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不能認，這種時候怎麽能認？

條件反射地否認：“不是我的！”

外賣小黃皺眉低頭看單子，再看看她的門牌號。

陳酒立刻拿172斤的身體去擋，已經晚了。

小哥高聲說：“就是這裏，你不是1203嗎？”

陳酒的腦子轉得飛快：“我沒叫，可能樓上或者樓下寫錯了門牌號。”

小哥臉皺得抹布一樣，嘀咕道“寫錯了嗎？”

然後低頭去看單子，邊看邊撥手機。

她的手機要是響了，這下真賴不掉了。

陳酒一看，連忙攔住他：“要不你放下來吧，我幫你問問。”

小哥還在猶豫，陳酒臉一沉、恐吓他說：“你沒有單子要趕嗎？後面的外送單要遲到了！”

一句話壓死打工人，小哥把單子往她手裏一推，飛奔去按電梯下樓，嘴上還不停地道謝。

整個過程，機長一言不發，好整以暇地斜眼觑她，不知道信了多少。

陳酒臉不紅心不跳，裝模做樣地端詳着手裏的外賣：“讓我看看這什麽……蟹黃拌面啊。等會兒去問問到底是樓上還是樓下點的。”

他打量了她兩秒，似笑非笑，開口時卻是話題一轉、視線落在她身後：“小寶怎麽樣？相親相得還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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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謝地，他沒來看這蟹黃拌面上的外賣單。

她轉身讓他進門：“感覺它們相處得不是很好。”

“嗯？臭小子想霸王硬上弓？”

那倒也沒有。

兩個籠子隔得老遠，依然是小寶剃頭擔子一頭熱，他在自己的籠子裏吱吱吱叫個無比激昂，旁邊的蘇蘇拿棕白色的屁股對着他。

她從回來起就只顧埋頭吃飼料，對帥哥、談戀愛什麽的，完全不在乎。

陳酒戰術後仰，什麽叫物似主人形啊.jpg

機長恨鐵不成鋼地看小寶：“你真是白長這麽好看的皮囊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妹子都搞不定。”

小寶：“古伊~古伊~”

“瞪我幹什麽？瞧你那沒出息的猴急樣，咱們不是說好要走柔情路線嗎？”

就是就是。

機長托腮又嘆氣：“要不我就把它帶回去吧，強扭的瓜不甜。”

陳酒傻了：“啊？”

這就、走了？

這麽帥的親家，就這麽放走了？

那不行。

她才剛剛下定決心要認真追他、好好談戀愛的。

“我覺得蘇蘇可能只是不适應，畢竟生活大起大落，可能還需要點時間适應身份的轉變。”

“現代社會，如果蘇蘇真的不願意，那就不一定要承擔生育責任了。”

“她可是只是一時沒适應而已，難道要剝奪她生育的選擇權嗎？這對她來說是另一種專制。”

二人站在自由的高度上，好好讨論了一番。

最後決定再給小兩口一個機會，過三天再看看。

機長提議：“你忙不忙，要不我帶回去養兩天、輪班來吧？”

“不忙不忙，你這種工作性質，估計沒什麽時間管他，我來就行。”

關鍵是最後這句：“你上班前、下班後，過來看看它呀。”

他點點頭，伸出手指逗籠中的小寶：“瞧他這個沒出息樣，估計根本不想我來打擾。”

大概是聞到熟悉的氣味，小寶湊上來對着他手指嗅個不停，“古伊~古伊~”地叫個不停，似乎在和老爹控訴被相親對象冷落的委屈。

屋內的兩個人類都被它逗笑了。

機長嘆氣：“其實我工作這麽忙，确實不應該養寵物。”

陳酒不太了解民航的工作性質，脫口而出：“那就換個不那麽忙的航線呗。”

他一怔，喃喃着：“換一條航線嗎……”

她接着說：“對啊，你這麽忙，是不是在跑國際航班？那就換個清閑的國內航班。”

