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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對主管城中村的江岩區派出所民警來說，今晚的值班十分難熬。

主要就卡在了給一樁傷害案的嫌疑人做筆錄上。

無論怎麽問，這幾個人都咬死了說“就是兩個紙人幹的啊！可能吳先生做了啥虧心事吧，被厲鬼上門索命……哦，對了，今天已經是第二回了，你們看他裹着繃帶跟木乃伊似的，是因為剛摔斷了腿從醫院回來，還順便訛了醫院一筆……”

“總之我們幹直播的，肯定得追着熱點來嘛，聽說有人被鬼在後背刻了死亡倒計時，趕緊過去探究真相……開始我們也不信啊！但吳先生很恐懼，一口答應我們留下來跟拍，就這麽的，叫我們趕上了……”

“嗨，理解理解，這事兒要是沒有親眼目睹，我們跟你們一樣，也不能信啊！”

“您是不知道我們被關起來後，那場面有多可怕，對了，現場不是留下好多血腳印嗎？檢查報告出來沒有？是人血不？”

“可千萬不能放那位老神仙走！人家是真有道行的，離老遠就看出來那棟樓陰氣極重，當時還勸我們千萬別去呢，我們不是沒聽嘛……唉，沒辦法，已經卷進來了，咒怨您看過沒，說的是只要沾上了厲鬼的怨氣，就再也跑不了了，早早晚晚也得被鬼弄死……”

“我們還等着老神仙救命呢！救完命，如果承蒙他看得上，還想拜他為師，學點真東西，以後能用得上嘿嘿嘿……”

王警官端着保溫杯，眼底黑青地從審訊室出來，将滿篇鬼畫符的記錄本往桌上一摔，罵道：“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對了，醫院那邊怎麽說，吳良醒了嗎？”

陪着一起加班的怨種同事嘿嘿一樂：“王所，生什麽氣啊！聽他們扯淡，不比聽酒蒙子互罵強嗎？多有意思啊~好好好，別瞪了，說正事兒是吧？醫院那邊說吳良先醒不了呢，驚吓過度，神經保護性休克，而且就算醒了，他那喉嚨，腫的跟塞了雞蛋一樣，也沒法做筆錄了……”

王所也沒指望這個，問：“痕檢那邊怎麽說，血腳印的檢驗報告出來了嗎？現場有沒有其他的證據？技偵那邊又怎麽說？”

“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兩個部門哪有那麽快啊……要不我再催催？”

這話剛說完，還不等王警官做出回應，值班室的大門就被人撞開了。

“血腳印的成分已經大致分析出來了，的确是人血，另外包含了一些鉀鈉鈣鎂磷酸之類的化學物質……”

“說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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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懷疑是紙灰。”

“紙灰？”

“這都聽不懂嗎？紙，灰，紙燒完後剩下來的灰……”

“……還有呢？”

“還有就是水了吧……別發火啊王所，我們還有其他發現！”

“說！”

“在仔細檢查門窗有沒有外人侵入的痕跡時，痕檢意外發現了一點兒殘留的泥狀物質，材料特性非常古怪。”

“哦？怎麽個古怪法？”

“反正我師父折騰完後興奮極了，都不急着回家陪老婆了，已經招呼了小崔他們又返回現場，意思好像是想再多搞些樣本，他想找真正的行家再看看。”

“看來這個案子水很深啊……對了，光知道是人血，誰的血能查出來嗎？”

“那得檢驗DNA了，最早明天出結果，不過血型跟吳良一致，沒準兒就是他的血呢！”

雙方正說的熱鬧，王警官的電話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果然是技偵那邊打來的。

接起來。

“怎麽樣？”

“很棘手啊王所！我們分析了那幾段視頻，沒看出來有絲毫造假的痕跡——主要還是多角度拍攝的，這造起假來可比單獨鏡頭的難多了……”

“那你們的意思是，這世界上真有鬼了？”

“倒也不必這麽絕對，只能說視頻本身沒造假，但也許人家是實景拍攝呢，比如紙人內部裝有什麽驅動裝置……不過這方面就不是我們的強項了，您得去找搞機械的，或者搞影視的大佬問問看……”

“你說也是奇了怪了，有這能耐，幹點兒什麽不好，跑城中村小破樓裏吓唬一個爛賭鬼？”

王警官給愁的腦瓜子嗡嗡的，毫無破綻啊！他這派出所副所長，成天管的是小偷小摸、公婆吵架、丢貓丢狗之類的屁事，以前還盼着來個大案發揮一把……他媽的，一來一個幹瞪眼！

轉過身去又問了問吳星辰，和那個白發老神仙石上章。

吳星辰的說法可以與幾個主播互相驗證，只不過他的視角更加精細一點，比如他還告訴了王警官那些鄰居們提供的猜測。

王警官聽完：“什麽玩意兒？紙人是你爺你奶，它們背後或許還站着你爸的前妻？！”

帶着一腦門子官司去跟老神仙大眼瞪小眼。

老神仙的說法更加雲山霧罩，聽得王警官胃疼：

“也就是說吳良自作孽不可活，這事兒根本沒法解呗？”

“今天是第二天，你的意思是他倒計時一歸零，人也要一起歸零，去地府接着贖罪？”

“你之所以出手，只是想賺點租房吃飯錢……奪少？一萬？他們幹主播的這麽有錢嗎？”

