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

雖然蘭鳶山沒有明說, 但看着蘭鳶山有些為難的神情,蘭君欽好似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驟然怔在原地。

他頭頂軟倒的觸角豎起來, 緩緩直立,一閃一閃地亮着光, 像是在思考。

半晌,蘭君欽主動跑過來, 貼着蘭鳶山的小腿肚, 軟軟道:

“雄父, 我好像也沒有那麽餓了。”

蘭鳶山:“.......”

他知道蘭君欽是在體諒他,愣了一下, 随即笑着揉了揉蘭君欽的頭頂,俯身将他抱了起來:

“乖崽。”

蘭君欽抱着蛋, 親昵地湊過去和蘭鳶山貼貼。

屋子裏沒有通電,故而沒有開暖氣, 壁爐裏也沒有生火,蘭鳶山坐在沙發上, 看着蘭君欽緊緊地貼着那枚雄蟲蛋瑟瑟發抖,一邊抖還一邊忍着不說冷, 顯然是怕蘭鳶山難受。

蘭鳶山想了想, 脫下自己的外套, 披在蘭君欽的身上,把他嚴嚴實實地包裹好:

“這樣還冷嗎?”

“不冷了, 雄父。”蘭君欽深吸了一口氣, 總算不抖了, 頭頂的觸角彎下來,愉悅地晃了晃去。

“你家的小雌崽怎麽這麽弱?”

一旁的雲斐一臉疑惑地看着蘭鳶山:

“一會兒又是餓一會兒又是冷的。雌蟲即便不穿衣服也可以抵禦至少零下十度的寒冷, 他穿的也不少,怎麽還能冷成這樣?”

“他體質特殊吧,不是弱。”蘭鳶山一邊說着,一邊給蘭君欽裹好衣服,只露出圓乎乎的一個小臉蛋:

“乖崽,還冷不冷?要不我們去找點柴火,把壁爐生起來?”

“我.........”蘭君欽披着蘭鳶山暖烘烘的全羊絨大衣,本來想說自己已經不冷了,但餘光無意間掃向一旁,看着靠在一起瑟瑟發抖卻又不敢吱聲的小雌崽們,情不自禁地一怔。

他想了想,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又改了口,小小聲道:

“雄父,我還是好冷。”

他拍了拍胸前一直緊緊護着的蛋,有些心虛道:

“哥哥說他也冷,要不我們去找柴火取暖吧。”

雄蟲蛋:“.........”

它不滿地抖了抖。

“好。”蘭鳶山看不懂雄蟲蛋的肢體語言,沒穿衣服,也覺得有點冷,起身把窗外的窗戶關了,又往回走:

“我們看看這個別墅裏有什麽東西能燒的,燒起來取暖吧。”

一聽到可以生壁爐燒火取暖,剛才還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小雌崽們登時從沙發上滑下來,跑到蘭鳶山的小腿邊,将其團團圍住,眼巴巴地拽着蘭鳶山的褲腿,一副很是期待的樣子。

他們的觸角顏色都不一樣,有奶黃色的,也有淡綠色的,還有偏紫色的,因為興奮,所以亮起來的時候像是熒光棒一樣,晃來晃去的,使勁兒去蹭蘭鳶山的衣服,看起來好玩極了。

蘭鳶山覺得可愛忍不住伸出手挼了一把,發現觸角摸起來也是軟軟的,并不是類似于果凍般的冰冷,帶點溫度,像是溫熱的巧克力那樣絲滑:

“你們也想去找柴火取暖嗎?那我們一起出發好不好?”

小雌崽們将蘭鳶山團團圍住,脆生生道:

“好!”

“沒必要吧。”雲斐、驚岚和檐星聞言,登時一致反對,對蘭鳶山提出異議:

“沒必要慣着他們,他們是雌蟲,這點寒冷都受不了,以後遇到更加嚴寒的環境要怎麽辦?”

“他們是雌蟲,也是孩子。”

蘭鳶山俯身把一個亮着奶黃色觸角的小雌崽抱起來,捏了捏他的臉:

“看把孩子都凍成什麽樣了,嘴巴烏青的。”

奶黃色觸角的小雌崽是檐星的崽,他看着蘭鳶山抱他的小雌崽,而小雌崽又低頭蹭蘭鳶山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爽還是惱怒,拔高聲音道:

“身為雌蟲自有他們的使命和責任,何況他是個B級別的雌蟲,就更需要磨砺,日後才能更早地突破限制,成為A級的雌蟲。”

“過于嚴厲的體力訓練就是變相的體罰,即便小雌崽不會凍死,也會給他的身心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蘭鳶山說:

“你讓他在大冷天受凍能起到磨砺的作用嗎?既然可以,那麽你先以身作則,脫了衣服去外面站着吧。”

檐星一噎:“你........”