說到工作，她可太有發言權了：“該偷懶時要偷懶，該摸魚時要摸魚，你為工作奉獻再多，領導卻只會想着能者多勞，只想着怎麽把你榨幹再踢走！”

她對他眨眨眼：“要是确實需要，花點錢疏通下關系吧，花點錢花點錢，別舍不得！”

“……”

他若有所思地側面注視着她：“你上新聞的那個視頻，就是因為你老板想把你踢走？”

“是啊。”

說到這個，她就生氣。

“當年我老板什麽也沒有、憑着畫的大餅和一腔熱血，我就資金和技術雙入股。八年了，現在他覺得公司發展不需要我了，不僅要把我踢走，還羞辱我，連說好的原始股都不準備分我了。”

大家都是打工仔，他瞬間了然：“你準備怎麽辦？錢能要得回來嗎？別告訴我你要吃這個啞巴虧。”

吃虧那是不可能的，她絕不會吃這種虧。

大不了魚死網破。

可是在機長面前，要表現得楚楚可憐。

“不知道，應該可以吧？如果不能，那也沒有辦法，這些年的青春和健康就當喂狗了。”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談心。

他聲音溫柔了許多，隐隐還有一絲憐憫：“如果幹得不開心，那就不要幹了，好好休息休息。”

陳酒覺得好笑：“這話你應該和自己說，工作就那麽回事，要是能掙大錢還另說；要是忙得連自己的生活都沒有了，那真是不值得。”

這可是她多年工作老狗的經驗。

工作就是不！值！得！

機長原地頓了許久，良久緩緩開口：“錢，真的很重要……”

陳酒一怔，覺得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什麽，你說得對。”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透露出隐隐欣喜，“忽然想通一些事，工作确實不值得。”

那當然了。

“想休息就一定要好好休息。”

他站起身，眸光微動，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隐隐有笑意。

他長得真是好啊，光是這樣笑一笑，整個人都明媚生動了起來。

以前那種感覺又來了。

像張定之這樣優秀皮相的人，到了這個年紀早就該像海王一樣游戲人生，萬花叢中過才對。

可是他身上卻一點俗氣都沒有，眼神深邃如大海，偶爾還有些拒人于千裏的清冷。

陳酒很遲鈍，但是在職場這麽多年，看到最多的就是男人。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

明明有海王的資源，偏偏這樣冷清。

她脫口而出：“機長，你最近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嗎？”

他嘴角彎彎：“很明顯嗎？”

很明顯。

正想追問，他豁然站起身：“機組叫我有事，我得趕緊趕過去。那，這兩個小朋友，我就交給你這個大朋友了啊。”

他叫它們【小朋友】欸！

他叫她【大朋友】欸！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稱呼就是莫名很戳她。

啊，哈特軟軟。

她仰起頭，幾乎憑本能地說了一句：“我也是小朋友……”

一出口就覺得怪怪的，她這是，在争他的關注嗎……

他一怔，像是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和她怔怔地對視三秒，然後驟然笑出聲。

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毫無顧忌地綻放。

她老臉紅了紅，他笑着點頭：“是，你也是小朋友。你們三個小朋友要好好等我回來，乖~”

最後那個“乖”字像是帶着勾，一下子就把她的魂給勾走了。

陳酒暈暈乎乎，直到張定之路過客廳餐桌，再自然不過地把桌上吃剩的打包盒光速收拾完，出門時全都拎在手裏。

他穿鞋的時候回頭對她說：“這些垃圾我幫你帶下去。”

陳酒：“……那不是我吃的！”

“……啊？”

可這家裏也沒第三個人。

機長點點頭，邊開門邊數外賣盒子：“哦對，都是我吃的。”

陳酒：……別這樣。

見鬼了啊，她的外賣他能吃到？

根本圓不上謊的陳酒捂住臉，他表情卻很認真，一本正經：“對了你剛才拿進來的蟹黃拌面呢？我幫你拿出去問一問到底誰點的。”

