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爸爸來了
爸爸來了
蘭君欽是後半夜才回來的。
他回來時渾身濕透, 手中的雨傘也不翼而飛,雨水順着脖頸淌進衣服裏,帶起一片綿密冰冷的刺痛, 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
他手都還發抖,哆哆嗦嗦地拿起鑰匙開門時, 以為池見薇已經睡了,所以動作盡量輕地開門, 沒想到剛推開門進去, 就發現池見薇桌上的燈還開着。
........這麽晚了, 池見薇還沒睡嗎?
蘭君欽腳步一頓,進屋時順手帶上門, 走進才發現,池見薇只是把桌上的燈打開了, 但是人已經躺在床上睡了。
這燈......是專門給他留的嗎?
蘭君欽心中懷疑,但卻并無确實的證據證明, 當再度打了個寒顫之後,他察覺到體溫的極劇降低, 猶豫了幾瞬,到底還是抛開心底那些猜測, 進浴室洗了澡。
洗完澡躺在床上之後, 蘭君欽慘白的臉總算恢複了些許血色。
他情不自禁地開始回憶起幾個小時之前見到謝栀白的情形。
謝栀白看見他時似乎很驚訝, 但又有些惶恐,被問起當初為什麽會突然辭職、一走了之時也十分語焉不詳,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蘭君欽并沒有窺探旁人隐私的習慣, 但對于謝栀白, 他已經無形中起了依賴,突然失去之後, 除了滿腹的無措和慌張之後,心中唯一剩下的,只有憤怒。
憤怒于謝栀白為什麽要不留一句話地一走了之,憤怒于如今兩兩相見,謝栀白依舊連一個敷衍的借口都不施舍于他。
他只想是想從謝栀白那裏得到一個理由而已,有這麽難嗎?
抱着這樣的想法,蘭君欽緩緩陷入了沉睡。
夢裏的蘭君欽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鑽被子裏,他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寒顫,将自己裹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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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君欽......蘭君欽你沒事吧?!”
不知過了多久,蘭君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朦胧的視線餘光裏,他能看見一個粉毛兔子正趴在他床邊,用手去探他的額頭,緊接着發出了一聲驚叫:
“我草.......不是,這麽燙?!”
池見薇今早起來的時候也有些頭昏眼花,嗓子發痛,下床的時候差點沒栽倒在地。
他本來想讓蘭君欽今早幫他向老師請個假,但沒想到蘭君欽和死了一樣躺在床上不動也不理他,池見薇一氣之下,便走過來推他,卻沒想到蘭君欽竟然也發燒了。
“你發燒了,怎麽辦?!”池見薇看着眯着眼睛還在發抖的蘭君欽,忽然福至心靈道:
“你是不是冷啊?”
他趕緊從自己的床上搬來被子,蓋在蘭君欽的身上,蘭君欽才勉強不抖了。
“你這病的太嚴重了,我得先給老師打電話給你請個假。”池見薇自己嗓子都啞的快不能出聲了,但是第一反應還是替蘭君欽處理學習上的事情,說完又道:
“你還能起來嗎?我帶你去醫院挂水好不好?”
蘭君欽發燒燒的意識全無,盯着粉毛兔子,眼前卻不知為何出現了謝栀白的臉。
謝栀白......謝栀白........
到底是為什麽要不告而別?
看着蘭君欽張着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的模樣,池見薇還以為蘭君欽有什麽話想說,忙湊過去,凝神細耳去聽蘭君欽艱難吐出的字句:
“謝栀白........”
“?”池見薇呆住:“謝栀白?謝栀白是誰?”
“小老師........”蘭君欽燒的眼睛裏高光都沒有了,迷糊中又、把池見薇當成了謝栀白,忽然伸出手,用力抓住池見微的手腕:
“別走.......”
“........嘶,疼........”池見薇沒想到蘭君欽生病了力氣還是這麽大,被抓的感覺手腕骨都要裂了,生理性的眼淚迅速溢滿眼眶,半晌壓都壓不下去:
“我不走,我不走行了吧。”
“........”蘭君欽聞言,盯着池見薇看了一會兒,忽而又驚醒:
“你不是謝栀白!”
“謝栀白呢?他在哪裏?”蘭君欽一邊說着,一邊就想起身找謝栀白的蹤影,但無奈高燒燒的太嚴重,他甚至還沒起身,就再度因為體力不支,同昏眼花地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前,還在喃喃叫謝栀白的名字:
“我要給他打電話,我要找他,我要親耳聽見他當初為什麽要走.......”
“.......你,你別起來了,我幫你問!我幫你找!”看着蘭君欽那副找不到人就不死心的模樣,池見薇用力抽出被蘭君欽攥緊的手,擦掉眼淚,哆哆嗦嗦地摸出蘭君欽的手機,用指紋解了鎖。
蘭君欽的通訊錄裏很簡單,沒幾個人,池見薇幾乎不怎麽費力就找到了謝栀白的名字。
池見薇知道蘭君欽昨晚就是去見這個人了,但池見薇擔心蘭君欽找不到人又要帶病下床,所以幾乎沒有猶豫就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長久地沒有人接,池見薇不死心,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四次的時候,電話那頭才被人接起:
“喂?”
“喂,謝栀白嗎?”池見薇嗓子啞的都快冒火了,頭也很疼,幾乎要組織不出語言:“我,我是蘭君欽的舍友,他現在很想見你一面,請問你現在在哪裏?”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不斷傳來窸窸窣窣和雜亂的腳步聲,像是謝栀白在慌亂跑動,連呼吸聲都十分急促,不知是不是在躲着什麽人:
“我,我在京大梧桐路.......嘟.........”