“好了,”蘭鳶山轉過頭,彎起眉眼對小雌崽們道:

“叔叔決定去找些柴火生火取暖,少數服從多數,誰支持誰反對?”

“我,我支持!”小雌崽們紛紛舉起手。

“好。”蘭鳶山數着舉手同意的小雌崽,也舉起了自己的手:

“現在有五個蟲同意生火,有兩個蟲不同意,少數服從多數,生火!”

“好耶!!!”

小雌崽們一聽終于可以不受凍了,開心地跳起來,其他三個雌蟲氣的面色鐵青,可對于蘭鳶山這個雄蟲的決定,又有些無可奈何。

蘭鳶山眼睛不好,所以讓蘭君欽帶着小雌崽們去找柴火,蘭君欽自告奮勇地走在前排,帶領挨挨擠擠湊在一起的小雌崽們,朝黑漆漆的陌生大別墅內部進發。

這帶着些許冒險性質的找柴火活動極大地激起了小雌崽們的勝負欲,他們争先恐後地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間或發出驚訝或者害怕的驚呼聲,一個個上蹿下跳的玩的滿頭大汗,倒比在外面跑步或者生柴火更能讓身體快速熱起來,小雌崽們的臉色總算不再是臉頰煞白唇角烏青,而是又恢複了淡淡的紅潤。

終于,經過小雌崽們的不懈努力,他們終于在一間庫房裏找到了成堆的柴火。

“好多柴火呀!”

頭頂亮着淡紫色光芒的小雌崽奶團子一號趴在架子邊緣,好奇道:

“可是他們都壓在這些東西的下面,我們要怎麽把它們拔出來呢?”

“要不先把上面的東西搬開?”頭頂亮着黃色光芒的奶團子二號怯生生道:

“不然感覺拔不出來呢。”

“可是感覺好高,我們能爬上去嗎?”奶團子三號舉手:

“我的蟲翼還沒長出來,飛不起來。”

蘭君欽一開始并沒有發表意見,頭頂的淡藍色觸角轉來轉去,像是在思考,緊接着忽然一亮:

“兩個蟲一起,一個在下面,一個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不就能夠到那些東西了嗎?”

“可是誰在下面呢?”幾個小雌崽誰也不願意被踩,面面相觑,誰也沒有動。

“我在下面吧。”蘭君欽知道要是沒有蟲主動站出來,他們晚上所有蟲都得冷死:

“你們誰力氣更大,踩着我的肩膀上去,把上面的東西搬開。”

“........好。”

對于蘭君欽的行動,蘭鳶山并不知道。

他四處轉了轉,找了一間布置比較合他心意的房間,進去轉了一圈,随即滿意地坐在床頭,決定晚點就和蘭君欽睡這裏。

他是雄蟲,本來體質就弱一些,折騰了一晚上,也是有些累了,在床上坐着坐着,就忍不住躺在床上,一秒鐘就睡了過去。

牆上挂着的秒針一秒一秒地轉動,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

四周很安靜,外面的風雪呼嘯,樹葉拍打,發出迅疾可怕吼聲,但室內卻自帶一股安逸的氣氛,顯得平靜又惬意。

蘭鳶山本來想休息一會兒,就下樓去找蘭君欽的,但沒想到眼皮沉的要命,他勉強掙紮了一下,但被濃重的疲倦席染了身心,困意很快将他拖入黑沉的夢鄉,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在蘭鳶山熟睡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來人像是刻意放輕了腳步似的,但行李箱滾輪的動靜還是暴露了他的方位。

他的眉眼在明滅不定的燭光陰影下顯得并不清晰,但瑰麗的紫羅蘭色仿佛蘊着星光,能輕而易舉地吸引旁人的視線,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一頭白色的長發在背後若隐若現,被藍色的發帶紮起,上面還黏着雪粒,只不過和白發融為一體,顯得像雪白的裝飾一般。

檐玉将手搭在門把上,悄悄地推開了門。

床上的雄蟲睡的很安靜,眉眼微阖,遮住了一雙湖藍色的雙眸,但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紅唇依然将他的五官襯的愈發精致和俊秀。

