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輪回百轉只求陪你續前緣

輪回百轉只求陪你續前緣

蘭鳶山知道, 太子被廢,狗急跳牆,已然要撕下兄友弟恭的假面, 與他正式開戰了。

冷汗涔涔,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借着尖銳的刺痛感,蘭鳶山在院內來回踱步,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大腦快速搜尋着可行的辦法。

太子雖然綁了蘭君也, 但他知道蘭鳶山手中還有青巒軍,是絕對不敢輕舉妄動的。太子真是要殺了蘭君也, 萬一真把蘭鳶山逼急了,蘭鳶山搞不好會想要為子報仇, 直接血洗金銮殿,到時候太子那點沒上過戰場的私兵, 分分鐘要被蘭鳶山那批真正在戰場淬煉下來的兵将殺的片甲不留,他自己也難逃一死。

所以太子綁了蘭君也, 一定不是想要馬上殺他,而是想要威脅蘭鳶山, 要麽逼着蘭鳶山交出青巒軍的兵符, 要麽逼蘭鳶山自盡。

而等兵符一到手, 蘭鳶山一死,太子就會馬上挾持不到七歲的蘭君也登基, 重新掌握大權。

他此時綁了蘭君也, 下一秒就會借着皇帝的名義, 召蘭鳶山進宮,倘若蘭鳶山沒有防備, 就這樣身無寸鐵地進了宮,一定會被太子埋伏的私兵當即射殺。

而即便蘭鳶山事先收到了風聲,提前帶好兵将入宮,太子也可以用蘭君也的性命來威脅蘭鳶山,逼他交出兵符,并當場自盡。

怎麽選都是死,看來從一開始,太子就給自己留好了後路,卻沒有給蘭鳶山留下一條活路。

但此刻情況緊急,蘭鳶山也顧不得想太多,立刻讓宋白去集結青巒軍的将領和士兵,随他一同入宮。

而在緊急集結軍隊的過程中,太子的假聖旨也已經傳到了蘭鳶山的府中,要求蘭鳶山在一炷香內迅速進宮,不得拖延。

太子的聖旨來的太快,蘭鳶山恰好只集結了半數的軍隊,只得無奈帶着那半數的軍隊先進宮,讓後半數的軍隊緊随其後,迅速入宮。

蘭鳶瑛的消息收到的比蘭鳶山的更慢,等她收到消息,匆匆來到蘭鳶山府上的時候,蘭鳶山已經帶着人離開了,府內只剩下方岫玉和蘭君欽,以及數個家仆。

蘭鳶瑛本來并不想參與到造反這件事情中來,但她也知道,倘若她此刻不守着王府,不管太子最後是勝利還是失敗,方岫玉和蘭君欽都會慘死在這場政治的傾軋中。

因為如果太子真的順利挾持了蘭君也掌權,他就不會允許蘭君也的生母和親生弟弟在世。

思及此,蘭鳶瑛萬般無奈之下,只能讓自己的紅纓軍将四皇子府團團圍起,盡自己的可能保護蘭鳶山的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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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我會死嗎?”

小狗繞着蘭鳶瑛的小腿蹭了蹭,擡起頭,用疑惑的眼珠盯着神情戒備緊張的蘭鳶瑛,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爹爹去救哥哥了........要是他們都回不來,我和娘親是不是也會死掉?”

蘭鳶瑛手中握着蘭鳶山送他的風舞劍,聞言頓了頓,低下頭來,腦後的馬尾被風吹的四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紛亂難理清:

“........不會的,小狗。”

蘭鳶瑛穿着紅色的厚重铠甲,蹲下身和蘭君欽視線平齊時,衣角和地面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姑姑會一直一直守着小狗,不會讓小狗死的。”

小狗寶寶耳朵抖了抖,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感受着什麽,半晌,才道:

“哥哥說他看見爹爹了。”

蘭鳶瑛一懵:“.......什麽?”

