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

第 23 章

機長救了她一回。

他摟着她的腰，兩個人近到呼吸可聞。

她清楚地看見他的眼，他的神情比她還要緊張。

他們的身體緊緊想貼，一瞬間，她幾乎忘了他們在哪兒。

天旋地轉。

欸，就是這眉眼，總能瞬間奪走她的呼吸。

還有他的眼睛，她多久沒和他對視了？

他眼裏，是焦急嗎？是憐惜嗎？是——

正對視，旁邊那小丫頭一聲尖叫，剎時把他們拉回現實。

他收斂了神色，低頭查看她的腿：“沒事吧？”

“沒事。”

她的腳沒事，但是她的心有事。

她迫切想和他聊聊他那個“女朋友”的事。

小丫頭卻在這時候橫插進來、徹底打斷她的思緒。

她幾乎跪在地上求她：“姐！姐姐你放過我吧，我就是一時昏了頭，我那天看你手上戴着奢表，還經常背那麽貴的包，我就是嫉妒、一時忘形了才趁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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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道：“我在想你那麽胖還這麽有錢，憑什麽我這麽年輕貌美卻什麽都買不起，所以才做出這種錯事的！”

陳酒：……

陳酒無語：“我有沒有錢關你什麽事？我有錢就活該被你偷嗎？”

機長蹙眉：“什麽意思？她偷你的錢？”

“對啊，你看這地上，都是她幹的好事。剛才她趁我和你外甥下樓說話的空當，把我家鎖撬了。”

機長臉色白了幾分。

他面向曹新，咬牙許久後低聲問：“這事兒你知道嗎？”

曹新瞪大了眼：“跟我有什麽關系？我一直跟在她身邊，不信你問她。”

機長莫名其妙瞪他，劈手奪過他手裏的包。

陳酒沒工夫理會他倆。

這小丫頭片子已經死死纏住她了。

她拼命抱住陳酒大腿、不許她打電話報警：“姐姐，我才剛畢業、才20出頭，我真的是一時糊塗、不是故意要偷錢的。我求求你別報警，你一報警、留下案底我就完了！我給你跪下，你給我一條活路吧！”

陳酒只覺得可笑，進她家門搬東西的時候不想給自己活路呢？

見陳酒沒有松動的跡象，那小姑娘哭嚎着：“我要是真被抓警察局、留下案底，我爸媽一定會打死我的！我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

哭着居然就要跳樓！

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搞得陳酒頭疼。

兩個男的去攔她尋短見，曹新出工不出力：“姐，你真要看着這小姐姐自殺啊？你狠得下心嗎？”

幹嘛呀幹嘛呀？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怎麽對方一鬧，變成是她不對一樣。

玩道德綁架啊？

果然，機長瞪了他一眼，低聲呵斥：“別胡說八道！”

曹新撇撇嘴，不說話了。

那小姑娘被他們一左一右地架着，雖然再也不能跳樓了，但是不妨礙她又哭又鬧又下跪。

“姐姐，你幫幫我，你行行好，別送我去坐牢！我一坐牢就完了！”

“入室偷竊而已，你又是初犯，不會坐牢的。”陳酒說完，忽然又覺得不太确定，入室偷竊量刑好像和金額有關來着？

她說：“要不我打個電話給警察問問。”

慌得小丫頭連忙說：“別打！”

她又強行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淚：“姐，我真不是個壞人，這就是我昏了頭犯的錯，我念書時候可認真了，我是學校裏幹部、還是宿舍舍長！我有獎狀！我把獎狀拿給你看！”

說着就掙脫兩個男人去屋子裏找獎狀，居然還真有。

剛畢業的小妹妹，叫高曉岚，雖然不是985、211名校，但也算正經公辦本科。

很普通的小女孩，确實不該這麽年輕就進監獄。

高曉岚哭到打嗝：“姐，我求求你了，你相信我，我真不是壞人，你放過我一碼吧嗚嗚嗚。”

