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秦明回過神來，十幾步外的木樓大門上牌匾寫着湘館二字。皎潔的月光下，湘館與尋常的客棧無異。

白天的時候烈陽似火，不論是站立坐下或是躺着都悶熱異常。

到了夜間窗口襲來的風又涼，星辰不舍地眺望了月色下遠處河對岸的點點星火一眼才合上窗戶。

轉而移步至圓桌邊坐下，盯着原本放置紅紗燈籠的位置出神。

同時緩步接近湘館大門的秦明，也注意到大門上方兩邊挂着的大紅燈籠，似乎想到之前星辰對他提起過什麽燈。

“秦少爺且稍等。”小厮說完，敲響房門。“星辰可在？”

秦明聽到屋中有人回應，同時小厮讓到一邊，房門向內打開小厮便默默退下了。

“明少爺！”

秦明以笑回應星辰，凝視面前這張臉內心好像那缺水的魚兒尋到了新池子一般滿足。

他向屋內邁進，情不自禁地出手将星辰摟在懷中。

兩人之間毫無距離可言，聞到秦明身上的酒味星辰頓時瞪大了眼。

渾身僵硬着，眼前浮現出那晚被用強的情形。星辰不敢将人推開，“明，明少爺。”語氣帶着輕微哭腔。

聞聲秦明立即松開手，緊張地問：“怎麽了？”

側目瞄了眼肩上的大手，星辰仰視秦明神色慌張。“明少爺你醉了嗎？”

對方未明說，但秦明已明白星辰臉色突變的緣由便安慰：“別怕，我沒有醉。往後也不會喝醉了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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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強顏歡笑順從地點了點頭，“嗯。”

肩上一松，眼看秦明從身旁走過星辰上前一步關上了門轉身追上他。卻因跑得急了一頭撞上秦明後背！

聽到一聲悶哼秦明及時回身出手摟住星辰後背，“撞到哪兒了？”

揉揉額頭，星辰滿臉愧疚。“是我自己不小心，沒事了。”

秦明還是擔心，着急扶了星辰在床邊坐下俯身觀察他面上哪裏有擦紅。

眼神中流露出的擔憂被星辰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星辰責備自己方才對秦明的誤解，盈盈笑着握住額頭上秦明撫摸的手下移到臉頰。

“是臉撞疼了？”

“不是。”

掌心多次觸碰到星辰柔軟的唇，秦明不知是自己手心在發熱還是星辰的唇更熱，猶豫着抽出了手。

在星辰身邊坐下慢慢平複心境，那不安的感覺又隐隐浮現，秦明找不到源頭。

右肩一沉，秦明側目。他注視星辰向他湊近，接着右臉傳來又軟又暖的觸感。

面對星辰微張的唇，秦明不由自主地吻上細細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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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中秦明察覺到身邊少了什麽，伸手去撈卻撲了空。

半睡半醒地睜開眼，入眼的光景是星辰後頸上的幾處紅印，在白皙膚色的映襯下尤為顯眼。

徹底醒來時，星辰正穿衣。

才系上腰間系帶，忽地被人從背後環抱。後背貼上健壯的胸膛，隔着一層單薄的裏衣星辰感受到背後緊挨的胸膛傳來的溫暖。

熱氣呼在耳邊，星辰怕癢地縮起脖子。“明少爺。”

“何時醒的？”

牆上的窗門緊閉，但明媚的光線透過薄薄的一層窗紙照射進了屋內。

幾道光束落在地面，細細看，光束也在不停地向前移。

向來習慣早起，今早也不例外。

星辰睜眼時他整個人縮在了秦明懷中，他悄悄地鑽出被子。

偷看了幾眼秦明安穩的睡顏便去拿床角的衣裳，本想下床去拿幹淨衣物但一動腰就疼！

只好穿昨日穿過的，只是床角只有一件他自己的裏衣。

星辰此時心跳不已、雙頰通紅，耳邊秦明的聲音低沉且帶有他無法言明的感覺。

“怎麽不說話。”

不等星辰回複，房門從外被人敲響。“星辰？”