“哥哥說,爹爹已經進宮了。”

蘭君欽閉上眼睛,感受着和蘭君也的心靈感應:

“城牆上........好多士兵啊。他們手上拿着弓箭,都對着爹爹,一個穿着明黃衣服的人,将劍抵在哥哥的脖頸上,讓爹爹——”

“蘭鳶山!”

看着從宮道裏騎馬走進來的蘭鳶山,太子的劍抵在蘭君也的脖頸下,稍微一用力,便有鮮血從蘭君也的脖子上淌下來,低落在地面上:

“将青巒軍的兵符交給我!”

身後是成片的兵甲相交的碰撞聲,鼻尖則是濃郁厚重的鮮血味,蘭鳶山蒙着眼睛,看不見四周的情況,但他知道只要後半數的青巒軍及時趕來,太子的兵就不會比他多,所以只能盡可能地拖延時間,

“哥哥。”

蘭鳶山坐在馬上,嘆息道:“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太子聞言哈哈大笑:“我是嫡,你是庶,但這麽多年你牢牢握着兵權,難道不是觊觎我的太子之位,包藏禍心嗎?”

他用力将手腳皆鎖着鐐铐、不得掙脫的蘭君也拖過來,眉目微微猙獰,連臉上的肌肉都在陽光下微微顫抖,汗水遍布:

“我再說一遍,立刻把兵符交給我!”

“否則,否則........否則我就殺了你的大兒子!”

言罷,太子用力将劍尖按在了蘭君也的脖子上,尖銳的劍鋒劃破了蘭君也柔軟的皮膚,蘭君也登時痛的哭出聲,聲音裏是止不住的驚慌:

“父王........父王.........”

“好好好,我把兵符給你,你別傷他。”

蘭鳶山蒙着眼睛,摸索着被部下扶下馬,随即憑着聲音,緩緩走到了太子面前。

蘭鳶山的身後是成群的青巒軍将士,而城牆上則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士兵,箭鋒在陽光下閃過尖銳刺眼的光,閃過了蘭鳶山的眼睛。

雙方劍拔弩張,氣氛沉凝,只等彼此抓到對方的一個錯漏,便能決定勝負。

蘭鳶山蒙着眼睛,走到太子身邊,心平氣和地和太子交涉:

“你把君也還給我,我便将兵符給你。”

“為什麽不是你先将兵符給我,我再把你兒子還你。”

太子又不傻,否則他沒辦法籌謀十幾年,就為了今天殺死蘭鳶山:

“少廢話,現在你兒子在我手上,是你得聽我的。”

蘭鳶山:“.........”

他抿了抿唇,因為眼睛被蒙着,太子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只能看見蘭鳶山緩聲開了口:

“好吧。”

言罷,蘭鳶山将手伸進衣袖裏,拿出了一塊青色的虎符:

“這就是青巒軍的兵符,你拿去吧。”

“不要!父王!”蘭君也刀刃加身雖然心中恐懼,但他知道,蘭鳶山一旦失去兵符,那就真的是什麽也沒有了,也再也不能護住母妃和弟弟。

他雖然與方岫玉感情淡薄,和蘭君欽只見過兩次,但母子連心,兄弟相親,即便是彼此并不相熟,也不代表蘭君也會想要方岫玉和蘭君欽死。

.........因為那是生他的母妃,還有與他血脈相連的親弟弟啊。

眼淚一點一點地掉在地上,蘭君也看着太子的心腹一把奪過蘭鳶山手中的兵符,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父王!!!”

“別怕。”蘭鳶山手中空空,沒有了兵符,一身淺藍色的外衣,腰上挂着一把藍玉扇子,倒像是一個手中不曾染血的書生,溫聲安慰自己的孩子:

“父王不會有事的。”

“..........”蘭君也哭着搖頭,想要說話,卻被滲入口中的鹹腥眼淚堵住了話頭。

看着兵符到手,太子臉上欣喜若狂,半晌竟然拿着兵符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早知道你蘭鳶山這麽看重這個便宜兒子,我就應該早點下手,何須等到今天!”