蘭鳶山丢失的行李箱被放在了房間內的一角,檐玉身上的雪在室內的溫度下微微化開,有些甚至和汗水黏在一起,散發着淡淡的冷香。

玉蘭花的花香和雌蟲素混在一起,檐玉知道自己此刻該走了,但看着床上安靜睡着的雄蟲,他的腳步不知為何,又被牢牢地釘在原地。

在內心的天人交戰下,半晌,他還是舍不得馬上就走,而是輕輕擡起腳步,走到了蘭鳶山的身邊。

他剛走到蘭鳶山的身邊,蘭鳶山的眼睫便輕輕顫動,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似的,想要睜開眼,吓的檐玉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好在,蘭鳶山并沒有醒來,只是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檐玉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但內心又不免閃過一陣短暫的失落。

他走到蘭鳶山的身邊,俯下身,悄悄給蘭鳶山蓋上了毯子。

蘭鳶山是D級雄蟲,本來就不耐寒,何況還把自己的大衣讓給了蘭君欽,不冷才怪。

檐玉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目光緊緊地落在蘭鳶山的眉眼上,舍不得移開。

這是他的雄蟲。

這原本是他的雄蟲。

檐玉不敢上手,只能趁蘭鳶山睡着,用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蘭鳶山的五官。

他意識到自己仍舊像之前那樣深愛蘭鳶山,可檐玉也知道,他和蘭鳶山之間隔了太多無法逾越的鴻溝——

一只不能破殼的雄蟲蛋,還有彼此之間過于巨大的等極差異,一切的一切加起來,給他們的感情帶來了不能彌補的裂痕。

他們不會再有以後了。

思及此,檐玉直起身,忍受着那一陣陣的失落和痛苦,轉身離開。

在他轉過身的那一瞬間,蘭鳶山忽然睜開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檐玉的手。

檐玉心中驟然一驚,反射性地甩開蘭鳶山的手,卻被蘭鳶山死死攥緊,難以掙脫。

“既然來了,為什麽又要急着走?”

蘭鳶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眯着眼睛,懶懶地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的毯子滑下,将他完美的身材遮的若隐若現,只能看見精壯的上半身和帶着笑意的眼神:

“躲我?”

“.......”檐玉能感受到雄蟲比他高一些的體溫,咬緊牙關,不打算回話,使了點力掙脫了蘭鳶山的束縛,轉身就往門外跑去。

蘭鳶山沒有追過去。

他沒吃飯,體力有點跟不上,緩緩直起身,坐在床邊,捂着額頭緩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确認剛才看到的場景不是自己的夢。

檐玉驚慌的表情過于有趣,以至于蘭鳶山想到後,竟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想看想出現在他面前卻又要戴面具,明明想恐吓自己卻又要偷偷跑來給自己蓋被子,這樣別扭又傲嬌的性格,除了自己的老婆晚玉,也沒別人了。

蘭鳶山緩過勁兒之後,從床上直起身,雙手插兜正想往門外走,去找方岫玉,但不其然卻在不遠處的桌上發現了一碗熱騰騰的土豆泥和一盤剛烤出來的曲奇餅。

土豆泥軟糯,曲奇餅香甜酥脆,明顯是新鮮做的,也不知道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檐玉是從哪裏變出來的。

蘭鳶山走過去,彎下腰拿起曲奇餅嘗了一口,發現味道不錯,準備留起來給蘭君欽吃,卻沒想到他剛準備打包,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緊接着,幾個小蘿蔔頭争先恐後地出現在了門邊,疊疊樂一樣一個接一個擠在了門縫上方:

“叔叔,叔叔!”

他們頭頂的觸角齊刷刷地豎起,僵硬的像兩根直戳雲霄的天線似的,亮的不能再亮,顯然是緊張驚慌到了極點:

“不好了不好了!”

“.......別急,慢慢說。”蘭鳶山半跪下來,和他們平時,随即掃了一眼幾個“天線寶寶”,沒找到自家的子涵,心中一緊:

“君欽呢?他人呢?”

“他,他被倒下來的柴火砸到了!”

天線寶寶們抱在一起,驚慌道:“然後,然後他的鼻子就流了好多血,就暈倒了!”

“......什麽?!”蘭鳶山豁然一下站起身,眼神沉冷:

“快帶我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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