“什麽事！”一緊張，星辰大聲答道。

“你小點兒聲！別吵醒了床上的客。”門外小厮好意提醒，又說：“你醒了就趕緊來開門，我帶人送來沐浴用的熱水。”

“好，就來。”星辰雙手放在抱住自己的秦明手臂上側頭道：“明少爺先放開我吧。”

秦明輕笑着松手，在星辰的驚呼聲中赤身下床。為星辰圍上一圈被子才撿起地上的外衫随意穿上去開門。

沒料到開門的人會是秦明，小厮不耐煩的神色瞬間轉變。賠笑道：“秦少爺醒了。小的正好送來熱水，稍後就送來早飯！”

還呆坐在床上的星辰聽到關門聲身體一怔，微微仰頭注視走到床邊的秦明。

他仰望秦明的笑臉不知所措，身上的棉被拿開之後星辰整個人又落入了秦明懷中。聽他說。

“水溫剛好。”語氣溫和。

身體浸入熱水中尤為舒适，只是星辰不太自在，秦明依舊保持抱住他的姿勢。

浴桶能容納兩個人，熱水卻不行，溢出不少。

星辰松開摟在秦明後頸的雙手試圖離開一點，“明少爺，我為你擦身吧。”

背靠浴桶秦明握住星辰手腕拉他近身，未防備的星辰在“噗通”一聲水響後坐在秦明腿上。

“我幫你。”說話間秦明已經出手，同時目睹星辰越來越紅的雙頰。

“明少爺，我自己做就好。”

“你要怎麽做？”

“我，我……”繃直的身體變得癱軟，星辰渾身乏力地靠上秦明胸膛。

沒了異物感卻紅了眼眶的星辰擡頭面對秦明，“這些事明少爺不該做的，我只是--”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下。

“你是星辰，我做的事理所應該。還是讓你不自在了？”

聞聲星辰立即搖頭解釋：“是我的身份，本該我服侍明少爺。”

“星辰，別輕視自己擡高他人。”秦明臉色嚴肅，可對上星辰不安的眼神又換上溫和的面色。“你只需記住你無須服侍我或是他人。”

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星辰更貪戀臉上溫柔撫摸的手掌。他雙手握住那只手而展顏，“我記住了。”

不光是星辰，秦明凝視星辰的目光中也充滿了眷戀。

那個對他冷眼冷語，不曾正眼看待他的談雪逐漸走出他的心。秦明動情地吻了星辰另一側臉頰，微笑道：“水涼了，我們出去。”

“嗯。”兩只手臂主動摟上秦明，星辰側頭靠在他肩頭抑制不住地笑。

在星辰記憶中，從未有人待他這般體貼。

幼時起在養母家中他穿不暖吃不飽睡不好，每日都需看養母一家人的臉色過活。

但他眼下只需站好，秦明為他擦拭身上的水珠，為他穿衣，會抱他上床。

鞋襪星辰執意要自己穿，秦明憐愛地在星辰額頭落下一個親吻。“不再睡一會兒嗎？”

“我不困。”星辰搖頭笑笑，轉而擔心道：“明少爺你的替換衣物--”

“我穿來時的衣物就好，回去換。”

目睹秦明沿着地上的光束走到窗邊，看他打開兩扇窗。

強烈的光大量投射而來，避之不及星辰急忙閉眼。重新睜眼後，他看見秦明背光而來。

“怎麽了？”

星辰回以笑顏，微一搖頭道：“明少爺去梳洗吧。”

那送早飯的小厮像是刻意挑準了時間，星辰一改先前的怯懦腳步輕快地到了門前。接過盛有早飯的托盤愣了愣神。

飯菜湯粥樣樣不少，直到昨日早上，他的早飯還只是一碗清粥一個饅頭。

早上要自己下樓去端飯的。

“在想什麽這樣出神？”

“沒，沒什麽。”回過神來星辰關了門端飯菜回房放桌上，“明少爺請用。”

秦明卻只選了一碗粥，“在想什麽？”

“我……”星辰目光閃躲，片刻後轉口道：“明少爺一夜未歸，想必家中在擔憂。”

聽罷這忽然的一句秦明失笑，“這是要趕我的意思？”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要趕明少爺！”

“那便是不舍得我走了。”

