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我已經不敢相信你了

第64章 我已經不敢相信你了

姜佚明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接着,他眉心微擰着轉過頭來,看了黎景一陣子,似是不确定一般地問:“你有沒有搞錯?”

聽到姜佚明的疑問後,黎景怔了半秒。接着他用力搖了幾下頭,幹癢的嗓子發出沙啞卻堅定的聲音。

“沒有。我……我這次想得很清楚。”

姜佚明的哂笑僵在了臉上,最後,只留給黎景一個冰冷而玩味的眼神。

他轉過頭去,不再看黎景,而是向前探了探身子,随手拿起茶幾上的煙盒,開開合合、不斷把玩,然而卻始終沒有拿出煙來。

“你想得很清楚了?”姜佚明的手指頓住,繼而指尖輕輕敲擊着茶幾,輕聲問道。

“對,我想得很清楚了。”黎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姜佚明輕飄飄的質疑中好似不值一提。

姜佚明挑了一下眉,像是嗤笑一般說:“你想清楚了,所以呢?”

他向後一仰,複又靠在了沙發上,微微側過頭,悠悠地說:“你想清楚了,就可以忽視自己說過的話,肆無忌憚、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面前。你想清楚了,所以我受過的傷害就不值一提。你想清楚了,所以我就要無條件地答應和你重歸于好。”

“是這樣麽?”

在說這些話時,姜佚明的語氣并不重,就像在談論無關緊要的天氣,可他的眼神卻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愈發冰冷。

那尖銳而充滿審視意味的目光,猶如一把把利劍,招招戳在黎景的心窩。

黎景低下頭,他不敢再與姜佚明對視,潔白的牙齒用力咬在柔軟的唇瓣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鮮紅的痕跡。

姜佚明別開自己的臉,不去看黎景唇齒間刺目的殷紅,而是淡淡說:“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你,是因為我愛你。可是黎景,這個世界不是圍着你轉的。我願意等你,但不想永遠等下去了。”

“黎景,我承認,你說得話對我來說很有吸引力。但是我已經不敢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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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姜佚明站起身來。他居高臨下地看了黎景一會兒,繼而發出一聲幾乎低不可聞的喟嘆。

他輕聲說:“你走後,我沒在三樓睡過。前幾天保潔剛來打掃了衛生。時間不早了,早些上樓睡覺吧。”

說完,姜佚明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電梯廳。

明明待在溫暖舒适的房子裏,黎景卻忽然感覺好冷。他裹着毛毯,雙臂抱在胸前,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他知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姜佚明的失望、嘲諷,甚至是反感,都是理所應當。他傷害了姜佚明太多太多,自然不能奢求輕易得到對方的原諒。

不過,既然他已經想清楚了,既然他已經把心意告訴了對方,那麽從今往後,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讓姜佚明看到自己的用心和誠意。

只要姜佚明對自己還有感情,只要自己仍是他心中最特殊的那一個。

黎景擦了擦眼角,他抱着姜佚明的毛毯,朝電梯廳的方向走去。他沒乘電梯,反而沿着樓梯,一路看着樓道中的布置緩緩向上走。

博古架上,依舊擺放着黎景喜歡的樂隊的黑膠唱片,一如他第一次來到這裏時。

抵達三樓後,黎景推開卧室的門。

透明玻璃做成的展示櫃中,依然按次序擺放着姜佚明為黎景準備地禮物。十八歲的手機、十九歲的單反、二十歲的平安扣……

桌子上,仍放置着一朵朵積木拼成的鮮花,沒有粉塵,不會凋謝,永遠鮮豔美麗。

有那麽幾個瞬間,黎景覺得這房間非但沒有絲毫的改變,而且有人刻意維持着它的樣子,以至于就連水杯的位置,都是自己以前慣常放置的地方。

姜佚明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和習慣,将這裏重新裝修、整理,可他沒有。

自從黎景走後,姜佚明非但沒有住進主卧,反而費力地維持着這裏的面貌,保留着自己曾經的痕跡。

姜佚明口口聲聲說着心如死灰、說着失望透頂,可他的心分明還在期待。

想到這裏,黎景更覺心痛如絞。這些年,他到底在做什麽?他怎能狠下心來,一次次傷害一個這麽愛自己的人呢?

這麽長的時間裏,他活得渾渾噩噩,背着沉重的愧疚,作繭自縛,猶如一個裝在套子裏的人。如今他漸漸從混沌中醒來,才明白自己真正對不起的,從頭到尾都只有姜佚明一個。

當初離開家時,他只不過是個天真幼稚、剛剛參加完高考的不足十八歲的孩子。他以為自己計劃周密、天衣無縫,其實到處都是破綻。

那時,他乘着動車離開申城。黎家父母作為他的法定監護人,若是當真尋人,民警又豈會不将自己的下落告知?若是他們當真有心,怎會連蓉州都沒踏足過?