他話還沒說完,就傳來手機掉在地上的聲音,幾秒鐘之後,電話就被人挂斷了。
“?”池見薇看着被挂斷的手機通訊頁面,懵了一瞬,正想罵些什麽,一旁的蘭君欽聽見謝栀白的聲音,又開始躁動了,低聲道:
“謝栀白........”
“.........”池見薇聽見蘭君欽,一瞬間指尖用力握緊手機,力道大的幾乎要泛白,許久,眼眶通紅。
他用力把蘭君欽按回去,在蘭君欽又想掙紮着費力想要起來地時候,池見薇終于忍無可忍,瞬間爆發,大吼道:
“蘭君欽,你生病了!”
他用力抓着蘭君欽的肩膀,嗓子痛的冒煙,但還是不斷提高聲音,只不過臉上的表情卻不如他聲音來的狠厲,斷線的淚珠從眼眶裏掉出來,滴到蘭君欽臉上:
“你就算喜歡他,也得養好身體才能去找他!愛別人之前,要先愛自己!!你明不明白!!”
“........”不知道是被池見薇的聲音吼懵了,還是被池見薇的眼淚燙懵了,蘭君欽躺在床上,直直地擡眼看着身上的池見薇,半晌乖乖地沒再動,也沒再掙紮了。
“.........”見蘭君欽安靜下來了,池見薇緩了一口氣,忍着腦袋快要炸裂般的頭疼,捂着腦袋下床,艱難地翻箱倒櫃,找出幾塊面包,還有為數不多的兩粒布洛芬和感冒靈顆粒。
他把面包捏軟捏碎給蘭君欽吃,随即泡開感冒靈,把布洛芬給蘭君欽一股腦喂了下去。
蘭君欽吃完藥之後似乎藥效上來了,有點困意,但還是沒睡,就這樣直勾勾地看着池見薇。
池見薇自己都燒的嘴皮幹裂發白,頭重腳輕,但看着蘭君欽的模樣,想了想,還是道:
“我去幫你找謝栀白,把他帶過來見你。”
他說:“這樣可以睡了嗎?”
“.......”蘭君欽終于把眼睛閉上了。
池見薇緩緩松了一口氣。
他出了一身汗,又是熱又是冷,原地坐着歇了一會兒之後,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淨,才艱難地起來穿衣服。
京大梧桐路離這裏不遠,出去幾百米就能打車,十多分鐘就能到。
池見薇出來的太急都忘了帶圍巾,臉上被冬天的寒風吹着,猶如冷刀一寸一寸刮去皮肉。
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化掉的雪地裏走,整個人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不受控制地倒下,一邊走一邊扶着樹,才能勉強保持直立。
“京大梧桐路........京大梧桐路.......”
池見薇一邊走一邊碎碎念,防止自己走着走着把這個地址忘了,但沒走一會兒肺裏進了冷風,又彎腰開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他裏面套的還是睡衣,低頭時風順着寬大的睡衣邊緣漏進去,冰的池見薇一個激靈。
原地休息了十幾秒之後,池見薇又蒙着頭往前走,由于他現在基本已經處于神志不清地狀态,還沒走幾步,就不慎撞到了面前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這一撞把本來就高燒別緣的池見薇撞得稍微清醒了一點,他捂着額頭,擡起臉,發現有一個形容俊秀的男人正彎腰關心地看着他,而男人身邊則站着一個雌雄莫辨的長發男人,看着他,同樣是一臉擔憂。
池見薇:“........”
要不是那長發男人有喉結,光看臉,池見薇還真看不出來這是個男的。
“對不起,我沒看到......”池見薇後腦勺那塊突突的疼,盯着蘭鳶山那張過分熟悉的臉愣了好久,但許久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只能艱難開了口:
“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事,”蘭鳶山看他一眼:“你看上去比較有事。”
面前這個娃娃臉的少年臉都快凍青了,身上卻又很燙,嗓子還很啞,明顯就是發燒了:
“你沒事吧?要送你去醫院嗎?”
“不用,我不去醫院。”池見薇接着蘭鳶山扶他的力道站穩,随即緩緩松開蘭鳶山的手,重複道:
“我要去京大梧桐路........我要去京大梧桐路.......”
蘭鳶山和謝宛對視一眼,同時下了一個結論——
這孩子燒傻了。
“你從這裏面出來......你也是冬令營的學生嗎?你老師呢?”蘭鳶山說:“你還是先去看醫生吧,等會兒都燒成傻子了。”
言罷,蘭鳶山就想找門口的保安幫忙把池見薇帶進去,但沒想到池見薇打死不進去,抱着蘭鳶山的手不放,聲音在發抖,不住搖頭:
“叔叔,我不去看醫生,我要去京大梧桐路.......我答應別人了......我不能失約........”
“......”對方還是個孩子,蘭鳶山又不可能手臂掄圓了把對方甩出去,為難地看着像見了救星一樣抱着他不放的池見薇,半晌,才敷衍道:
“行行行,我送你去京大梧桐路,你先松開我,我老婆還在這。”
“........真的?”池見薇一愣,用力呼出一口氣,瞬間冒起的白霧将他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都遮掩的有些模糊,用着快要報廢的幹啞嗓音,無聲吐出幾個字:
“謝謝你.......叔叔.........”
他的身體失去支撐,又陡然松了一口氣,言罷,便在蘭鳶山驚訝的眼神中,雙腿一軟,雙膝跪倒在地,随即一頭栽進了地裏。
“.......”謝宛剛好站在池見薇面前,愣了一下,被迫接受了這個大禮的他心想難道這就是京城人嗎,連感謝的方式都如此的不同凡響,扭頭看蘭鳶山:
“只是送他去京大梧桐路而已,有必要用這種感謝方式嗎?”
“.........傻老婆,”蘭鳶山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池見薇,半晌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孩子其實是燒暈過去了?”
謝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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