星辰直視對方含笑的眼，認真地向他點頭。舍不得秦明給予的溫暖，也從這頓早飯明白了湘娘說的話句句是真。做了該做的事才有回報。

察覺出星辰的失落，秦明提議：“要去湘館外走走嗎？你以前可有在王城轉轉？”

“我以前住在王城外的一個偏遠山村。”星辰強顏歡笑，落在秦明眼中只有心疼。

他伸手揉揉星辰蒼白的臉，語氣輕柔地哄：“過兩日來接你去湘館外，你想游河還是什麽都依你。”

“我可以出去嗎！”

驚訝的話中有着期待與害怕，秦明笑着答複：“你想去什麽地方都可以。”

得到肯定答複星辰滕地一下起身，兩步便到了秦明身邊主動投入其懷抱。

這番舉動與得到獎賞向家人賣乖的孩童無異，秦明忽然起疑。他回抱星辰面色不改故作鎮定地問：“你的生辰是何時？”

湘娘的提醒在耳旁響起，星辰放開手轉身坐回木凳。“我今年十八了明少爺。”

“我過兩日來接你，不必擔心湘娘，我會和她提。”

星辰連連點頭，目送秦明走到屋外。

背後傳來關門聲，秦明腳下一頓。不由地回頭望了緊閉的房門一眼，他想到之前湘娘勒令自己被問年齡就說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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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一樓，秦明撞見片刻前才想起過的人。

“秦少爺！”玉書滿臉委屈地投入秦明懷中，“秦少爺最近都不來看我。”

沒了對待星辰時的耐心，秦明板着臉推開玉書。“別鬧。”

想不到自己竟被嫌棄成這樣！玉書側目看秦明頭也不回地走出湘館，就露出耐人尋味的神情。

吃着大桌飯時，玉書聽到有人提起秦明便記下了。刻意在一樓的角落處等候。

好歹溫存過幾晚，再見時卻不被秦明放在眼裏了。

玉書氣不過，憤然上了二樓到星辰門外把門敲得砰砰直響。

可門一開，他又換上人畜無害的笑臉。“你既然醒了怎麽不送秦少爺下樓？”

“你是？”

“我？”玉書臉色不屑，“你早晚會知道。不過你的臉确實與談雪太相似，有個七分像。”

又是談雪。那個曾經想要幫他離開湘館的人。

“我說談雪你黑着臉做什麽？”玉書見魚兒上鈎又問：“你見過談雪嗎？”

他們都沒看過對方的樣貌算不上見過，星辰視線下垂搖了搖頭。

“沒見過也好，否則我怕你見了談雪額自慚形穢。”

“你究竟要說什麽？”

星辰故作鎮定的模樣在玉書眼裏只是笑話，“我是好心提醒你，雖然有七分像談雪，可你終究不是談雪。你只是談雪的替身，再說你這般怯懦的性子更加與談雪大相徑庭。”

看出星辰的失落玉書笑道：“不過你也沒什麽好擔心的，秦少爺出手闊綽。”

“請你離開！”

才說他怯懦就發脾氣，玉書也懶得裝客氣。“你是替身我哪裏說錯了？”

“我是不是替身與你無關，請你離開。”

“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逞強？”玉書不怒反笑，“你知道嗎，你的表情在說你就是談雪的替身。”

秦明說過他不是什麽替身，星辰也堅信。只是泛紅的眼眶違心。

“談雪能讨年輕的富家少爺喜歡是因為他特殊，原本秦少爺也是要為他贖身的。”

即便星辰不言不語，玉書依舊喋喋不休。“倒是你，秦少爺可有提過要為你贖身？”

“與你無關！”

“是啊。”玉書嗤笑一聲，“我們打賭，秦少爺不會替你贖身。就算對你還有一時的新鮮，可之後你就別想還能遇上秦少爺這樣的客。”

“你到底想說什麽？”星辰大聲斥責，不明白接近同齡的人為何要這般對自己。

“哪裏，只是想提醒你罷了。來湘館的客都是些老頭呢！你有個心理準備。”留下意味深長的嘆息，玉書轉身離開。

星辰哭喪着臉關上房門，堅信秦明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