或許,當初黎景的不告而別,對于李紅英與黎為民夫婦,反而是求之不得的。

——他們向來嫌惡黎景的資質平平,更何況黎景與姜佚明又有那麽一段離經叛道的過往。礙于情面,他們自然無法對黎景棄之不理。可黎景偏偏自個兒跑了,當真是正中他們的下懷。

如此想來,在黎景銷聲匿跡的十二年裏,真正将千山萬水踏遍卻又探不得絲毫線索的,從來都只有姜佚明一個而已。

李紅英與黎為民夫婦對他有恩不錯,但一碼歸一碼,就算他要回報,也不能拿姜佚明的幸福做籌碼。

愛沒有錯,愛也擋不住,正如如紙中的火焰,越想藏匿,便越将燎原。

想明白了這些,黎景像是頃刻之間擁有了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武器。

他不怕艱難,亦不怕姜佚明的冷漠,因為他知道,這件事關乎的不只是他一個人的幸福,同時也是姜佚明的。

他們從生命的伊始,就被一雙名為命運的手攪弄到了一起,縱然分離多年,可愛卻從未削減。

他們來到世間,注定就是要相愛的。

再次躺在這個房間,睡在這張柔軟的大床上,黎景非但沒因為環境的改變而失眠,反而睡得異常安穩,一覺無眠。

翌日清晨,等到黎景起床時,姜佚明已經不在家了。他沒留下只言片語,甚至不曾發出聲響,就那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就像是在報複黎景大半年前的不告而別。

黎景自知自己如今的身份不便在這裏久留,洗漱後就匆匆離開了。

樂韻杯雖然已經結束了,但他卻沒打算給自己留下放松的時間。現在他要做的,是抓緊時間找到一個合适的工作。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後,黎景便忙不疊地打開word文檔,更新了自己的簡歷。接着他打開招聘軟件,刷新着工作崗位。

樂韻杯慶功宴的當晚,周亞平的話極大的鼓舞了黎景。申城是全國音樂産業最發達、資源最豐富的城市之一,這裏有着數不清的機會。

他從未想過自己能依靠一次比賽一飛沖天,成為炙手可熱的樂手或是參與專輯的吉他錄制。但只要他還留在申城,只要他堅持在圈內推銷自己,永遠不下牌桌,就永遠有一份希望。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花開。

花開需要富饒的土壤,這份土壤可以是金錢,也可以是一份穩定的事業。黎景自然是沒有閑錢的,那麽他的土壤,就是一份穩定的、足以養活自己、支撐夢想,同時也支撐起他作為一個成年人的尊嚴的工作。

——這不僅是花開的土壤,也是他愛情的土壤。

黎景一連向五家琴行和音樂機構投遞了簡歷。除此之外,他還向幾個音樂廠牌的負責人發送了郵件,表明自己合作的意願。

很快,他就收到其中一家琴行的回複,約了第二天的面試。

而後,黎景匆匆去了趟超市。他買了許多新鮮的蔬菜水果,一回到家就慌裏慌張地鑽進廚房。這段時間,黎景的廚藝相較以前可謂是突飛猛進。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姜佚明看到自己的改變,更希望他能好好吃一頓午飯。

等到做好盒飯,已經是十一點鐘了,他打了輛車,直奔黎明投資。

黎明投資所在的座寫字樓安保極為嚴格,除非有前臺的陪同,否則只有持員工卡的人,才能乘坐電梯到特定的樓層。

黎景深吸一口氣,走向前臺,小心地解釋道:“你好,我是姜總的朋友,給他準備了午飯,麻煩幫我刷一下電梯。”

前臺從電腦屏幕後探出頭來,看了他一陣,而後目光又移到了電腦屏幕上,說:“沒有預約麽?”

黎景搖搖頭,說:“沒有預約,我就送個飯盒,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的。”

前臺撇了撇嘴,沒再看自己面前的黎景,而是不耐煩地說:“先生,沒預約不能進。要不然您跟姜總聯系一下。”

就在這時,黎景聽到走廊傳來一陣“噠噠”的高跟鞋聲,接着,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不确定地朝他問:“您好,您是,黎先生?”

黎景循着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身穿西服套裝、留着短發的中年女性正朝自己走來。他想了幾秒鐘,終于在腦海中搜索到了這個女生的身份。

“您好,是李秘書吧?我是黎景。”

李秘書客氣地笑笑,說:“好久不見,您是來給姜總送東西麽?您稍等一下,我先取個文件,稍後就帶您上去。”

黎景舒了口氣,連忙向李秘書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抵達十七樓後,李秘書拿着文件走進秘書間,而黎景則立在辦公室前,久久不敢敲響屋門。正當他猶豫不決之時,木門忽然被人從內側拉開——

黎景恍惚地擡起頭,發現姜佚明赫然站在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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