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痕跡

痕跡

書房保險櫃裏有兩封信，一封給袁盛熙，一封給裴筱。

沒有寫給安之景的。

于是袁盛熙發現兩封信的時候，沒有告訴安之景，自己拆了一封，另一封給裴筱藏在抽屜裏。

黎柚的信只言片語，沒有抒懷往事，沒有提起賭約，更沒有提起安之景。只是簡單交代了墓園和其他事情。

只留給袁盛熙一句，“既然事情都結束了，那就往前走吧。”

給裴筱的話也很簡單，“允許你在心裏緬懷我，但不要給我立碑！我不是死了！”

立碑兩字寫得格外大，讓收到信做好悲痛準備的裴筱苦笑不得，可是還是避免不了喉間哽咽。

黎柚的到來像一陣細雨，濕潤着每個人，即使雨過天晴，雨跡已無痕但仍記得那刻的潮濕與細密。

生活回歸正軌，執拗的安之景卻不知道為什麽不能恢複往昔。

“喝牛奶就可以了，不用額外買酸奶。”袁盛熙看着冰箱裏一直放着各種口味的酸奶。而她自己又不像安之景那麽每晚準時按點去喝，感覺浪費。

“你帶着上班去喝，下午來一杯也能提神。”安之景洗着黃瓜，打算做個時蔬小炒。

袁盛熙沉默着。

大學時，記得總讓裴筱去超市捎酸奶給自己，還被她嘲笑有奶瘾。

如今，酸奶變得如此無足輕重。

去工作時，齊字有逮着自己休息時就聊他最近的感情生活。

覺得有些侵犯別人隐私的袁盛熙一直很少接話。

齊字有從中午就跟着袁盛熙一路來食堂。

“袁姐，你說帶他回家見父母是湊個節日還是就普通時間提前說好顯得正式一點？”

“我當時是兩方都準備好，約好時間就行，節日的話我也不清楚，你多問問。”袁盛熙有經驗但不多，只能讓他多問幾個人。

齊字有覺得最近袁盛熙情緒不高，于是轉而“貼心”地詢問，“袁姐，你是不是跟姐夫吵架了吧？該不會上次的事情被發現了！”

袁盛熙不知道上次什麽事情沒有追問，只是否認，“沒有，只是如果有一個愛好，後來無所謂了，有人想幫你拾起來，你會怎麽辦？”

連袁盛熙自己都很驚訝，自己居然會把苦惱的事情就這麽坦露給別人。

齊字有倒坦然地聳聳肩，“無所謂就無所謂了，以前我還不喜歡吃香菜，覺得那個味道刺鼻，現在卻喜歡它，不喜歡就不喜歡，喜歡就喜歡，老是覺得自己擰巴，還覺得對不起以前不喜歡吃香菜的自己，這就是內耗。”

這是真理，但對于袁盛熙只是牛頭對馬嘴的答案，解不了她心中的謎。

兩人心裏都經歷着缺失人生拼圖一角的悵然若失感，在磨合出新的圖案之前，都只能以彼此都有些奇異的殘缺出現而面面相觑。

然而裹挾着這些由黎柚帶來的看似缭繞平靜生活的疑雲，有時卻也帶來別樣的真相。

就在有次大掃除的時候，安之景翻出了書房多出來的箱子。

再一細想，好像是黎柚從袁家過年那天帶回來的。當時問她，她只說是袁盛熙的東西。

安之景給袁盛熙發了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最好不要是看見紅酒櫃裏的煙之類的令人震驚的事情。

掀開蓋子，箱裏只是安然躺着幾本相冊。都是袁盛熙小時候的照片，臭美的還塗着口紅，臉上和手上貼了不少亮片。

但是其中明顯有幾頁是被別人剪掉了，留下了不甚整齊的邊刺，可見當初撕毀人的毫不在意。

以及，明顯讓人覺得只會是黎柚或者袁盛熙的做出來的事情。

安之景本來還猶豫，從來沒有見袁盛熙因為失去耐心或者其他情況而暴躁到摔撕東西，這些照片也不一定是她造成的。

但是當遞給袁盛熙，看她溫和的臉色有一絲破裂，因為經過這些事情，安之景早知道袁盛熙身上有些反差總是會讓人驚訝的。

“這是黎柚拿回來的？”袁盛熙語氣緩和，但緊握相冊的手卻出賣了她此刻心情的起伏。

安之景輕輕去握住袁盛熙的手，“盛熙，想不到小時候你很可愛。”

袁盛熙把相冊放下，反握住他的手放在嘴邊緩緩親了兩下，唇貼着Omega的軟滑的手背。

安之景紅着臉沒去看袁盛熙，讓她更有機可乘将他攔腰抱起往房間去。

“盛熙，我還沒問，黎柚她為什麽要把相冊拿給你啊？”

安之景突然提起的問題有些破壞旖旎的氣氛。

信裏寫往前走，結果還把照片拿了回來，也許只有黎柚她自己知道怎麽想的。

安之景即使還想追問，但又墜落沉浸入袁盛熙溫柔的吻之中了。

然而等安之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欲哭無淚地看着自己已經添了數道紅痕的手臂，才後知後覺。

袁盛熙原來有些吃醋了。

不過，安之景卻突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昨天大掃除的時候，他再次注意到了書房的保險櫃。

保險櫃一直是袁盛熙在用，所以安之景并不在意什麽，但是之前見黎柚也開始在裏面存放東西，他想知道黎柚是不是有信或者什麽東西留在保險櫃裏。

他想要封信，或者別的什麽東西，至少證明他們之間還有告別這個儀式，而不是倉促的，只剩下日後無所憑依的懷念。

昨晚本想借着照片再問一問的，結果就被袁盛熙拐到卧室了。

連續兩天問黎柚有沒有信什麽的留下，袁盛熙只說沒有。

鬧了別扭的安之景趁袁盛熙不在，試了好幾次保險櫃的密碼，還真讓他試開了。

裏面就放了幾份協議書，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了，沒有黎柚留下的信。

原來想要找到黎柚生活的痕跡，突然就變成了難事。

還沒等安之景低落中走出，無意間拿起的協議露出一角，掀開一看竟然有自己和盛熙的結婚證的複印件。

這，這明明是股權轉讓協議，為什麽會有結婚證複印件附在上面。

安之景拿起協議細細看起來，一字一句掠過，似乎有些他不曾知道但立刻要呼之欲出的真相。

“結婚後乙方方可使用拿到股權”這句話，安之景眼睛就定住了，但又來來回回看了多遍，又不死心，一遍遍比對乙方是誰。

但是，乙方就是袁盛熙的簽名，連筆跡都熟悉到不容辯解是他人代簽的。

安之景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

當初确實和盛熙從相識到結婚時間也不過三年時間。這其中是不是盛熙一直很想更快拿到股權，所以結婚速度也快進了。

這些沒有人能回答他，他只能做到的只是麻木地坐着，等待袁盛熙的否認或者坦白。