男人,顯然就是老羅。
“會議上吵架這麽點事,就要把阿黃送進去,這女人好惡毒,一點都不顧及公司形象,我太心寒了。”
二人又低聲不知說了什麽,陳酒沒聽清,只聽見那種隐隐的、刺耳的笑聲。
像是有根針,不停地紮向太陽穴,一陣刺痛。
眼前像是有斷片,一下又一下的黑屏,閃得人睜不開眼——
“我太讓我失望了……”
“你怎麽和你爸一個樣……”
……
直到屋內聲音再次傳來,她才從這恍惚中驚醒。
老羅怪笑:“阿黃沒說錯啊,都是為她好才說的實話,她自己胖成什麽樣真沒自覺嗎?一點自控力都沒有,越來越難相處了。”
喬姐同樣怪笑:“我上個月和她逛街,她說她以前的舊衣服她都不喜歡了,要全部重買。我心想明明是你又胖了好多,以前的衣服全都胖到穿不下了……”
這些尖銳的笑聲再次響起。
陳酒盯着自己的腳尖,過了好久默默離開。
她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看到了新收到的郵件——
她真的被開除了。
就離開了,二十分鐘有嗎?
她就被開除了?
按照今天計算工齡,姓羅的時間卡得剛剛好,她根本分不到原始股。
她不明白,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為什麽,都想抛棄她?
為什麽,都嫌棄她胖?
所有怒氣直沖天靈蓋,她把手裏的筆狠狠扔出去,把所有組員吓了一跳!
直接打電話給老羅,對方敷衍了幾句:“我現在很忙……嗯對,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就這樣。”
說罷直接挂斷電話。
她等到淩晨,想要一個說法。
獨處的時候她平靜下來,心裏開始疑惑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當初老羅出來約她單幹,她技術和資金雙入股,說她是老羅的貴人也不為過。
她不信。
她不信這世上有這樣不公道的事、這樣沒良心的人。
為什麽呀?到底為什麽呀?
為什麽要把她當成沒用的死豬一樣直接丢開?
陳酒忽然想,是不是因為她最近項目慢了點?
是不是就因為她不配合修改角色皮膚?妨礙到上線進度?
如果是對她工作不滿意,可以說啊,沒什麽不能當面溝通的啊!
她擦了擦又麻又熱的臉頰,開始重新投入工作。
她把自己這麽多年的工作成果、對現有項目的規劃,對公司未來發展的前景,做了詳盡的PPT。
她是這家公司的創始人之一,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家公司需要什麽。
敲完最後一個字,再審核兩三遍,終于把郵件發出去。
她看了看電腦時間——
淩晨5:27.
又是一個通宵。
她都習慣了。
整層樓——
整棟樓似乎都有她一個人。
下班刷門禁時小心翼翼,不想吵醒值班睡覺的保安。
她等啊等,等到淩晨,老羅還是沒空見她。
草,她現在算是理解了,從天黑等到天亮,這滋味真不是人能忍受的。
站在電梯裏,她無意間看到鏡子裏臃腫的身影,她疑惑起來,那居然就是她?
她記憶裏的自己,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八年前剛來這家公司的時候,她年輕貌美,身量纖細,怎麽就縱容自己變成這樣臃腫邋遢的模樣?
仿佛被生活吸走了全部精氣。
一口氣瞬間就松了。
忽然覺得他們說得對。
她有多久沒上稱了?
其實她內心隐隐都知道,全都知道,只是拒絕承認而已。
拒絕承認,自己真的胖得不像樣子。
拒絕承認,這個公司已經把她看作負擔、急于甩開。
老羅要求的諒解書,就在她包裏,本來想過去放在他桌上,還給個屁!
走人走人!
她扭頭,把諒解書撕得粉碎扔掉。
還去保安室,直接調取當天錄像。
咱們法院見吧!
開車回家。
城市霓虹燈耀眼而孤獨,她就一直在反思。
路上老羅打電話過來,又是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她就是個超級大傻叉。
都這種時候了,兩人就差撕破臉,她還在找自己的錯、還發那種PPT試圖挽回。
她就像那種瘋狂自證、通過生二胎來挽回婚姻的女人,傻透了。
==
怕阿黃老婆找上門,她這幾天一直住在郊區房子裏。
回家後,電梯合上的一瞬間,手機提示她收到特別關注的郵件——
老羅?
她點開看,信號很差,那圈轉啊轉的,就是打不開。
有點不耐煩。
正想要不要按電梯出去,電梯正好停在一樓。
太好了,她這就出去看郵件。
剛要邁步,門外的人微微擡眸,與她撞個正着——
一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裝着高山和大海。
高大寬廣的身軀,幾乎擋住了她全部的視線。
哦,是俏機長。
陳酒愣了兩秒,直到對方手搭在按鍵上,低沉着嗓子問:“還出去嗎?”