對對對，趕緊拿走！

陳酒狠狠拍桌：“去問問1103的小胖子，肯定是他點的。”

“嗯，肯定是他。”機長握着門把手，“小胖子又不減肥，肯定是他點的。”

笑。

努力笑。

笑容挂不住了。

怎麽感覺，他在陰陽她。

還很開心的樣子？

她笑容面具要碎裂了：“對了，告訴那小胖子，沒事別點那麽多外賣，還吃吃吃，當心吃成200斤！”

他笑出聲，眼眸明亮又清澈：“那倒也不會，不會吃成200斤的。”

陳酒：……哦真的嗎？太好了！不會吃到200斤欸，她真的太高興了呢！

她笑容徹底粉碎，機長卻心情大好、幫她帶上了門。

落鎖的聲音傳來，陳酒把臉埋入掌心——

啊啊啊，她再實心眼，也能看出他都看出來了。

小寶瞪着明亮的眼眸，陳酒苦笑着和它對視。

“你爸比到底看沒看出來啊？”

“古伊~古伊~”

捂臉。

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看穿她的外賣需要什麽智慧嗎？

可她真的在減肥……

她肯定會瘦下來的！你們等着瞧好了！

下一秒想起今天吃了多少東西。

今、今天是放縱日，吃了好多……

她真的在減肥嗎？

她問小寶：“你覺得我努力嗎？”

小寶：“古伊~古伊~”

它好像在說：“別逗了，別逗了！”

別逗了！

這三個字宛若默音繞梁，在陳酒腦海裏來回延宕，嗡嗡作響。

==

陳酒啊，少吃點。

她跟自己說。

就這還裝模做樣、跑步減肥？

誰信啊？

回回都讓人家看到你胡吃海塞的鬼樣子。

每回掃黃都有你！

她看着滿冰櫃的冷凍垃圾食品，頭一次挫敗感好強。

說要減肥，結果還是吃吃吃。

瘦了一點點，吃；

搞個放縱日，吃；

心情不好了，吃；

心情放飛了，還吃；

……

減肥計劃進行了好多天，體重上上下下。

瘦兩斤就狂發筆記，胖了就怪自己易胖體質。

胖則一筆帶過，瘦則十八宮格。

啊啊啊！

低頭摸摸分層的肚子，她自己都讨厭這樣的自己！

這麽多肉，讓這陣子收藏無數減肥貼的她像個笑話。

她終于理解，為什麽暴食是七宗罪之一。

放縱自己享樂的欲望，逃避現實，為滿足口腹之欲瘋狂找借口開脫。

管不住嘴，邁不開腿，高油高鹽吃進嘴，最後再來重新定義美。

她真的，受夠了！

機長可能完全沒感覺，可能也只是有教養。

他在保全陳酒的面子、和她開玩笑。

但她卻羞愧到不行。

她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別再找借口。

傍晚毒日頭落下去後，她換成新買的運動服和跑鞋、戴上剛到的骨傳導耳機去跑步。

這次沒有要死要活、結果卻走走停停1.2公裏。

這次是——

要死要活、走走停停5公裏！

她這種胖子，第二次跑，就跑了5公裏！

常年跑步的人也許對她的成績不屑一顧，但她已經覺得自己很厲害了！

在樓梯裏停頓了下，然後按下了11樓。

不知道他現在下班了沒、在不在家……

欸，1101亮着微弱的燈，她直接熱血上頭，跑去敲門。

她要努力出擊！

她要找機長一起跑步！

反正她天不怕地不怕，她已經坦然接受自己170斤的肥胖身體了，這有什麽大不了？

不就是邀請男神一起跑步嗎？

她敢！

腳步聲靠近，門被打開，她剛要開口，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什麽話都忘了——

機長這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