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實驗體B2014

“實驗體B2014。”

蘭鳶山的懷抱很暖和, 但似是而非卻又低沉的話語,卻在一瞬間讓謝宛如墜冰窟。

難道說,蘭鳶山他........全部都聽到了?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 謝宛登時變了臉色,一張小臉血色盡褪, 變的煞白無比,看上去比重病卧床幾年的病人還要吓人, 嗓音都不自覺發顫道:

“你, 你都知道了?!”

蘭鳶山有夜盲症, 花園裏又沒有光線,所以其實他什麽也沒看見, 更遑論剛才隔得那麽遠,他更是什麽也沒有聽清。

他本來只想逗一逗半夜跑來花園的謝宛, 但在看清謝宛難看又強忍眼淚的表情時,驟然又有些後悔了, 忙道:

“沒有。”

他又恢複了那副哄人的姿态,掌心捧起謝宛的臉頰, 低聲道:

“我什麽也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 公主。”

他哄人的時候慣會叫謝宛公主, 但謝宛并沒有馬上信, 顯然是吓着了,驚慌之下, 竟然伸出拳頭用力垂了蘭鳶山一下:

“你到底看見什麽沒有?!”

“..........”蘭鳶山很少挨謝宛的揍, 即使有也是一些不痛不癢的打鬧, 現在被謝宛垂了一拳,感覺半個肩胛骨都要裂了, 強忍着才沒有喊出聲:

“真的沒有,公主。”

他放開謝宛,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感覺明天起來這塊地方肯定都青了:

“我只是起來沒看見你的人影,才出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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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鳶山看了謝宛一眼,有點回過味兒來了,半晌有些不爽道:“.......我擔心你,你還打我。”

言罷,蘭鳶山想了想,氣性也上來了,轉身就走:“看來你不想我來找你,我就先回.........”

他話還沒說完,身後就驟然一重,腰間被一雙手緊緊地束縛住了,幾乎要勒的他喘不過氣來:

“別走,別走........”

謝宛也知道自己剛才有些應激沖動了,反應過來的他迅速地伸出手,用力抱住蘭鳶山的腰身,将臉埋進蘭鳶山後背的衣服裏,低聲哽咽道:

“對不起..........”

“.........”蘭鳶山沒有真生氣,肩膀也沒有真的那麽痛,知道剛才謝宛錘他那一下,顯然是收着力的。他聽見謝宛帶着哭腔的道歉,低下頭,伸出手想要掙脫謝宛的桎梏,卻被謝宛更加用力地抱緊,惶恐道:

“別走.........”

“......不走。”聽到謝宛語氣裏的驚慌,蘭鳶山很沒出息地心疼了一下,幾秒鐘後,聲音很明顯比剛才溫柔了很多:

“公主,你先松手。”

他說:“不然,我沒法抱你了。”

聽見蘭鳶山的話,謝宛怔了怔,等用混亂的思緒艱難地理清蘭鳶山話裏的意思的時候,才緩緩松開了他。

蘭鳶山如願轉過身,正想抱住謝宛,謝宛就主動撲進了他懷裏,用力抱住了他,将臉埋進了蘭鳶山溫暖寬闊的胸膛之中。

“對不起........”謝宛聲音悶悶的,還帶着鼻音,在這個角度,蘭鳶山只能看見他頭頂小小的發旋,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蘭鳶山伸出手,揉了揉謝宛的頭頂,笑道:

“我知道我家公主不會舍得我受傷的。”

“你疼不疼?”謝宛擡起頭,眼巴巴地看着蘭鳶山,像是某種害怕被抛棄的小動物,半晌,忽然又負氣道:

“要不是你先逗我,也不至于挨揍。”

“是是是。”蘭鳶山由着他:“都是我的錯。”

謝宛看他一眼,又将臉埋了進去,不吭聲了。

像是拆了家的貓崽,不肯面對現實,又本能地想要親近自己的主人。

“好了,別耍賴了。”蘭鳶山親了親他的額頭,道:

“你有你的秘密,我一開始就知道。”

他說:“所以,在你不主動告訴我之前,我是不會問的。”

“........”謝宛仰起頭,看着蘭鳶山:“為什麽?”

“.......為什麽?”蘭鳶山被問的一愣,半晌才道:“尊重別人的隐私,這不是很正常嗎?”

“........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謝宛在旻知面前是倔強又要強的實驗體B2014,但在蘭鳶山面前,卻是慣會撒嬌耍無賴的:

“你要是關心我,就會問我那麽晚出來做什麽?”

“好吧,公主。”蘭鳶山挑眉看他:“你那麽晚出來做什麽?”