沒了兵符,蘭鳶山也不見慌張,被黑布蒙住的眼睛好似有實質一般,看向太子:

“現在........可以放了君也嗎?”

“蘭鳶山,你怎麽如此天真。”

言罷,太子收了臉上的笑,冷眼看向蘭鳶山:

“來人!”

他喝到:“将意圖謀反的定王給本王抓起來!”

身後的青巒軍将領聞言,正想上前保護蘭鳶山,卻沒想到太子高高舉起了兵符,

“青巒軍原地待命,放下武器,不可輕舉妄動,違者,殺!”

“..........”各青巒軍将領身形一僵,視線死死地看着那塊兵符,半晌,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将手中的武器放下。

“铛——”

“铛——”

眼看着擁護蘭鳶山的将領們都一一丢了手中的劍,武器掉落在地的聲音不知為何忽然取悅了太子,太子勾起唇角,忽然開了口:

“蘭鳶山。”

他盯着蘭鳶山,眼底遍布紅血絲:

“你認輸嗎?”

蘭鳶山:“輸?我從未輸過。”

“是嗎?”太子笑了笑,忽而上前一步,一劍捅進蘭鳶山的腹部,用力轉了一圈,聲音壓的低低的:

“那這樣呢?你認輸嗎?”

“........”鮮紅濃稠的血登時從蘭鳶山的嘴角溢出,濺紅了蘭鳶山的衣領。

蘭鳶山蒙着眼睛看不見,因而身體的痛楚就被放大了無數倍。

他嗓子裏猛地嗆出一口血,感受着尖銳的刀尖不斷戳進他的腹部,肩膀,唯獨避開了他的心口,耳邊還有太子喪心病狂的怒吼聲:

“這樣呢?!認輸嗎?!”

“我.........不認輸..........”

話音剛落,蘭鳶山再也控制不住嗓子裏的腥甜,嗓子裏登時噴出一口血,濺落在了太子的眼皮上。

此時此刻的太子,倒真像是一個降臨人間的惡魔,手執利刃,一刀一刀的,似乎想要親手挫去蘭鳶山身上的生機和鋒銳。

用刺目的紅從蘭鳶山的身下淌下,蘭鳶山再也支撐不住,仰倒在地面上,嘴角淌出鮮紅的血液。太子最後一次高高舉起手中的匕首,聲音嘶啞:

“蘭鳶山,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最後問你一次。”

太子看着不斷在嗆血的蘭鳶山,凝眉,匕首滴下的血濺紅了他的衣擺,卻不能阻止他的動作:

“你,到底人不認輸?”

蘭鳶山躺在地面上,身下的血還有擴大的趨勢,面色慘白,吐出一口血,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卻因為沒有力氣,選擇了放棄。

看他的口型,似乎是在回答太子的問題。

見此,一心想要得到答案、和蘭鳶山争強好勝了一輩子的太子俯下身,正想去聽一聽蘭鳶山在說些什麽,忽然心口一涼,像是有什麽異物插入了他的身體。

太子一愣,還未反應過來,緊接着,尖銳的劇痛從他的心髒處炸開。

他驚愕地瞪大眼,視線所及之處,只見蘭鳶山緩緩掀開了蒙着眼睛的布條,正看着他,而此時此刻,蘭鳶山手中的藍玉扇子已經用力插進了太子的心口,甚至還用力轉了一圈,徑直将太子的心髒絞碎。

太子猛地吐出一口血,身軀緩緩倒下。

蘭鳶山的動作太快,太子還沒來得及想明白蘭鳶山到底是何時恢複視力的,就聽蘭鳶山貼在自己耳邊,聲音低低,溫柔道:

“現在輸的人,是你了,我的好哥哥。”

言罷,蘭鳶山不再廢話,一刀割斷了太子的脖頸,鮮血從太子的傷口破裂處濺落,和蘭鳶山的血混合在一起,幾乎要分不清誰是誰的。

“蘭鳶山,你竟然敢........”