總之，折騰幾個鐘頭，啥有用的都沒問出來，而現存的證據又不能證明這幾個人就是兇手，只能暫時将人放了，“但是這幾天務必要保持通話暢通，最好別去外地，方便我們這邊随時問詢，知道嗎？”

幾人都乖乖應了。

王警官還想警告他們，案件清楚之前不能在網上胡扯淡。

但一想這些人的職業，腦瓜子再次疼了起來，能勸得住才有鬼呢！

此時已經午夜一點多鐘了。

淩不渡老實不客氣地叫幾個主播趕緊把一萬塊賭資打過來。

這點兒錢對小有名氣的網紅來說不算什麽，三方湊了湊，痛快給了。

淩不渡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可以幫忙做法事除晦，收徒就算了，話說的很直白：“別想了，你們都沒有那個根骨——”

然後話音一轉：“倒是這位小朋友，很有幾分靈性，有沒有興趣跟我老人家學幾手呢？”

那邊吳星辰本來已經舉步要走了，聽見老神仙叫他，回過身來：“我？你能教我什麽？”

人與人之間大概天然就分緣深緣淺的。

也不知道怎麽的，淩不渡穿過來後，幾天裏也見了不少人，但就是對這個膽大包天的壞小子看得最順眼。

剛才見他孤零零地往前走，午夜清冷暗沉的街道，單薄的少年孑然一身，仿佛天地間沒有任何人可供他依靠，也沒有任何人值得他去牽挂。

突然心髒就抽了一下，心想媽的，老子在這個世界也飄零一身啊！

得了，既然看這小子順眼，那不如收他當徒弟——牽挂這種東西，天不給，我給！

想想将一個苦心小白菜，暗搓搓地培養成都市戰神歪嘴龍王，那種爽感……

于是意随心至，開口就把人給叫住了。

“我能教你什麽？這可讓我老人家為難了……”

淩不渡說白了今年也才剛大學畢業，二十出頭的小年輕，又不是真的六七十歲了，那裝起逼來，還是相當得心應手的。

他話音還未落地，就見身影一花，兔起鹘落，整個身體與地面呈四十五度夾角，兩條長腿輪番踩在馬路旁的電線杆子上，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攀至頂峰，倒背雙手如遺世獨立的谪仙人，淡淡看向無邊夜空。

衣衫獵獵，老神仙的白發散發着朦胧的光暈。

下邊目瞪狗呆的觀衆們全看傻了！

卧槽！！！！

是誰說功夫是假的，騙的老子好苦啊！功夫是假的，那這他媽又是啥？！！

哦，也許并不是功夫，逼格太低了，人家肯定是修仙的……

求求了教練我也要學這個！！！

如果說剛才聽見老神仙拒絕收徒，幾個主播還比較淡定的話……那見到這極其酷帥的一幕後，頓時全都鬼哭狼嚎起來，對幸運地獲得欽點的吳星辰同學簡直羨慕到質壁分離了。

根骨，什麽根骨，這年頭追妹子看臉，怎麽修仙也要看臉啊！麻煩誰來管管，這特麽還有王法嗎？！

淩不渡從電線杆子頂端翩然而下，落在吳星辰面前，滿意地看到壞小子一瞬間瞳孔巨震！

他理也不理身後衆人，只看着乖徒弟的眼睛，再問一次：“怎麽樣，夠資格做你師父嗎？”

吳星辰卻并沒有納頭就拜。

他的眼中依舊理智而清醒：“請問您能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淩不渡哈哈一笑：“臭小子還挺警惕，不過也對，看你命格，少時孤苦無依，除非自己拼命争取，從未有什麽好事主動落在你的頭上……”

吳星辰點點頭：“天上不會掉餡餅，即使真的掉了，也多半是有毒的。”

“那你要不要賭一把？”淩不渡依舊倒背着雙手，老神仙的風度令人心折，“就賭老天爺終于眷顧了你一次。”

吳星辰定定地看了淩不渡十幾秒。

眸光掙紮而又破碎。

然後最終凝聚成灼灼的火光。

他緩緩跪倒在淩不渡面前：“師父。”

淩不渡笑着将他從地上攙扶起來：“乖徒兒，這才對嘛，來，這是師父送你的見面禮。”

遞過去一枚巧克力球似的大力丸。

幾個主播圍過來看稀奇：“這是什麽，仙丹嗎？吃了會有什麽效用？星辰弟弟你趕緊吃吃看！”

看他們眼饞的樣子，要不是怕被老神仙制裁，簡直恨不得将那枚仙丹搶過來自己吞了。

吳星辰擡眸看了師父一眼。

淩不渡笑眯眯的：“吃吧，好東西。”

他依言放入嘴裏。

甜甜的，連味道都有點像巧克力球。

那顆藥丸順着喉嚨一路向下，抵達胃中。

不待他仔細感受，下一秒，一股融融的暖意升騰上來，吳星辰只感覺精神一振！因為夜深而疲倦乏累的身體像被打了一針雞血！

力氣充盈的狀态太奇妙了。

他忍不住揮了一下拳。

但很快，熟悉而強烈的饑餓席卷了他。

淩不渡大笑道：“餓了吧，走，師父剛剛賺了錢了，帶你去吃好吃的！”

幾個冤種主播：錢是往我們這裏賺的啊，能不能帶上我們一起啊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