“我不告訴你。”謝宛道。

蘭鳶山:“.......”

他一手捏住謝宛的臉頰,将那漂亮的嘴捏的微微嘟起,複又低下頭,眯起眼睛,看起來有點危險:

“公主,耍我是吧?”

謝宛抓住蘭鳶山的手腕,但卻并未掙紮,只是輕輕用臉頰蹭了蹭蘭鳶山的掌心,等蘭鳶山放開他,他才道:

“蘭鳶山,你會一直愛我嗎?”

“會。”盡管謝宛問這個問題問了好幾次了,但每一次,蘭鳶山都不假思索地回答他:

“會一直愛你。”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和我分手?”

謝宛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像個正常人,所以才要和我分手?”

“........不是。”蘭鳶山捏了捏謝宛的臉,又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別想太多,不是因為這個。”

“你就是。”謝宛固執地說:“你就是因為我和正常人不一樣,才和我分手的。”

“.......我是第一天發現你眼睛是金色的嗎?”蘭鳶山反問他:

“我是第一天發現你每個月都會有一段時間高燒,身上的香味飄得滿房間都是的嗎?我要是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所以和你分手,那我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分?”

“........”謝宛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僵硬地轉移了視線,委屈道:

“你當時和我分手的時候,明明就說我是怪物來着。”

“........我是不想你受傷,公主。”蘭鳶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處在什麽樣的環境之下.......那時候父親他暴露了,我身為他的養子,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被監控,如果不早點和你撇清關系,你到時候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會死。”謝宛固執地擡起頭,道:

“我會保護你。”

“是,我知道你很厲害,”蘭鳶山說:“我知道你無論受多重的傷都沒事,我知道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危險你都會擋在我面前,但是不代表我能忍受每一次都在重症監護室外看着你。”

蘭鳶山深深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好幾次我都要以為你撐不下去了,我那時.......我也快撐不下去了。”

“公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蘭鳶山複又睜開眼睛,借着模糊的月色,試圖看清謝宛的臉,

“我知道你和我不同,你很厲害,但我不想再看見你因為我受傷了。”

謝宛:“..........”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猛地抱住了蘭鳶山,“蘭鳶山..........”

他忽然道:“只有你會叫我公主。”

“只有你會哄我。”

“..........”蘭鳶山被這孩子氣的話說的一愣,半晌低下頭,伸出手揉了揉謝宛的脖頸,依言往下問:

“那之前他們叫你什麽呢?公主?”

“實驗體B2014。”謝宛想了想,覺得說了也沒關系,于是便誠實道:

“我是第四批被創造出來的實驗體,研究我們的實驗室號碼為B2,我的編號是014。”

“.......實驗體?”蘭鳶山一臉懵逼,好像是在聽什麽科幻小說:

“你是說,你是被人為創造出來的?”

“是的。”謝宛道:“我是四批實驗體樣本中,唯一存活下來的實驗體。”

“..........”蘭鳶山默默地伸出手,用手背按在了謝宛的額頭,像是在試探謝宛的體溫有沒有發燒:

“被風吹傻了。”

“我真的是。”謝宛負氣地甩開蘭鳶山:

“說了你也不信,我不理你了。”

“哎哎哎公主,”蘭鳶山扯出想要離開的謝宛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低笑道:

“好了好了,我信。”

他說:“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樣。”

“但是沒有關系,這不能阻止我和你白頭到老。”

謝宛聞言,擡起頭,看向蘭鳶山,夜風拂過他冰涼的發梢,引起陣陣心悸:“........你想和我白頭到老?”

“.......你不想?”蘭鳶山看他,皺眉,半晌,又緩緩松開,親了親謝宛的手背,勾唇笑道:

“晚了。”

他說:“你的手已經被我牽住了。”

“.......我當然想。”謝宛由着蘭鳶山親他的指尖,許久,也緩和了眉眼:

“我也想和你白頭到老。”

上一世不行,就一世,這一世不行,那就下一世。

謝宛想,命運或許還不至于這麽殘酷,總會給他們一次機會,可以讓他們攜手走到終點的,對吧?