說實話，這種臨時抱佛教的裝好人、博同情，陳酒從不信。

她一個混跡職場多年的老人，這種話術聽太多了。

但她猶豫再三，還是心軟了。

不是因為相信這小丫頭的話，而是因為她确實太年輕。

這麽年輕就因為一時腦熱犯錯、搞了個案底出來，以後的人生确實就難了。

她自己的人生怎麽作賤是她的事。

但如果有可能，陳酒不希望是她斷了年輕人未來的希望。

陳酒冷眼打量她許久，氣場之足，讓高曉岚腿肚子直打顫。

陳酒眯着眼，狠拍她的肩膀：“把東西都還給我，再寫個保證書。“

她這讓步，高曉岚先是一喜，再是一憂。

“保、保證書……我一定要寫嗎……那是什麽東西……”

陳酒瞪眼：“不然呢？你要是再偷竊那就一起送派出所去、數罪并罰。我告訴你啊，我已經讓步了，別得寸進尺啊。”

高曉岚扭扭捏捏，最後在陳酒的監督下寫了一篇不痛不癢的保證書來。

陳酒冷笑，從網上搜了一篇悔過書來讓她照着抄，摁了手印、拍下身份證才算結束。

忙完這一通，陳酒清點財物，發現少了一半。

丢了兩塊她平時攢的投資金條、一只K金的镯子和三條鑽石項鏈，毛估估值二十來萬。

全屋搜尋無果，陳酒震驚：“贓物呢？”

高曉岚眼裏包着淚：“姐，你別生氣……你還沒找過來的時候，就被、被我男朋友，搶先一步拿走了……”

“TMD這王八蛋倒是跑是快——”

陳酒前一秒還在氣憤，下一秒倒抽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看向高曉岚。

她負責拖住陳酒，而且還要求情！

高曉岚看到她終于醒悟的眼神，直接腿一軟——

又跪地上了。

陳酒氣得眼冒金星，随手抄起最近的、鞋櫃上的一只拖鞋，對準她的後背猛抽下去。

“你和你男朋友商量好了是吧！他負責帶着贓物跑路、你負責掉眼淚博同情是吧？你覺得你獨自留下來給他擦屁股很偉大是吧？”

她氣昏了頭，鞋底子打在高曉岚後背上，一下又一下，瞬間起了大片紅腫。

大概是看不過去，機長過來攔了她一把：“算了，要不還是報警吧？”

一聽說報警兩個字，原本任憑打罵的高曉岚嚯地擡起頭，充滿眼淚的眼眸裏盡是哀求。

陳酒看着來氣：“男的擺明了把你丢下、自己跑路，你居然還配合他，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犧牲特牛逼啊？”

高曉岚垂眸不置一詞，但顯然陳酒說的話是對的。

靠啊，陳酒都懶得講話了，戀愛腦真難殺。

機長眉頭微蹙，低聲和她商量：“那你還要報警嗎？我陪你去？”

陳酒撫了撫胸口，給自己順了老半天的氣。

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算了。

高曉岚大概覺得沒希望，本來已經徹底頹掉，在聽到陳酒放過她時震驚得無以複加。

陳酒俯視着她，她看到的是一雙年輕的、涉世未深的、被利用的眼。

這個瞬間，她希望在這個小姑娘眼裏捕捉到的這一絲純良是真的。

她蹲下來，與高曉岚對視：“我給你一次機會，就一次。不是因為你的演技有多好，是因為我善良。你啊，就看着辦吧，要不要辜負別人的善意，全在你自己。”

高曉岚癱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陳酒真心希望，這不是演技、不是鱷魚的眼淚。

最後雖然沒報警，但是高曉岚一再保證會打電話讓她男朋友把贓物還回來。

她打了欠條、簽了悔過書，陳酒這才回家。

曹新一直雙手抱胸、冷眼旁觀，在電梯裏他似乎終于忍不住，吐槽說：“這種人的保證你也信？！你信不信她轉頭就和她男朋友吐槽你是個傻逼？”

陳酒當然知道有這種可能。

“她怎麽做是她的事，我這人還是有做人底線的，給小年輕一次改過的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別把人往絕路上逼，懂吧？”

電梯快得很，機長送她出來，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樣。

她正講大道理，機長驟然擡起眼眸，出聲問道：“她要是辜負你的心意，你怎麽辦？“

陳酒一怔：“那就報警啊，我給過她機會了，她不珍惜，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那如果這個人，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呢？“