哦,原來這世界上真有帥到令人失語的長相。
陳酒忽地暗自唾罵自己一聲,明知道對方都當爹了,還是會被美色所迷。
咋?陳酒你想當後媽?
而且這都什麽時候了,她哪有功夫想別的?
短暫的怔忡後,她立刻搖頭,低頭繼續刷手機。
也許是因為剛才電梯門打開,手機瞬間捕捉到了信號,郵件很順利地打開了。
很短,幾秒鐘就可以浏覽完。
這幾十個字,像是從屏幕上蹦出來、化身成小人,每一個都在尖銳地嘲笑她——
嘲笑她是個傻瓜。
她被開除了,理由是前幾天沒請假、無故曠工。
曠工???!!!
她這種級別的員工,兩天沒打卡,算曠工?
多可笑啊,八年來兢兢業業,披星戴月地加班加點,沒有一個項目延期,帶病也要堅守崗位。
就因為打架進了警察局,就被記曠工開除?
她接到這份郵件的時候,甚至才剛剛通宵結束,連晚飯都沒吃!!!
八年牛馬,一朝手起刀落,她發現自己就是——
耗材,她就是個耗材,随用随棄的耗材!
電梯在上升,鼻子底下忽然多出一張紙巾。
是俏機長遞來的。
他小心打量她的神色,擔心地說:“你沒事吧?”
咦?她居然哭了嗎?
她恨恨地擡手抹掉眼淚,卻越抹越多。
八年啊,八年青春和健康都喂了狗!
不能細想,越想越委屈。
不能問,越問越想哭。
她擡起頭哽咽地看着俏機長,看到他充滿關愛的眼神——
更想哭了!
明明知道很丢臉,可是本能的沖動湧上來,根本控制不住啊!
鐵血大姐大深夜破防,冷面鐵娘子真情流露。
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忽然又有郵件進來,她顫抖着手打開——
提醒她去體檢。
牛馬還要自己花錢體檢治病啊!!!
俏機長只是遞過來一張紙,她直接崩潰到抓着他的手、渾身顫抖地蹲下去,嚎啕大哭。
什麽形象,什麽面子,她不要了!她的人生已經崩塌了!
沒認識什麽好人,錢也沒了,人財兩空啊!
俏機長被她這一出直接弄得手足無措,不知所措地一同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拍她肩膀。
“你、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要幫忙報警嗎?”
“別哭啊……”
別安慰她。
這時候,越安慰,她就越想大哭一場。
電梯門此刻打開,她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只顧着哭。
機長摁下門,到了12樓把她扶出來。
他的聲音磁沉好聽,讓人特別有安全感。
“你住哪間?”
她站不起來,哭着指向自己家。
她想自己走過來,結果試了下——
還是站不起來。
正苦惱,忽然感覺身體一空——
機長居然,雙手扶住她胳膊,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姿勢把她抱了過去。
也不是抱,更像是——
拎?
這下好了,她瞪大了眼,哭也忘了。
臉瞬間燒得通紅。
還還還、還能這樣?
她這麽大的塊頭,居然還能被人這樣輕松地拎起來?
她怔怔地仰頭打量機長,從她這個仰視的角度,機長這身材顯得格外偉岸。
仰視半晌,忽然感慨。
靠,為什麽這樣的極品居然當爹了?
啊,信女所求不多,只求一夜風流……
啊呸,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
腦子一熱,她居然覺得自己這把當個後媽也能接受!
唉,她也老大不小了,那孩子更是很大了,以後估計都不會生活到一起,怕什麽呢——
啊啊啊她在胡思亂想什麽!
機長盯着她看了好久,她老臉一紅,他催促着她:“開門。”
陳酒:“……”
哦,她家大門還沒開。
她伸長了手,夠了好久才把指紋對上,門順利打開,他手一伸,居然還想拎她。
吓得她立刻彈跳起來!
這麽不雅、不浪漫的姿勢,一次就夠了夠了。
她強撐着坐到玄關的長椅上,機長去廚房給她倒了杯水遞過來:“好點了沒?要不要吃點東西?我給你去買。”
她搖搖頭,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得要命:“不用了謝謝。”
唉,這麽個大帥哥,還這麽紳士。
孩子媽當年可真是好眼光,他那時候頂多20歲左右吧,居然就被俘獲生娃了。
感覺還是個好爸爸。
剛才那個荒唐的當後媽想法已經湮滅,一個更荒唐的念頭冉冉升起。
這種極品大帥哥,當不了這輩子的情人,當上輩子的情人也不錯啊……
她經常一個人陷入胡思亂想,電梯又打開了,機長兒子從中走了出來。
他揉着眼睛,頭發亂七八糟,顯然剛剛被吵醒,就過來找機長。
他張口就說:“爸,你怎麽在這兒?”
機長似乎要說話,陳酒還沉浸在剛才的荒唐念頭裏,脫口而出:“爸爸你和他回去吧。”
機長&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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