相比于謝宛和蘭鳶山之間的情比金堅,蘭君欽和郁栖這裏的局面就大不相同。

在得知郁栖不是幫助他的人之後,蘭君欽就陷入了對郁息的愧疚之中,久久難以自拔。

他無法面對這一切,開始躲着郁栖,甚至到了不願意和郁栖同處一室的程度。

但謝宛和蘭鳶山的感情卻一日好似一日,這讓郁栖産生了無比的危機感和焦慮感,生怕蘭君欽和自己離心。

而蘭君欽為了能躲着郁栖,開始黏着謝栀白,幾乎是謝栀白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不再将視線長久地落在郁栖身上。

也許是本能地想要繼續以郁栖的身份繼續好好地活下去,郁栖開始想辦法想要将謝栀白從蘭君欽身邊趕走,重新奪回蘭君欽的關注。

他開始私下裏托人着手調查謝栀白,原本以為會毫無收獲,但沒想到,倒真的給他挖出一些猛料來。

看着謝栀白進出醫院精神科的就醫和用藥,郁栖緩緩地勾唇笑起,随即将這些東西拍成照片,發給了謝栀白。

他沒有編輯文字信息,自信即使他什麽也不說,謝栀白也會主動發消息給他。

果然,不消十分鐘,謝栀白就發來了消息:

“你是從哪裏弄來這些的?!”

郁栖靠在沙發上,不緊不慢道:“我從哪裏拿來的,并不重要。”

他頓了頓,又緩緩編輯了一條消息,點擊發送:

“只是......你也不想這些東西,被蘭君欽看到吧?”

信息發出去之後,謝栀白那邊徹底陷入了沉默。

消息對話框上面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出現又消失,半晌,謝栀白才發過來一句話:

“只是中度的抑郁和焦慮,吃藥可以控制,并不會影響教學。”

郁栖:“.........”

他幾乎要被裝傻充愣的謝栀白氣笑了。

他懶得再和謝栀白虛以為蛇,直接站起身,走到樓上,砰的一腳踹開門,和尚還呆座在座位上的謝栀白面對面,抱臂看向他:

“你還想和我裝傻嗎?”

郁栖懶得和謝栀白繞圈子,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是,中度的抑郁和焦慮并不影響日常的教學,但是你的抑郁和焦慮是怎麽來的,不用我多說吧?”

郁栖看着謝栀白,意味深長道:“畢竟我們的小老師......還差點害死了一個人,是不是?”

話音剛落,謝栀白手中的手機啪嗒一聲掉落在地,視線目光所及之處,是他神經質開始發抖的手腕和微微顫動的瞳仁,連睫毛眨動的速度也加快了,顯然是焦慮發作的前兆。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書櫃前,拉開櫃子,半坐在地,試圖從錫紙片裏剝幾粒藥來服下,壓下焦慮發作時的軀體變化,但卻被郁栖用力抓住手腕,動彈不得。

“在蘭君欽面前裝高嶺之花裝的爽嗎?”郁栖漆黑的睫毛在他精致的眉眼上打下沉重的陰影,他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一側微勾的嘴角像極了明媚天使,說出的話卻如同地獄裏的惡魔一般讓人膽寒:

“要是讓蘭君欽知道你和我那個傻弟弟一樣是個精神病,你覺得蘭君欽會怎麽樣?”

他說:“你覺得他會像躲着我一樣,躲着你嗎?”

言罷,郁栖不顧謝栀白幾近崩潰的神情,用力将謝栀白的手壓向一邊,謝栀白手中的藥片頓時滾落在地,發出嘩啦的聲響,卻蓋不住他語氣裏的狠厲:

“畢竟,他最怕精神病了,是不是?”

“夠了!你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

謝栀白終于崩潰,坐在地上,捂着耳朵,聲嘶力竭道: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離開蘭君欽!”郁栖一把抓住謝栀白的肩膀,聲音低沉,完全不像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年應該有的,而是帶着成人才有的算計:

“去和蘭鳶山辭職,離開郁宅,我便不将你之前的事情抖到蘭君欽面前,以後不管如何,你還是他心中的小老師。”

言罷,他站起身,站在抱頭似乎想将自己蜷縮成一團的謝栀白,像是一個勝利者一般,高高在上,說出的話令謝栀白膽寒不已:

“謝栀白,我不是什麽好人,你也不是。”

言罷,他直接轉身,想要離開,卻被謝栀白猛地拉住衣角,動彈不得:

“........”

“為什麽?”謝栀白臉色在陽光下透着異常的蒼白,幾乎要透明,瞳仁也被陽光浸透的如同琥珀一般,和背對着陽光所以瞳色深黑的郁栖不同,雖然強撐着,到底還是害怕:

“你根本不喜歡他......為什麽一定要将他綁在你身邊?”

“.........”郁栖垂下頭,看着落在他衣角發抖的指尖,半晌,一下有一下的将其掰開,随即丢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便摔門而去:

“因為.....我等的人還沒有來,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價,繼續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直到........他來到我身邊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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