這是什麽問題？

陳酒有些錯愕，他神情急切，仿佛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他非常重要。

她仔細思考：“放棄，我不能容忍一再傷害我的人。“

她又不是沒被放棄過，一次不忠百次無用，傷害過她的人，她絕不給第二次機會。

這個答案似乎對他觸動很大，他眸底百轉千回，又驚又喜，閃過無數的情緒，讓人完全看不明白。

她忍不住問：“你怎麽了？“

他只是搖頭：“沒什麽……”

曹新卻在這時候突然插嘴：“一開始就不該理她，那人就是個騙子，你又不了解，她又不是你親人、親人可就不一樣了——”

親人不一樣？

陳酒在心裏冷笑一聲。

傷她最重的都是她的親人。

他們把她送回家，陳酒才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招招手，讓機長進她家，然後把一臉戲谑的曹新趕走。

關上門，只有他們兩個。

他比她高很多，她仰起頭，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我現在很鄭重地問你，好好交代你的問題，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口，她一直想問的話。

空氣滞了一瞬。

他當即否認：“沒有，我很久以前有過幾段戀愛，早就分手了。”

哦，下一個問題。

“那上次你回老家，用你微信賬號和我說是你女朋友的是鬼嗎？”

他眼底閃過錯愕：“我微信？我沒收到你的消息……”

他立刻把手機拿出來翻閱，陳酒翻出對話時間和他對，果然那個時間段裏，他和她的對話框裏有撤回消息的提示。

他若有所思：“我當時，應該在幫我媽做飯……好像是放在外套口袋裏……”

哦，原來是這樣。

陳酒正想繼續問，他卻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變了變，拿起手機大踏步出了她的家門。

陳酒：“……”

她還沒問完呢！

房間裏空蕩蕩，只剩她一個人站在原地。

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怎麽又是這樣啊！

怎麽老是一個人丢下？

她好不容易擠出來最後一點點好感，又被摁了回去。

好好好，張定之，你一個人玩去吧，這暧昧游戲老娘徹底over了！

氣得要死。

媽的跑步去——

哦不行，她現在腳還沒完全好。

唔，去開個背什麽的吧？

走！

回房間換衣服，剛換了一半，有人敲門。

她氣鼓鼓地去開門，打開一看，門外的人胸膛劇烈起伏，比她還喘。

是張定之。

他去而複返。

他眼眸比任何時候都要明媚，亮得不像話：“我剛才問了曹新，是他惡作劇、拿了我的手機亂發消息，還把發給你的消息給删了。”

她正了正神色：“哦。”

确實是那個臭小子能幹出來的事。

終于想起來問了，所以呢？

他嗓音磁沉：“我問他，你發了什麽，他不說。你到底發了什麽呢？”

陳酒冷哼一聲：“删了就沒的看了，好話不講第二遍。”

他微微洩了氣：“真的嗎？可又不是我删的。”

那又怎麽樣？這說明他們沒有緣分，她就不說。

心跳砰砰的。

他還在追問，陳酒忽地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張定之，一直都是你在發問，現在輪到我了。”

他微怔：“你問。”

“你多大了？”

他根本沒料到她會問這樣一個完全不相幹的問題，幹巴巴地回答：“三、三十五了。”

“很好，我今年也35。你知道嗎？和你外甥、樓下的高曉岚比，我們真不年輕了。”

他無奈地笑笑：“那咱們算什麽？肯定不算老吧？”

“我的意思是，咱們兩個大齡男女，不合适玩那種極限拉扯、小打小鬧的游戲了。”

他的眼眸驟然深沉，嗓音沙啞：“說得對，确實不适合。”

大齡成年男女，不就是應該一眼看上、幹柴烈火嗎？

她上前拉他，卻忘了腳還沒好，直接倒在了他身上。

他驚呼一聲扶住，肌膚所接觸的地方，炙熱滾燙。

他們彼此近到，她能在他幽深的眼眸中看到自己。

“張定之。”她叫他的名字，“想和我睡嗎？不想的話就滾吧。”

他驟然抓緊她的手腕，耳膜嗡嗡作響。

心，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然後他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她——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