太子一邊吐着血,一邊還在捂着脖頸,試圖垂死掙紮:

“即便你殺了我.......即便你看得見.......沒有聖旨,你以為你真的能當上皇帝嗎?”

“來日史書工筆,一定會寫上,是你........殺了自己的親哥哥.......”

蘭鳶山拼盡最後一口氣,将最後一刀插在了太子的胸口上,親眼看着太子的瞳仁渙散,氣息徹底斷絕,方斷斷續續道:

“我.......從沒想要當這個皇帝。”

他說:“将我逼上這條路的人,是你啊.......我的太子哥哥。”

殺人不如誅心,一聲太子哥哥,便讓太子雙眼一瞪,徹底斷氣。

或許在臨死之前,他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輸了,眼睛睜的大大的,就這樣死死地盯着蘭鳶山,表情猙獰,不肯合眼。

蘭鳶山想要從他手中拿回兵符時,太子的指尖依舊将其攥的緊緊的,不肯松開一絲一毫。

“咳咳咳.........”

蘭鳶山身受重傷,也沒有力氣再去拿那個兵符,用力咳嗽幾聲,用掌心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随即半跪在地,看向蘭君也:

“君也.........過來........”

蘭君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滿身浴血、宛若煞神降臨的蘭鳶山,整個人吓的呆滞,半晌,才好似反應過來似的,拖着沉重的鎖鏈,一點一點地向自己的父王靠近:

“父王.........”

他最後一個“王”字還未說出口,眼前的蘭鳶山便兩眼一黑,身軀徑直倒了下去。

“.........”蘭君也怔住,半晌不可置信的猛地撲了過去,似乎是想去查看蘭鳶山身上的情況,但很快,掌心、指尖、衣擺上便都染上了鮮紅的血。

他本該害怕這樣的血,但蘭君也知道,這是蘭鳶山為了救他流的血,是他的父王寧可自己死,也不願意他被人傷了分毫。

他的父王為了他做了這麽多,他當初怎麽.......怎麽會覺得父王不夠愛他?!

“父王........”

蘭君也跪在地上,聲音破碎沙啞,滿是悔恨:

“父王......兒臣錯了......兒臣錯了.......”

在蘭君也的哭泣聲中,蘭鳶山本想安慰,卻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住沉重的眼皮,只能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身體忽然感受到了一陣寒冷,蘭鳶山懷疑自己要死了,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宮門的最後一道門緩緩打開,聽到馬蹄聲響,剩餘半數的青巒軍終于趕到,聽到方岫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至自己的身前,用溫暖的掌心握住了自己的手:

“蘭鳶山........夫君,你........你怎麽樣?”

方岫玉的聲音還在發顫,顯然是想要哭又強忍着,蘭鳶山沒有回答,只是用盡全力,回握住了方岫玉的手。

他忽然想到,自己當初被人設計出車禍而死、氣息幾斷、意識昏沉之時,似乎也有人曾經這樣握住他的手,大喊着他的名字。

那時他還以為是幻覺,而今回首當日,卻驟然發現,此時此刻,方岫玉的聲音和晚玉的聲音忽然重合在了一起,透過呼嘯的風聲和時光的洪流,再度遙遙傳入他的耳邊。

腦海中又想起了自己當日昏迷時,晚玉一遍又一遍地希望他醒過來的哭腔;憶起了無數個日日夜夜,晚玉趴在他床邊,祈求他能睜眼;念起晚玉在他耳邊低聲輕喚他無論在哪個世界,無論如何都不要忘了自己.........

謝宛、方岫玉、實驗體B2014.........

不管在哪個世界,原來一直都是他,他從未離開過........

晚玉為蘭鳶山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世界,只身入局,想要與他再續前緣,可惜蘭鳶山自始至終,從來不知——

原來每一世皆遺憾積重,已讓相思行至水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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